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玹夜踱步到窗前，聽力靜謐延伸，直到宮門處，正聽鄭烽帶護衛(wèi)齊聲高呼，“恭迎四皇子回宮！”

窗外天幕暗黑，無星無月，整座皇宮都因這高呼暗涌起來，各處宮闈內(nèi)，傳來細碎的交談聲，似地獄深處厲鬼的私語。

“四哥癡情，衆(zhòng)所周知。嚴(yán)陌影也值得他星夜兼程。”

欒毅聽不出主子的情緒，上前在他身側(cè)俯首道，“殿下，若要除掉南贏王府與德妃，勢必與四皇子爲(wèi)敵。”

百里玹夜漠然笑了笑，“人生在世，最可悲的便是，到頭來，親人成爲(wèi)敵人。”

他忽然忍不住揣測，百里羿當(dāng)年救他出冰庫，是早知德妃的陰謀，還是想把他馴化成一隻忠犬？！

“還有，殿下再不能與嚴(yán)陌影有任何往來。”

“她並不無辜！”

該死的是，滿牀縈繞著她的氣息，滿腦子都是那倩影，滿心都是對那靈藥似地的女子的渴望。

欒毅遲疑良久，深知主子不會理會自己的話，又從懷中取出信，雙手遞上。

百里玹夜接過信打開，上面只有一句話，是他的皇外婆——天狼太后的筆跡。

“安氏又立功勳，皇帝與哀家商議，爲(wèi)安凝籌備嫁妝，以厚賞嘉獎，望你儘快與安凝和親。”

去年安氏立功五十三回，回回催婚催到他頭上，今年尚過了半年，便立功百回。

可惡的老妖婆，消息未免太靈通！

他掌中升起一簇火苗，金粉明滅的信紙灰飛煙滅。

欒毅素來極擅察言觀色，看出主子慍色沉重，忙道，“屬下知道，殿下不願與安凝郡主成婚，但……”

“欒毅。”

欒毅被主子低啞的聲音震懾，忙閉嘴，“殿下……”

百里玹夜轉(zhuǎn)身，朝外殿走，“你記清楚，你是我的人，下不爲(wèi)例！”

欒毅膽寒心驚，忙跪在地上，“殿下，若嚴(yán)陌影得知您要清殺南贏王府……”

欒毅話沒說完，就聽到院子裡呼一聲，似強風(fēng)過境，倏然又恢復(fù)寂靜。

他擡頭看向窗外，黑色的天幕中一道白光，似流星劃過，一閃而逝。

芙蓉殿內(nèi)，亮著兩盞月黃美人紗罩的夜明珠小燈，花影便在月華般的光氳裡婀娜盛放，錦繡垂簾流輝溢彩。

芙蓉紗帳內(nèi)，粉荷錦被。

沉睡的女子，五官精緻的鵝蛋臉，白膩粉潤，被如雲(yún)的黑髮簇擁，嬌憨甜美，秀眉間，沒有了解不開的愁思，也沒有倔強的桀驁。

百里玹夜在夜空裡遛著彎，不知不覺就遛到了這座芙蓉殿。

偏不巧，正趕上清芝忙於更換白玉香爐內(nèi)的薰香。

他蝙蝠般，收攏羽翼，倒掛在橫樑上，靜謐無聲地瞧著牀榻上的女子移不開眼。

清芝素手顫抖地不成樣子，點燃了香，她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把小巧的香爐，放在主子枕畔，特意扇了扇風(fēng)。

暗白的薰香，清幽一縷，似索命幽魂，在昏暗的燭光裡，飄向陌影絕美的睡容。

- - - 題外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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