088 魚鉤·凝翠峰
聽了紅蓮老魔的話,嶽清語重心長地說:“論我如今道行,比之天仙也不遜色,雖然未證純陽亦相差不遠,這些年所積善功也已足夠。”他用手往裘元身上一指,“若非有這些塵緣牽掛,我此時尋一洞府,閉關(guān)自修,不日便可飛昇仙界,逍遙自在去了。許天師的遺澤,我是用不上的,至於元兒,自許天師之後,又先後侍奉過八位道家真人,所得恩澤已夠他平平安安地修成天仙了。”
紅蓮老魔開口勸說,口氣裡暗自用上魔教裡最厲害的惑仙大法:“嶽教主你自己也說,五臺山滿門上下皆是你的塵緣牽掛,不把他們安頓好了,你如何能了無掛礙地飛昇紫府?許天師的遺寶即便你用不得,元兒用不得,五臺山上下總有能用得上的,況且教主心包太虛,攤子鋪展得也大,我聽說七星仙門裡,認下不少乾兒義女,其中不乏孽緣深重的,譬如華山派的雷起龍,聽說教主是把他當(dāng)做華山派未來掌門來培養(yǎng)的,但其宿緣不淺,尤其風(fēng)流債務(wù)極多,現(xiàn)在教主在時還能將氣運壓住,將來教主飛昇,他若遭劫,華山派必定分裂內(nèi)鬥,到時候教主的一番心血可就盡數(shù)白費。”
嶽清聽完笑著端起酒杯淺酌一口:“長老對我們七星仙門所知甚詳啊。”
紅蓮老魔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也是仰慕嶽教主爲(wèi)人,平時不免多往這邊看了幾眼。據(jù)我所知,恆山派米明娘不理俗事,申若蘭威望太淺,不能服衆(zhòng);嵩山派石元真庸才也,白琦仙緣不夠,符籙太薄;泰山派並無傑出人物,陶寒沫轉(zhuǎn)劫歸來,倒還不錯,可惜自身尚有一次生死大劫難過;嶗山派吳立和司太虛二心分立,將來吳立飛昇,朱逍遙能否在司太虛手上奪權(quán)還未可知;純陽派人丁單薄,五子俱是一脈單傳,多是碌碌之輩。嶽教主啊,這些昔日是你的助力,明日便是你的累贅,俱是你的掛礙,不把他們都安頓好了,你怎麼能放心地飛昇呢?”
這老魔最後幾句已經(jīng)將魔法使到了極限,由事實作依託,話語裡充滿了無盡的誘惑。
嶽清輕笑一聲,又喝了一??了一口酒:“兒孫自有兒孫福,參禪悟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誰也代替不了誰,你們這一脈魔教根源在地獄之中,對於地藏菩薩想必是極熟悉的,他以佛陀再來之身,慈航倒駕之力,亦不能直接把地獄裡的衆(zhòng)生直接騰挪出來,仍要苦口婆心,挨個宣講佛法,衆(zhòng)生自修自得,成就的出來,不成就的進去,菩薩尚且如此,也何況於我?五臺派也好,七星仙門也好,他們修行,總要靠他們自己,我也只不過提供一些助緣罷了,茫茫宇宙,無盡時空,便是最親近的父母兒女,亦不過是匆匆過客,更何況於師徒?所謂道不求人,便即如是。”
紅蓮老魔聽完一怔,他先前以裘元爲(wèi)要挾,讓嶽清下來,嶽清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答應(yīng)下來,他便以爲(wèi)嶽清是很掛念這些徒子徒孫的,便以此爲(wèi)砝碼,來誘惑嶽清,給他修行增添障礙,往大了說,嶽清若真上了心,那麼不把這些徒子徒孫安頓好,便絕對無法飛昇,往小了說,嶽清以後再參悟大道的時候,便會爲(wèi)這些人懸心,這些徒子徒孫便會成爲(wèi)他心裡上的障礙,讓他見不得大道,甚至還會導(dǎo)致境界倒退,就像芬陀大師那樣,沒想到嶽清竟然巋然不動,滴水不漏,讓他的魔法算計全都落到了空處。
不過這老魔也是奸詐至極,對人心的把握極爲(wèi)靈敏,轉(zhuǎn)而又去向裘元道:“元兒,你平日總是掛在嘴邊上的師祖,竟然沒有把你放在心上。”他輕輕嘆息,伸手過去抓住裘元手腕,“你以後還是跟著我吧,畢竟我倆相識千年,當(dāng)年共同向雙劍盟誓,永不相棄,你跟你這師祖不過十幾年光景,怎比得上咱們之間的情誼。”
裘元抖手想要把他甩開,怎奈老魔的手看似輕飄飄地抓著,卻像是長在了一起,讓他根本甩不脫,氣得他滿臉厭惡:“我跟隨師祖修行全真大道,纔不跟你去煉那下三濫的魔法呢!我?guī)熥嫒舨活櫸遥运先思抑穑觞N會下來與你一個魔頭同席對飲?我?guī)熥媸窃趥魑掖蟮乐晾砹ā!?
紅蓮老魔心中不爽:“你師祖明明說不顧你們的死活成就了,如何傳你大道了?”他又看了看嶽清,“莫非他的魔法比我還高?無形之中,就讓你不辨是非了?”
“呸!”裘元冷不防吐了老魔一臉口水,誰也沒想到他作爲(wèi)一個仙家弟子,竟會做出如此無賴的事情,連沙神童子嘴角都忍不住地抽動,“我?guī)熥嬖俳o我親身演說‘道不求人’的道理,若是他以我們爲(wèi)牽掛,我們又總是想著依靠他老人家,那纔是兩下里妨礙,誰也修不成呢!正所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若是我們兩相掛礙,便成了一窩困在泥坑裡的游魚,老的放不下小的,小的放不下老的,哭哭啼啼,最後一起遭劫,世上的旁門散仙,這樣的多了去了!師祖?zhèn)魑掖蟮溃氵@魔頭甘當(dāng)睜眼瞎,還在那裡挑撥是非,真是不知羞恥二字是怎麼寫的!”
有嶽清在場,裘元膽氣也壯,在五臺派,乃至七星仙門之中,有很多小輩弟子對嶽清都是近乎盲目地崇拜的,認爲(wèi)天上地下,三界六道之內(nèi),根本沒有能夠難得倒他的,也都認爲(wèi)只有嶽清纔是真正的逍遙,與之相比,神馬猿長老、石仙王、方瑛、吳立、猿長老、金針聖母一流,全都弱爆了!即便是對上如此兇惡的紅蓮老魔,裘元也是堅定地認爲(wèi),只要有師祖在,他都不夠看!
紅蓮老魔果然被裘元說得心頭火起,正要施展魔法,把裘元的元神從腔子裡抓出來,忽然空中一聲巨響,只見一片不停翻涌的紫氣雲(yún)霞,老魔雙目中紅光迸出,看到紫氣上方託著一座方圓百畝大小,彷彿整塊翡翠雕刻出來的山峰,如同泰山壓頂一般,迅速向下壓落而來,與此同時,天上兩儀微塵陣彩霞加速涌動,勾引的整片火海巖漿,如漲潮一般向上拔高,去迎那翠峰。
“是凝翠峰!”紅蓮老魔驚呼一聲,身子一晃,便化成一道血光,還要把裘元一起帶走,一把拉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從裘元身體里拉出來的並非是他的元神,而是一枚小小的魚鉤,藍光一閃,正中他的眉心,狠狠鉤在本命神魔的頭顱之上!
這魚鉤正是當(dāng)年長夜島主漁人彭格的那件寶物,被嶽清手來之後,重新祭煉了一番,今日用在了他的身上。本來紅蓮老魔法力極高,性又狡猾,要想暗算他簡直難比登天,也是今日衰星照命,他偏偏惹了嶽清,又惦記著許旌陽的寶庫,想要把裘元帶走,按照他的想法,裘元的元神被他拉出之後,他再在他身上注入一股魔氣,能夠迅速將肉身腐蝕成膿血,嶽清觸不及防之下,肯定會先去救那軀殼,等他反應(yīng)過來,自己早已經(jīng)飛得遠了。
他哪知道,嶽清對他早有預(yù)算,他注入裘元身體裡的那股魔氣被混元真氣化解,緊跟著施展玄都彌天大法,將元神置換成了魚鉤,當(dāng)時凝翠峰降落,大難臨頭,紅蓮老魔注意力都在上頭,一抓之下,把魚鉤抓出,嶽清往前送,他往後拉,兩下合力,一擊便中!
紅蓮老魔怒火攻心,渾身都涌出粘稠的魔焰,瞬息間成了一個血淋淋的火人,待要跟嶽清分個高下,上方凝翠峰已經(jīng)堪堪落到頭頂,他咆哮一聲,化成一道血光,向飛雷洞方向飛去。
那凝翠峰本是星宿海底萬年碧珊瑚結(jié)成,經(jīng)長眉真人取來,煉成一件至寶,此峰威力極大,連紫郢、青索雙劍也能收取,頂上更有元磁小頂,打開了能發(fā)陰陽兩儀元磁真氣,更有靈泉水脈,火眼金坑,五行齊備,山腹中更有一座仙府,藏有靈丹和丹珠仙草,俱是天府奇葩。
這凝翠峰當(dāng)年一直在峨眉山前面鎮(zhèn)壓全山靈脈,凝碧崖跟它一大一小,一先天一後天,相輔相成。開府前夕,齊漱溟等人燒了祭天神符之後,此峰突然飛走,經(jīng)過東海時候,被一海外水仙截獲,看出裡面藏有珍寶,多日祭煉,都未能打開,反損壞了兩件法寶,直到前些日,被嶽韞取回,等峨眉開府之日,方能重新歸位。
此峰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厲害的法寶,與全山命脈相連,跟凝碧崖對應(yīng),一旦各按其位,陰陽兩儀之氣便會源源不斷,噴薄而發(fā),反哺上方兩儀微塵陣,到時候整個峨眉山便如鐵桶相似,再難出入,尤其峨眉派這個時候放下來,以之對付紅蓮老魔,便似這老魔本領(lǐng)再高,即便不死,也難逃被鎮(zhèn)壓的下場,非但他自己無法逃脫,藉助外力也無濟於事,非等等到神峰自行飛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