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又來了——
“時候不早,走吧!”九姐兒“唰——”的一下將那車簾放下來,對那車伕命令道。
那車伕一愣,看了看那車簾一眼,又看了看那滿臉寒霜的男人。
楊國豐也看了那車簾一眼,眸光沉了沉,最終轉(zhuǎn)身上馬。
那車伕又重新駕車,那婆子又坐到了車轅上。
只有跟在楊國豐身後的兩個手下,面面相覷一眼,笑了。
他們英明神武、清冷肅然的王爺竟然被一個小女孩罵了……
其實說完那話,九姐兒就後悔了,暗恨自己太不冷靜太感情用事,特別是那個“色迷心竅”,真有點不該出自自己這個未出閣的女子之口。
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
哎,算了,讓這種馬誤會去吧!
老天保佑,讓她今後的人生再也不要和這種馬有所交集纔好!
馬車裡,九姐兒默默地雙手合十……
也不知是因爲(wèi)五姐兒的事,還是剛纔那場不愉快,那楊國豐並沒送九姐兒到文家門口,一進文府所在的這條街就將剩下的事交給兩個手下,然後打馬而去。
九姐兒自然樂得不見,最好以後都再也不見。
回到府中,她自然就沒有心思再想這些,因爲(wèi)又有的面對了,驚訝、猜疑、不解、嫉妒……
她必須想一個解釋的理由!
嗯……
楊皇后偶爾去了蘇師傅哪兒、無意中就翻看了衆(zhòng)姐妹留在蘇師傅那裡的刺繡功課、不知怎麼就看著她繡的那副很合心意,所以她就撞到了那大運上。
這個理由乍聽很蹩腳,像是糊弄小孩子,不過……呵呵,對於那些一直不把她放在眼中的人、特別是文家衆(zhòng)姐妹,卻是再好不過。
相信一個人因爲(wèi)實力才比自己強、遠(yuǎn)遠(yuǎn)不如相信一個人走了狗屎運比自己強來的讓人容易接受,更何況那個人一直是以小透明的狀態(tài)存在的呢。
果然——
“九妹妹可真是好運!”那一向清高自傲的四姐兒自那日後每見了她,這一句話打頭。
“那是當(dāng)然了,九姐姐每日夜裡都燒高香呢!”十姐兒用打趣的來掩飾話裡的酸意。
“真的嗎,十姐姐?”單純的小十一貌似就當(dāng)了真,不過這小丫頭的想法還是比較客觀的,“我倒認(rèn)爲(wèi)應(yīng)是九姐姐繡的好……”
“得了得了,有什麼可羨慕的,千金小姐,都成司制坊的繡娘了,我就沒看出有哪點好?”只是小十一話音未落,就被一邊那正在嗑瓜子的六姐兒不屑的打斷。
六姐兒還是那副秉性,受不得別人成爲(wèi)中心,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那嫉妒也是以驕橫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
“呵呵……”那挨著她坐的七姐兒聽了,則是故意掩了袖子附和的笑。
“母親……”但這時卻聽只聽那挨著門口做的八姐兒低叫一聲。
“大伯母!”
“母親!”
衆(zhòng)姐妹也立刻站了起來,對那由莊媽媽陪著站在門口的鄒氏行禮。
鄒氏對衆(zhòng)姐妹點點頭,目光落在六姐兒身上,語氣嚴(yán)厲的呵斥她,“你又胡言亂語什麼,是不是想將我們整個文家斷送了嗎?”
“母親……”六姐兒嘟嘴。
鄒氏便又瞪了她一眼,然後對衆(zhòng)姐妹道,“好了,散了吧,邊姑姑這幾日有事不來了!”
衆(zhòng)姐妹一聽,大喜,就差歡呼了,尤其是六姐兒。
看的鄒氏又是氣又是無奈。
看看那幾欲手舞足蹈的六姐兒,再看看那氣白了一張臉的鄒氏,九姐兒不由在心頭一陣暗笑。
都說兒女是父母的債,這句話用在鄒氏這對母女身上再恰當(dāng)不過,一片苦心,只可惜女兒不買賬,哎!
想想,鄒氏這樣的人有個這樣的惡女兒磨磨……嗯,真的不錯!
其實對於這禮儀訓(xùn)練暫停,她也是覺得再好不過,因爲(wèi)她可比不得六姐兒有依仗,自那日臂拖水碗沐浴陽光後就再也不敢有絲毫的偷懶。
可憐她,每日除了認(rèn)真的琢磨著給楊皇后繡那件禮服,還要培育那白蠟樹研究那白蠟蟲,再加上這禮儀訓(xùn)練,充實的像只小陀螺,這小身板好不容易長得那點肉這幾日就全部消耗掉了。
出去見舅舅的那次,她隨便弄了幾隻白蠟樹的枝杈過來,如今就種在了她住的抱廈前面的花池裡,每天澆水鬆土,如今那幾個枝杈已經(jīng)長了新芽,她要真真正正的玩一把養(yǎng)成實驗……
“九姑娘……”她一邊思慮著,一邊跟著衆(zhòng)姐妹出了門馬上欲做鳥獸狀,但是這時匆匆而來的翠峰又喊住了她,
不只九姐兒站住了,衆(zhòng)姐妹站住了,鄒氏和莊媽媽也站住了。
“嗯……老太君想繡個抹額,讓您過去幫忙參謀下!”看了一眼衆(zhòng)人,翠峰遲疑了一下,才道。
“哦……”九姐兒頓時覺得自己身處一片x強光射線中,呃,嫉妒害人呀,只不過府中最高領(lǐng)導(dǎo)人召喚,又怎敢不應(yīng),於是趕緊點點頭,“好,煩請翠峰姐姐帶路!”
其實這幾日這種殊榮幾乎每天都上演,得了楊皇后的青眼,大大的張了這李太君的面子,這李太君開始重視她這個小透明瞭,每天去請安總是會和她多說兩句,囑咐她盡心繡是一方面,更是會常常問她缺斷什麼。
實在說李太君的這番作爲(wèi)並不是很特別,支持皇恩聖任那不是情理之中嗎?可是看在衆(zhòng)人眼裡,就覺得她是鹹魚翻身了,各種羨慕嫉妒恨呀。
翠峰又向衆(zhòng)位主子們福福身,才和九姐兒一起沿著那甬路慢慢走遠(yuǎn)。
兩人身後,衆(zhòng)姐妹看了好一會兒,才也慢慢地各自回去了。
只不過衆(zhòng)姐妹走了之後,原地上卻還站著兩個人不動,正是那鄒氏和那莊媽媽。
“太太……”轉(zhuǎn)頭四顧了一眼,見確實沒人了,那莊媽媽才轉(zhuǎn)頭看向那臉色未明的鄒氏。
“回去說!”只不過剛剛開口,就被鄒氏打斷。
莊媽媽趕緊點了點頭,然後扶了鄒氏回屋。
“太太,喝杯茶吧!”回到屋裡,莊媽媽也不假丫頭們之手,親自倒了一杯蜂蜜茶給鄒氏。
跟了鄒氏這麼多年,此刻她的主人心情不好,她自然明瞭於心。
“我喝不下!”只不過卻被鄒氏一手推開。
“太太……”莊媽媽又叫一聲,只不過剩下的話卻又咽了回去,然後轉(zhuǎn)身對候在一邊的幾個丫頭打個手勢。
那些丫頭立刻悄聲退下。
“太太,您彆氣了,這老太君也是爲(wèi)府裡考慮!”等到屋裡只剩了了兩人,那莊媽媽才一邊輕輕地爲(wèi)鄒氏捏肩,一邊道。
“我怎麼不氣?這邊姑姑可是我好不容易請來的,當(dāng)初也是她讓這姑娘們跟著學(xué)的,可是如今竟然一句話就將人家打發(fā)回去了,你說讓我和人家怎麼交代?讓我這臉往哪擱?”那鄒氏好像瞬間找到了突破口般,噼裡啪啦的就是一陣宣泄。
“……”
“爲(wèi)府裡?哼,難道憑一個小丫頭片子的三針兩線的繡活,就指望著能搭上那楊皇后不成!”不待莊媽媽開口解,很快鄒氏又憤憤的道。
“是啊,老太君這點確實欠考慮,老了,糊塗了……”莊媽媽知道一向說一不二的鄒氏面臨發(fā)飆的邊緣,趕緊勸慰。
“哼!”惹得鄒氏又是一聲冷哼,“她是老了,可是老三媳婦呢,昨天居然跟我說其實小七也不錯,和小六關(guān)係最好,她以爲(wèi)我看不出她的心思,她不過是覺得那九姐兒搭上了楊皇后,就以爲(wèi)用不著我這兒了……丟人了,側(cè)妃也是妾了,對九姐兒不好說了,這些爛藉口怎麼以前不見她提,隨風(fēng)倒的三寸貨!”
“太太,一個商戶女不值得和她置氣……”那莊媽媽又趕緊道。
“還有九姐兒那小丫頭片子……”鄒氏又瞇起一雙美目道,“也忘了自己姓什麼,每天飄飄搖搖的,真當(dāng)自己跳了龍門嗎?”
“呃……”鄒氏的這番話,莊媽媽無言附和了。
依她看這九姐兒並無變化,除了貌似忙碌了一點,見了人還是一片的謙和帶笑,和衆(zhòng)姐妹們關(guān)係也處的不錯呢。
哎,說來說去,還是她的這個主人心似針尖吧,見不得別人一分的好。
“是啊,太太,就怕到時她翅膀真硬了,我們這番打算落空呢。”
不過,作爲(wèi)鄒氏的心腹和謀士,莊媽媽自然要堅決和九姐兒站在對立面,爲(wèi)主人謀劃。
“是啊……”聽了她的話,鄒氏挑挑眉,陰惻惻的笑了,“所以呢,我早就打算好了,哼,不信治不了她。”
那神態(tài),那語氣,讓莊媽媽心頭一凜……
春日的陽光灑在文府那鎏金瓦片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花香細(xì)細(xì),春風(fēng)如醉。
“這樣?可是……”但在那迷人春光中,卻有一個不和諧的驚恐聲音響起。
“你怕什麼,這人又死不了人,只管去弄些來!”
“哦……”
“還有……”某個聲音又低了下去。
“這樣……行嗎?”
“怎麼不行?那丫頭早就紅了眼睛了,呵呵……”
……
“姑娘,歇會吧,您都忙了半天了!”
青杏一面將一碟子蕓豆糕放在桌子,一邊對窗前正在一堆亮麗的蜀錦和絲線中奮鬥的九姐兒道。
“嗯!”九姐兒口上應(yīng)著,卻連頭也不擡。
這些刺繡馬上就告一段落了,告一段落後她馬上就可以找老太君出府,去看蘇師傅,只說是去問問某種花型的繡法。
蘇師傅的情況越發(fā)不好了,前天那蘇君正剛讓人捎了蘇師傅的一本繡樣過來。
她看了就立刻落下淚來,因爲(wèi)那是蘇師傅的繡樣秘籍,是蘇師傅多年的心血,看來應(yīng)該是在安排後事了。
“姑娘……”青杏看著九姐兒那越發(fā)清瘦的小臉,有點急,又將那碟子糕往前推了推,“這是姨娘剛剛做成的,您還是先嚐嘗吧,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
“哦!”聽了這個,九姐兒才擡起頭。
那青杏見了,立刻臉上一喜,也不讓九姐兒伸手,直接就用那象牙筷子夾了一快糕點放進九姐兒嘴裡。
九姐兒只好整塊吃下,一面鼓著兩腮嚼著,一面不忘讚歎,“嗯……好吃,姨娘的手藝……就是好……”
“那是自然,聽徐姑姑說,姨娘昨個夜裡忙活了大半宿,今兒又一大早就起了。”那青杏邊說著,又夾起一口要往九姐兒嘴裡塞。
“好了好了,你當(dāng)我是豬嗎?”九姐兒怕了這丫頭的填鴨式,趕緊偏過頭,又問,“姨娘的腿怎麼樣?好點了嗎?”
這徐姨娘去年腸胃好了後,這腿上關(guān)節(jié)痛的毛病就又犯了,開春以來就更嚴(yán)重了,每每疼的晚上都睡不著覺呢。
“嗯,徐姑姑說那大夫還不錯,開的藥挺管用的,姨娘吃了那疼輕了許多呢,另外還有,姨娘以前不愛吃藥,可是現(xiàn)在每每都是自己張羅著吃那藥呢,只說一天不吃那藥就渾身不舒服呢。”那青杏聞言立刻笑了道。
“哦……”聽了這話,九姐兒卻微微蹙了眉。
徐姨娘因爲(wèi)身體不好,幾乎每天都喝藥,這古代又沒有西藥,總是一碗黑黑乎乎死苦活苦的藥汁往下灌,誰都會吃的反了胃。
怎麼就一下異常了呢?
還有就是……一天不吃渾身都不舒服?她怎麼聽著……
“姑娘,喝口茶!”青杏怕她被噎道,又去倒了水給她。
她就著遞過來的茶杯喝了水,然後又低頭繼續(xù)飛針走線。
青杏則是在一邊幫忙分線,但是忽然九姐兒就又?jǐn)E起頭來道,“青杏,收拾一下,和我去趟姨娘哪兒。”
風(fēng)和日麗,萬物爭春,行走在這片明媚的春光中,九姐兒和青杏都禁不住心情一片大好,特別是經(jīng)過花園時,看著那滿園葳蕤的花草,更是心曠神怡,流連不已。
只不過到了徐姨娘處,卻讓兩人大大驚異了一番,因爲(wèi)那徐姨娘竟然懨懨的躺在牀上。
“姨娘這是怎麼了?”九姐兒沒敢驚動那屏風(fēng)後面的徐姨娘,只敢小聲的問徐姑姑。
“姑娘快坐!”徐姑姑立刻給九姐兒讓座,然後一面親自到茶,一面道,“也不知怎麼回事,這幾日姨娘總是犯困,渾身沒勁,東西也只說不想吃。”
“哦……”九姐兒秀眉立刻擰起,問道,“有幾日了?”
“有幾日了,腿不怎麼疼了,又添了這個毛病,這姨娘總說自己越來越不中用呢。”
“對了……”九姐兒聽罷,又問,“姑姑,聽青杏說姨娘現(xiàn)在每天都張羅著吃那藥,是嗎?”
“是!”徐姑姑點頭笑,“也不知怎麼回事,以前硬按著也不願吃,現(xiàn)在不吃都不幹,那大夫真是神醫(yī)啊。”
“姑姑,煩您去將那藥渣子拿過來給我看!”但沒想到,那九姐兒聽了這話,一張小臉卻越發(fā)端凝起來。
徐姑姑一怔,但還是很快去了。
她果然就沒料錯,徐姨娘這般是因爲(wèi)罌su殼中毒所致!
望著那擺著面前的藥渣子,九姐兒不由瞬間攥緊了拳。
前世的時候,有幾個同事特愛吃某家的火鍋,有兩天不去就心裡發(fā)慌,後來直等到某個吃那家火鍋的人被送進了醫(yī)院才知道,原來那家的火鍋放罌su殼。
而導(dǎo)致那人吃了進醫(yī)院,也是因爲(wèi)那天的火鍋這料放得過多了,又趕上那人對毒性過於敏感,所以才上演了這悲劇。
真沒想到,這鄒氏竟然將這些用在一個無知的內(nèi)宅婦人身上,還真是狠毒,應(yīng)該是想控制她們母女,但難道就沒想過這些用多了會有性命之憂嗎?
其實那天給徐姨娘請大夫她心裡就隱隱懷疑,因爲(wèi)那春來媳婦竟然那麼熱情,只說自己認(rèn)識一個好的看風(fēng)溼的大夫呢。
要知道這春來媳婦可是莊媽媽的幹閨女,又是前院大總管的兒媳婦,對庶出的三房可是從來都看不起。
“也許是看姑娘竟然給皇后繡衣服,也開始巴結(jié)吧!”那回來秉她的青桃是這樣說的。
但九姐兒卻不這樣樂觀!
如今她風(fēng)頭這樣建,又因爲(wèi)她給楊皇后繡東西而停了那禮儀課,她就不信那心胸狹隘的鄒氏竟然沒表示。
原來是早就謀劃了,不過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在她的親孃身上。
看來她是該好好地反擊了,不然遲早也會被她這個惡毒的大伯母害死……
當(dāng)然,現(xiàn)在最先考慮的還是先給姨娘解毒,於是九姐兒沒有再待下去,而是領(lǐng)著青杏往回走。
她當(dāng)然沒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三夫人處,只說有幾縷絲線不知是濺了水滴還是怎麼了,顏色看上去好像有點不對,讓青杏去買些回來對照一下。
對於這個問題,那蔣氏當(dāng)然一點也不疏忽,不僅很乾脆的給了青杏對牌,還拿出了銀子。
看著蔣氏這番舉動,九姐兒不由在心裡扯脣暗笑。
她的這個嫡母總是利益當(dāng)前!
當(dāng)然青杏買回來的不只絲線,還有解毒的草藥,九姐兒又暗暗吩咐徐姑姑熬給徐姨娘喝,然後又讓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治關(guān)節(jié)痛的藥裡的罌su殼減去大半,希望徐姨娘能儘快平安。
“姑娘,不好了,養(yǎng)在老太君院裡的那條獅子狗剛纔不知怎麼就竄進屋來,將您昨晚繡好的那些全咬爛了!”只不過那事剛剛過去,另一件事又發(fā)生了。
“啊……”剛剛請安回來的九姐兒禁不住臉色一變,但不過很快就又恢復(fù)如常,笑了,“又來了……”
……
------題外話------
反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