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得萬民景仰
老夫人顯得很高興,與秦歌談起有關與車師國的戰(zhàn)事。秦歌道:“姐夫智勇雙全,自保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是時日久了,難免會出現(xiàn)什麼意外。我這次來,也是來求救兵的。”
他的話讓老夫人提起了心,“怎麼說?傖”
秦歌壓低聲音道:“聽說是沒有了副將,一半的兵力調(diào)動不起來。”
“可他是將軍,還有他調(diào)不動的兵嗎?”
“這次的副將,可是三殿下,跟隨的那些士兵,也都是三殿下的兵,如何能將姐夫看在眼裡。”
“那可如何是好?”
“只是京城這邊似乎尚不知道三殿下已經(jīng)回到奉京,只怕……”
老夫人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急切道:“三殿下雖然是皇子,可是行爲做事不能爲所欲爲,如今這事如果被揭出來,他肯定會被重罰。”
“正是,可是如此一來,姐夫與三殿下便是爲敵了。”
“你姐夫結下這樣的敵人,就算仗打完了,勝利了,回來後還是有得頭疼。袋”
“所以老夫人,您認爲……”
“爲了我兒的性命,當然還是必須要將真相說出來的。”
正在這時,段櫻離卻走了進來,“奶奶,三殿下如果真的已經(jīng)回到奉京,便是不必誰去揭露,他也還是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如今父親正在戰(zhàn)場之上,卻不能做兩敗俱傷的事情,這邊如果由舅舅或者是段家的人揭露了此事,那邊父親定要遇到麻煩,而且是關係生死的大麻煩,三殿下爲了自保,使父親說不出話來,必下狠手。”
段櫻離的話,讓老夫人的身體猛地一顫,向秦歌看去,“櫻離所說的可能性,會有多大?”
“這——”秦歌本擬隨便說幾句的,不知道爲什麼,被段櫻離那雙澄明的眸子看著,這個征戰(zhàn)沙場的悍將,居然莫名的緊張,最後只得點點頭,“這丫頭說的卻是不錯
。”
說著話,他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段櫻離,嘆道:“這就是櫻離啊,沒想到長這麼大了。”
“可不是。”老夫人憐愛地牽過櫻離的手,“現(xiàn)下段府人丁凋零,芙蓉和玉容又都是極不聽話,我這個老人家也沒有什麼盼頭兒,好在身邊還有個她。”
段櫻離也打量著秦歌,大約四十七八歲的樣子,上脣留著一圈修剪整齊的鬍子,身板雖然硬朗,但小肚子卻有些微微突出。
這分明是疏於強身的結果,這樣的大舅舅,真的是戰(zhàn)場上的悍將嗎?
秦歌臉上帶著世故的笑容,又繼續(xù)向老夫人道:“可是三殿下總歸是不可能自己出來的,而且耽誤時日一久,姐夫在邊關苦撐,也撐不了多久。到時候若是戰(zhàn)敗,姐夫定在邊關自殺以謝罪,還是回不來。
現(xiàn)在若把真相告訴明帝,請求援兵,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段櫻離卻又道:“援兵就在戰(zhàn)場上,那些調(diào)不動的兵便是援兵,他們對三殿下忠心耿耿,只怕若聽到這邊兒三殿下出什麼事,他們便立刻反了我父親。所謂將在外,皇命有所不受,到時候又有何人能夠約束得了他們?他們?nèi)魻懥巳钕露鴼⒘宋腋赣H,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奶奶,萬不能同意這件事。”
段櫻離如此凝重的說出這段話,也讓左右搖擺的老夫人驀然清醒過來,連連搖首,“可不是,櫻離說的對,萬萬不能衝動,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秦歌顯得有些尷尬,也是些生氣,“櫻離,你話裡話外,都好像在影射我要害你爹似的,你要明白,你爹可是我的姐夫。”
段櫻離卻是微微一笑,“櫻離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若因秦府衝動,而至我父親有危險,櫻離必會將前因後果稟告於皇上,一定要爲我的父親討回個公道。秦府與段府這幾十年的交情,當然也算是完了。”
“你——牙尖嘴利的丫頭,胡亂挑撥什麼!”秦歌終於忍耐不住,發(fā)了脾氣,又馬上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我秦府上下,可絕沒有這個心思呀!”
老夫人聽到秦府二字,頗覺刺耳,秦家這些人,以前不過是薄有基礎,若是沒有段擎蒼,他們的府邸哪裡稱“府”的資格,就算是買棟大宅,也只能稱爲秦宅
。而且秦海天和秦妙梧,並沒有表示的對她這位老人家有多麼的尊重,果然,養(yǎng)狗養(yǎng)的久了,這條狗就會登鼻子上臉,找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現(xiàn)在竟然還想要扳倒自己的主人呢!老夫人越想越覺得是如此,冷著臉道:“聽著,三殿下的事,從長計議,至於我兒擎蒼,他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必不放過你們秦家。別以爲我段家人丁少,便會無人替我兒撐腰!”
秦歌面色劇變,想來再說下去也沒有什麼好的結果,便站了起來,狠狠地說了句,“告辭!”
就狠狠地盯了段櫻離一眼,離開了。
老夫人將段櫻離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櫻離,今日多虧有你,否則我就要害了你爹了!我原本以爲這秦歌是因爲比他的兄弟們要懂事,所以纔來探我,卻原來只是要從我這裡要句話,然後去害你爹,你爹若是害死
tang了,他只說,當時是我這個糊塗的老婆子同意他們的做法,才導致的後果……到時候我肯定會自己把自己氣死了。”
“奶奶,父親可能還不知道這裡發(fā)生的事,奶奶應該及時把這些事都告訴父親,讓他早做防範。”
“如何防?”
“奶奶,您覺得二殿下,爲人如何?”
提起這位二殿下,老夫人對他印象還真是從來都很好,點點頭道:“二殿下自然是好,可是你爹總是因爲他的外公戚契而覺得彆扭,他定想投靠一個,一心奉他爲上的人才好。”
“現(xiàn)下這些皇子,哪個不是有一定基礎的呢?三殿下倒是沒有任何基礎,可是三殿下爲人狠毒,這次居然將父親置於生死兩難之地,絕不可託。二殿下爲人正直,雖然有外戚,但將來必不會虧待父親。”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在車師國都回不來,又談何這些?”
“奶奶,我有辦法讓二殿下去戰(zhàn)場接替三殿下的位置,但是請奶奶先寫封信將這裡的局面告訴父親纔好,父親不願聽別人的話,卻向來聽奶奶的。”
“這——”老夫人還有點猶豫
。
“奶奶,爲了父親的性命,請奶奶一定早做決定。”
老夫人猶豫了下,終是道:“好,我決定給你爹寫信,告之一切。”
老夫人說做就做,馬上行動起來。
花了幾個時辰的時間,寫了封信,可是這信要如何送到段擎蒼的手裡,似乎又成了大問題,戰(zhàn)場之上瞬息萬變,營地經(jīng)常更換,還有普通人去送信莫說接近戰(zhàn)場,就算是接近了,也未必能夠見到段擎蒼,三殿下回奉京,其屬下必定截留消息,更是難上加難。
段櫻離考慮再三,將這個重任,交給了杜素心。
杜素心臨行前,段櫻離還是不放心她的,可實在也沒有其他合適的人,最後只得拜託杜素心,杜素心其實感覺到段櫻離的不信任,心裡暗暗地決定,無論如何,這次的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另一方面,段櫻離又來到了卜青牛的住處。
卜青牛笑道:“每次都盼著你來,可是你來了,就知道你是有事兒找我,心裡又很失落。”
“卜神醫(yī),你算算,那瓶藥現(xiàn)在快用完了嗎?”
卜青牛馬上就知道她說的是哪瓶藥,當下道:“這藥就是這兩天用完,到時候沒有藥用,恐怕他要出現(xiàn)中毒癥狀,暴怒之下真會找到這裡殺了我。”
“就這兩天嗎?”
“正是。”
段櫻離忽然站了起來,“我還是走吧,卜神醫(yī),這些日子您可是藏好,萬一被他發(fā)現(xiàn)了,我可救不了您。”
見她如此凝重,他笑道:“好,我一定保重自己。”
段櫻離走的時候,卻是拿了幾顆卜青牛製成的養(yǎng)心丹。
隔了兩天,深夜。
段櫻離正在窗前看那半圓的月亮,就見有個人影忽然從屋頂落下,與她面對面,她剛想要喊人,便見那人忽然跪下,“三小姐,救命
!”
“你是誰,你有事嗎?”段櫻離有點緊張地問。
“我是三殿下的隨從,我叫古越。”
“哦,你們?nèi)钕略觞N了?”
“請三小姐跟我走!”
他似乎沒有時間解釋,伸臂就來抓她,正在這時,一個人影從另一個方向疾馳而來,長袖一揮,已經(jīng)與古越過了幾招,二人都沒有佔到什麼便宜,各自退開。古越狠狠地盯著眼前這個男子,發(fā)現(xiàn)他戴著崑崙奴面具,衣袂和發(fā)飄舞,將段櫻離緊緊地護在身後。
古越冷道:“慕風,你不要多管閒事。”
沒想到古越居然認得他?慕風乾脆把面具取了,扔到一邊,“你這個傢伙眼力倒是不錯,既然知道是我,還不趕緊走?”
“我要請三小姐去救命,還請你不要阻攔。”
“聽說三殿下此時正在邊關,與段將軍一起大戰(zhàn)車師國,難道你要把她帶到邊關去?那可不行,她一個女子別說奔波不了那麼遠,就算她能走那麼遠,萬一你們是騙子怎麼辦,誰知道要將她拐帶到哪裡去?”
“你莫要用小心這心踱君子之腹。”
“你意思,我是小人,你是君子?”
就衝這個,也得好好跟這個叫古越的傢伙打一場。
古越卻又向段櫻離道:“三小姐,現(xiàn)在還沒有人知道三殿下已經(jīng)回奉京,若他在此時死了,邊關只會送來消息說是三殿下被段將軍設計害死,到時候……”
段櫻離微微一笑,“你不必威脅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況且我與三殿下是朋友,我倒是很願意救三殿下的。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就是我要帶著他一起去,否則的話我是不會去的,因爲我不能確定你的主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三殿下。”
古越盯了慕風一眼,自己與他武功似乎不相上下,三殿下雖然中毒但是畢竟還是有功夫在身的,三小姐是個沒有功夫的人……
算來算去,他覺得自己這方還是有利,當下點頭道:“好,一道走
!”
慕風對段櫻離的選擇,向來都是無條件支持,三人便一起出了段府。
一路彎彎繞繞,最後卻是進入了一處幽暗的宅子,古越進入後,就學了幾聲鳥叫,馬上聽到周圍簇簇之聲,證明這裡安插著很多暗衛(wèi),同時有個人從房間裡走出來,道:“是古越到了嗎?”
古越嗯了聲,“三殿下如何了?”
“情況不是很好。”
古越顯出幾分緊張,向段櫻離道:“三小姐請。”
二人一同進入到內(nèi)間,只見房內(nèi)設置倒是非常清幽雅緻,大大的古董架子上,擺滿了好寶貝,另一面卻又是極大的書架,滿滿一大架子書,讓人覺得住在房間裡的人定是勤奮好學的人,然而此時卻是安靜極了,一面花鳥屏風,擋在房間的雕花木牀前。
隱約可以看到屏風那邊的身影,此時正坐在牀上。
古越回道:“三殿下,三小姐來了,還有那位慕風公子。”
本來讓他請一個人,他請來了兩個,鳳羽似乎並沒有感到意外,只用有些喑啞的聲音道:“古越,你先出去,我跟兩位故友聊聊。”
“可是三殿下,您——”
“出去。”
古越無奈,只好緊惕地再盯了段櫻離和慕風一眼,走了出去。
“二位請坐。”鳳羽道。
段櫻離和慕風,便各自坐於屏風前的椅子上。
段櫻離道:“三殿下,聽說你病了。”
“正是,只是這病,恐怕只有三小姐你能醫(yī)治,所以我請了你來。”
“我不是大夫,恐怕對三殿下的病無能爲力呢
。”
“可是我聽說,卜神醫(yī)與你是很好的朋友,而且前陣子他失蹤了,想必也是你給他安排好了去處。”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段櫻離久久沉默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忽聽得屏風那邊,鳳羽顫聲喚道:“……四弟……”
慕風身子微微一顫,卻是沒有應聲。
顯然芙蓉花和曼陀羅花的毒性又發(fā)作了,只不過他努力地壓抑著,鳳羽再次說話時,聲音比之前又孱弱了很多,顯得中氣不足的樣子。
“四弟,還記得當年的事情嗎?那時候,父皇總是把最好的給你,還給你請最好的先生教你讀書,請奇人教你機關術數(shù),凡是你想學的,父皇畢竟會傾力滿足。所以我一度的很羨慕你……那時候你不願讀者,只好音律和機關術數(shù),所以每次先生講客,都是由我代你去聽,結果借你的福,我竟也學了滿腹的經(jīng)綸。
我本來以爲……呃……”
他驀地捂住胸口,那痛苦的感覺,彷彿是千萬只螞蟻鑽到了他的五臟六腹裡,又有千萬只小箭狠狠地刺著他的心臟,他從內(nèi)到外,已經(jīng)鮮血淋淋,卻還沒有死去。
然而段櫻離和慕風,都還是穩(wěn)穩(wěn)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是那種,輕易動容的人了。
待這陣痛苦的感覺過去,鳳羽的額頭已經(jīng)佈滿了細密的汗珠,身體也止不住地微微顫抖,他又接著說下去,“我本來以爲,就算我沒有母親,父皇也不疼愛我,我依舊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站到最高的位置,受萬民景仰……可是,可是如今……”
“三小姐,我知道,你恨我,藥裡的毒,是你下的,你想讓我死對嗎?”
“四弟,我知道你也恨我,你以爲,是我放的火,你一直在查我……”
說到這裡的時候,鳳羽終於是忍不住想要流淚,卻又硬生生地忍住,自小,只有從這個四弟的身上,得到了一些親情的感覺,這個四弟雖然各方面都比他強,得到的也比他得到的要好,可他從來都很捨得分他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