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性福手冊
雲(yún)氏見了那外甥後,話頭不自覺就轉(zhuǎn)到了席夜楓身上。
洛清鳶左右無聊,便側(cè)了耳朵去聽。撇去那雲(yún)氏說的一些潤色言語後,洛清鳶瞭解了個大概。若雲(yún)氏所言屬實,這叫做席夜楓的男子還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年僅二十二就已經(jīng)是三品定遠大將軍。大宸國每個皇子少時皆有將相大臣之子伴讀,而這席夜楓正乃當今聖上程梓墨少時的伴讀。
大宸國皇子多幼時封王,那時的皇上還是敬王,席夜楓此人與程梓墨的關(guān)係鐵如兄弟,只他醉心武學且一腔報國熱血,到他十三歲的時候竟主動請辭去邊城從軍,後又師從忠武大將軍門下,跟著大將軍數(shù)年征戰(zhàn),多年來已是戰(zhàn)功赫赫。到後來又發(fā)生那件事,新皇登基後便直接封了他做定遠將軍,若不是考慮著他本就是忠勇侯嫡長子,可以襲爵位,大宸帝想必會另封他爲侯。
雖然雲(yún)氏礙於避諱沒有說起當年的那樁大事,可洛清鳶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一年多前,本該繼承皇位的太子病薨,先帝白髮人送黑髮人,哀痛之餘轟然病倒,平日裡素來安分的睦王爺竟一夜之間發(fā)動兵變,企圖逼宮。而一直是個性子懶散的敬王卻一反常理早有防備,私下將席夜楓從邊城召了回來。席夜楓率領(lǐng)帶來的五千精英西陽軍讓昭王爺部下全軍覆沒。兩個月後先帝崩,敬王爺?shù)腔鶢懙郏膰柺⑽鯛懬缃裆衔灰岩荒暧叙N。這是很多人都沒有預(yù)料到的結(jié)果。
洛清鳶不由撇撇嘴,說得跟神似的,依她來看,這當今聖上定是個韜光養(yǎng)晦且頗有心計的奸雄,而這席夜楓便是那助他實現(xiàn)野心的得力手下。要不,睦王爺怎會這麼容易就事敗了?還有一點兒讓洛清鳶很納悶。按理說,太子病薨,嫡長子即位,睦王爺爲何會迫不及待地逼宮,難道真是等不得這一兩年的時間?還是說,這裡面有他們這些外人不知道的貓膩?
再說那席夜楓,忠孝兩難全。席夜楓不顧忠勇侯和席雲(yún)氏的強烈反對,硬是小小年紀就隻身去了邊城西陽,以前是內(nèi)憂外患,皇上沒有多餘精力對付那些放肆的西羌族,等到新皇平定內(nèi)患,便將京都裡閒職的兵馬撥了大半過去,這才完全打退了西羌。忠武大將軍已是年邁,大宸帝挽留他於京都,還賜了府邸,定遠將軍席夜楓則以西羌可能隨時來犯爲由,再次返回了西陽。忠勇侯和席雲(yún)氏因爲此事不知道同他吵了多少次。
“……我那外甥夜楓都二十有二了卻還未成家,姐姐和忠勇侯三年前商量著私下給定下了一樁婚事,就是那李承宣使家的嫡長女,連聘禮都是準備好了的,只等修書一封喚他回來。夜楓那小子也真是,只道那時戰(zhàn)況嚴峻,不容隨便離開,拖了小半年纔回了京都。待席家終於大張旗鼓地開始準備籌辦娶親事宜時,卻又傳來承宣使家的閨女不慎跌入池子淹死一事,你不知當時,唉……”雲(yún)氏搖了搖頭嘆氣。
江氏聽完後點點頭,“這事當初我也聽得幾分,只不曉得原來忠勇侯夫人相中的是承宣使家的閨女。不過,這跟你那外甥又無干系,讓忠勇侯夫人再尋一門好親事就是。”
“妹妹是不曉得這其中的原委,李家吳夫人平白折了一個女兒,心情悲痛之餘竟道我那外甥夜楓身上殺戮太重,才害了她閨女,因著這件事,兩家的關(guān)係也弄僵了。明明當初找大師合八字的時候乃是上佳。我那姐姐也是氣極,這些年每逢夜楓回來都要拉著他去永濟寺,道要洗盡他身上的晦氣,還要親自去姻緣祠給他求一根姻緣籤。”
說話間,江氏和雲(yún)氏已經(jīng)到了後廳。雲(yún)氏愁緒皆收,大展笑顏,很快就跟先前已經(jīng)到了的夫人們打成了一團。江氏跟她們相熟,也歡愉地聊了起來。
“呀,洛家夫人也來了。”旁側(cè)走來一位夫人,一身珠光寶氣,梳著京中貴婦人最喜歡的高雲(yún)髻,面帶笑意地朝兩人走來,竟是劉節(jié)度使家的夫人王氏。
江氏一見說話之人,臉上的笑倏地收起,若不是顧著這裡是季府,她早就給這王氏臉色看了。
王氏心裡也正憋屈著,上次她瞞著老爺?shù)铰寮腋咸崃送擞H一事,後來被他知曉了,自那以後便一直跟她板著張臉。那劉節(jié)度使與洛尹峰素來交好,經(jīng)王氏這麼一鬧,他自覺再沒臉見自己的洛老兄了。其實,尤氏心裡是有苦說不出,她本以爲洛大學士被貶至西陽,自家老爺對這樁婚事不會滿意了,不過是礙著面子不好推了去,她這才自以爲是地主動攬下了這活兒。哪曉得自己是好心辦了壞事。要不,他真當自己喜歡費心管這姨娘生的庶子?!
雲(yún)氏雖不曉得兩人之間的恩怨,卻也看出來江氏有些不悅,而王氏略尷尬,忙拉著兩人笑著打破這氣氛,“都別乾站著了,全部進去坐。”然後調(diào)過頭朝一旁的丫鬟道:“桂圓,帶著鳶姐兒去後院姐兒們呆的偏廳,等會兒宴席開始了就把姐兒們都叫過來。”
洛清鳶向跟前的幾位夫人簡單地行了個禮,便跟著那盆子臉的丫鬟施施然而去。
王氏盯著那背影許久,好半天才收回了目光,心道:許久不見,這鳶姐兒好似又長高了些,出落得也更好看了,確是個妙人,和昊哥兒倒也相配。王氏心中漸生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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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鳶跟著丫鬟去了姐兒們呆的偏廳,才入廳房,便見滿目的鶯燕,早已是歡聲笑語。
“喲,這是哪位姐姐,長得可真水靈!”一位大抵十二三歲、著桃粉色流蘇裙的小姐兒笑呵呵地躥到洛清鳶身邊,盯著打量了許久,不知想起什麼,低低地咦了一聲。
身後的幾人聽了這話,紛紛瞧過來,洛清鳶嘴角一勾,朝衆(zhòng)人得體一笑,“各位妹妹好,我乃——”
“這不是洛府家的鳶姐姐麼?!”另一道驚喜的聲音打斷,劉袖雪忙走來挽住洛清鳶的手臂,因著個頭略矮,仰著頭望她,笑呵呵道:“老早就想去看鳶姐姐了,這會兒子終於是見著面了!”劉袖雪是劉節(jié)度使家的嫡女,以前兩家交好的時候,兩人見過數(shù)面,這小女孩十分喜歡洛家兩姐妹。
“袖雪妹妹,我也怪想你的。”洛清鳶因見到熟面孔,心情不由大好。
經(jīng)劉袖雪介紹,洛清鳶才大致認識了這裡的姐兒們。方纔那個桃粉色流蘇裙的小姑娘竟是忠勇侯的嫡女席昭珞。也就是說,她是先前和江氏一起看到的那定遠將軍席夜楓的胞妹?洛清鳶微驚,想不到那種叱吒戰(zhàn)場的大將軍有個妹妹,還是粉團團的一般可愛。這反差也膩大了些。
在這兒的大多都是些嬌養(yǎng)的官家小姐,也不乏一些名門閨秀,不是談?wù)撘路罪椌褪窃娫~歌賦,洛清鳶沒有興趣,覺沉默是金,故而端莊而坐,淡定而笑,倒是一旁的劉袖雪和席昭珞和她偶爾聊上一兩句。
大抵是這極爲受矚目的忠勇侯府小姐一直跟自己閒談,洛清鳶覺得自己收到了不少羨慕的目光,不由涼颼颼地打了個寒顫。
“幾位姐姐,左右閒來無聊,不如咱們來對對聯(lián)可好?”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此話一出,附和聲居多,因爲這提意見的人不是別人,正乃席昭珞。
洛清鳶覺得自己真該……尿遁一下了。
“袖雪、昭珞,我肚子有些不適,你們先玩著。”
席昭珞看她一手微扶著小腹,忙問了一句,“鳶姐姐可要休息一下?不如我讓姨母找一處閒置的廂房讓鳶姐姐歇息。”
洛清鳶沒想到才見了一面的小丫頭都這般關(guān)心自己,不由勾脣笑了笑,搖頭道,“不必了,我出去一下就來。”
“那位姐姐難不成是怕了,腹中無墨水,一聽到我們要對聯(lián)子,才落跑了,呵呵……”洛清鳶身影才消失在門口,就有人這般取笑出聲。洛清鳶心中嘆氣,詩詞歌賦還行,要讓她對聯(lián)子的話還真不成。
“纔不是呢!鳶姐姐是洛大學士的女兒,哪裡會怕這個,她是讓著我們,不好讓大家輸?shù)锰y看才藉故離去的!”劉袖雪反駁道。
洛清鳶聽聞這話,先是一愣,脣瓣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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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好向門外的丫鬟說出茅房二字,洛清鳶只客氣地詢問了淨房所在,之後便順著那丫頭所指的方向慢悠悠地行去。
先前還不覺得,這會兒越往前走,洛清鳶卻越覺不對勁。
按理說淨房周圍就算再安靜也不至於一個人影都沒。忽然,洛清鳶一顆心猛烈跳動起來,因爲她明顯聽到身後有矯健的腳步聲緊促而至,正一點點兒挨近她!腳下是一條石鋪的小道,那人似乎走得很急,腳底跟那光滑石面摩擦出吱吱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沉!像是踩壓在了她的心上,壓得她似乎連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洛清鳶大驚,突然想起以前聽府中丫鬟閒扯時說的故事,有的朝臣不小心招了仇恨,仇家便暗中派賊人潛入官員府中,挾持他的夫人子女,當場血濺三尺都是可能的事!洛清鳶連忙屏住了不受控制的急促呼吸,加快了腳步,也顧不得前面到底是不是淨房了。可是,無論怎麼走似乎都擺脫不了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洛清鳶心上負荷愈來愈重,實在受不住了這種窒息感,便心一橫,猛地一個回身,下意識擡頭衝她認爲的高度望去,破口道:“你這賊人跟著我作何?我並不是季府中的人!我爹爹乃當朝洛大學士,你敢對我動歪心思,小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一口氣說完,洛清鳶微微喘氣。
那人腳步倏然一收,愣住。
然後,洛清鳶也愣住了。這人跟她想象中的……差遠了。
這是個頎長挺拔的男人,長得比她預(yù)想的高很多,洛清鳶大概只到他下巴處。乍一看他,還以爲是走進了一幅水墨畫,因爲他的眉目實在好看,如筆墨畫出來般,長眉飛揚如方開鋒的劍,卻環(huán)了幾縷溫柔,一雙眼似注了兩汪深潭,此時卻在驕陽下泛著粼粼波光。他身上宛如攜了一陣清風而來,猛然停住,那風便呼呼地刮在她的臉上,將她額前的碎髮跌宕吹起。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他薄脣忽地一掀,話中帶笑。
洛清鳶龕了龕脣,說不出話。
“我要去前面的男客處送賀禮,你去那裡作甚?”他又問。
不知錯覺,洛清鳶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戲謔。原來,這路通過去的不遠處竟是男客們所呆的正廳。這下,出醜出大了。
“我想去淨房。”洛清鳶低垂著頭,快速吐了一句。
靜了幾瞬,洛清鳶聞眼前男子輕笑出聲,然後伸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淨房在那岔路的另一頭,你走差了。”
洛清鳶被他說得大窘,低頭謝了一句,繞過他就走。
“你先等等。”他忽地叫住她,只一個大步就邁到她身前,從懷裡掏出一個明晃晃的小金鎖遞給她,“我妹妹席昭珞應(yīng)該也在你那處,麻煩你交給她,讓她代我拿給姨母。”
洛清鳶長睫倏地一擡,看向他時多了幾分吃驚,又一次細緻打量他,他身著一身竹青錦袍,墨綠色寬帶束腰,身姿卓然。是……前不見看到的那抹青影,席夜楓……
“你折回來就是爲了送這個?”接過他手裡的金鎖,洛清鳶似乎還能感覺到那鎖上的餘熱,心中生出一種怪異之感。
對於她知道自己不久前來過府中一事似乎一點兒不好奇,席夜楓只點了點頭,淡笑道:“多謝了。”
“爲何不親自送去,你既然來了這裡,想必是準備直接給你姨父吧。”洛清鳶手握住那金鎖,盯著他問。
席夜楓嘴角的淺笑明顯僵了一下,不過只一瞬便接道:“我今日有件急事需要處理,片刻耽擱不得。”
洛清鳶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正在思量的空檔,那人已經(jīng)走遠,一抹青色越來越遠,讓她想起來先前的翠玉綴硃紅一幕。
低頭打量手中的金鎖,普通卻很精緻,鎖面上兩把出鞘的寶劍交鋒而立,看得久了便好似入了那萬千兵馬戰(zhàn)場,刀光劍影自眼前掠過,帶起一陣陣寒意。洛清鳶不由呼了口氣,將那小金鎖翻過身來,背面竟是一株竹子,眼前便又是一片青蔥美景、鳥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