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叩頭行禮不像是方纔那樣,只是叫她們練練而已,他一身威嚴站在她們面前,偏要她們實實在在的叩了幾個響頭,然後再道:“奴婢見過睿王爺,睿王爺萬福金安。”
這纔是堂堂景臺國王爺應有的禮遇。
身份地位本就如一道鴻溝,地位尊赫,又豈止容她們再三冒犯,敷衍而過。
宇文凌曄帶著傻笑給她們這番下馬威,等到最後如數(shù)起身的時候,才帶笑的問出口:“你們還要教娘子禮節(jié)嗎?”
三個教禮嬤嬤面面相覷,已經(jīng)不敢了。
葉娉婷本來就學得快,加之從前已經(jīng)在相府裡有接受過相關的課程,已經(jīng)是沒什麼要學的了,要不然她們也不會實在沒了辦法,拿“一肅、一跪、三叩”這些大禮去找葉娉婷的麻煩,不止沒討好,反而還把自己搭進去。
三個嬤嬤下意識的搖頭:“睿王妃、王妃她……”
正要說葉娉婷其實已經(jīng)學完了。
但此刻又忽然察覺了身旁的茹蘇,雖然陪著她們叩了頭,但是宮階比她們高,還是皇后身邊的人……
驀然想起了皇后,雖然人和善,但絕對是鐵一般的手腕,枉法絕不徇私,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後宮中屹立不倒這麼多年。
雖然早已不受*,但還能穩(wěn)坐後位……
這可不是簡單的女人,亦是她們所害怕的主子……
三個教禮嬤嬤迎著宇文凌曄的視線,只能低頭髮顫:“睿王妃……還需學……”
“嗯?”宇文凌曄聽罷略略擡了眸子,目光穩(wěn)落她們身上。
三個教禮嬤嬤只好看向茹蘇,茹蘇只能硬著頭皮道:“回王爺話,皇后娘娘下令要睿王妃學兩天,以示懲戒的。”
說話的時候,額頭上的紅印子還在發(fā)疼,整個腦袋像是鑽進了無數(shù)只飛蟲,一直在嗡嗡嗡的響。
宇文凌曄聽罷,作勢又要讓她們再跪,一副娘子學禮,你們一同受罪的樣子。
茹蘇終於顫了顫,做了退讓,把這個麻煩丟回到了三個教禮嬤嬤身上:“茹蘇只是檢察,如今已是教禮嬤嬤負責具體教程。”
宇文凌曄的目光順勢落在這些教禮嬤嬤身上,教禮嬤嬤頭皮發(fā)麻,面面相覷,終於支吾道:“王、王爺,不教了……”
折中道:“王妃已經(jīng)學、學得差不多了,明兒就,就……”三個人對望了一眼,視線停留在閣樓中那一堆書裡頭,原本搬過來也是要整治葉娉婷用的,結果沒用上……
緩了緩,道:“這屋裡頭的書,《內(nèi)訓》、《女孝經(jīng)》……王妃隨、隨意抄個一百遍就好。”
一百遍?!
葉娉婷原本是站在一旁,一臉小鳥依人的模樣,此時聽罷,終於緩緩的擡了頭。
禮確實是不用學了,可還要抄個一百遍?
果然,宇文凌曄不動聲色的微擰了眉頭,正欲說話。
葉娉婷已經(jīng)先他而張嘴:“屋裡頭的書,要我抄一百遍?”
似是不置信,帶著疑問,彷彿在朝她們確認一番。
葉娉婷的目光落在她們身上,彷彿是在說:你們確定?
確定要她抄一百遍?
三個教禮嬤嬤的眸光已經(jīng)變得可憐兮兮了,她們本來就上了年紀,在宮中活到現(xiàn)在不容易,亦也是辛苦一步步熬出來的,沒有後臺,能憑著自身對教禮的研究,當上教禮嬤嬤,專門負責新進的宮女、低階嬪妃的教禮工作,已經(jīng)很不易了……
哆嗦道:“王、王妃只要任選一本喜歡的,隨意抄抄便好……”
言罷,對上葉娉婷的眸子,一臉辛酸相,看得葉娉婷都不忍了:“隨便抄抄?”
三個教禮嬤嬤著實也是一臉的爲難,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她們也亦是無奈。
看著她們的目光,彷彿就像是在請葉娉婷行行好,救她們一命一般……
若是葉娉婷不抄,她們就沒辦法交差,已經(jīng)免了明日的教禮課了,現(xiàn)在只想要保命……
葉娉婷眸光沉了一下,罷了。
微頷首,算是應了。
三個教禮嬤嬤見罷,心裡一喜,頓時一齊跪了下來,朝葉娉婷重重叩了個三個響頭,算是方纔不識好人欺負她還給她的:“謝睿王妃!還請明兒抄完後送到教禮司,奴婢們還得上呈皇后娘娘……”
葉娉婷無奈:“知道了。”
三個嬤嬤一笑,葉娉婷這才發(fā)現(xiàn)其中兩位已經(jīng)滿眼婆娑帶淚了。
看來還真是可憐……
宇文凌曄站在邊上,無心留意三個教禮嬤嬤的表情,倒是靜靜聽著葉娉婷的話。
兩句問答,一句是“隨便抄抄?”另一句則是“知道了。”
劍眉微擰了一下,然後鬆緩開來,沒阻止。
等她們跪完起來後,宇文凌曄才重新發(fā)了話:“天色不早了,該吃飯了。”
這般風輕雲(yún)淡,彷彿方纔沒整治過人一般,只是微微用手捂了肚子,傻傻的樣子。
茹蘇聽著宇文凌曄的逐客令,趕緊委了身行禮,帶著三個教禮嬤嬤道:“既然如此,那今日的教禮課便上到這裡,明日的教禮課還請娘娘自己溫習,奴婢們……回去覆命了。”
宇文凌曄沒回話,只有葉娉婷微微點了個頭:“娉婷不送你們了。”
“娘娘客氣。”說完,已經(jīng)帶著那三個教禮嬤嬤出去。
三個教禮嬤嬤出去後,還回頭不捨的望了葉娉婷幾眼。
葉娉婷又將她們的目光納入了眼中,“唉……”正想嘆氣,驀然間已經(jīng)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兩個人就站在閣樓的門口呢,宇文凌曄還是毫不忌諱的大手將她向後一圈,圈進了自己的懷中:“娉婷……你幹嘛不躲。”
他的氣息噴灑在她脖間,話語裡有微微的疑問。
葉娉婷現(xiàn)在的身子很敏感,幾乎被他一碰就會全身酥麻,只好微不可察的輕顫了一下,愣愣的笑著回了他的話:“什麼不躲?你是問……我爲什麼不躲她們的算計嗎?”
宇文凌曄的眸子有些濃稠:“你說呢……娉婷……”
低下頭來,朝她臉上呵了一口熱氣。
她可知道他在底下聽著,心都要疼碎了。
哪裡忍受得了別人欺負她。
伸手覆上葉娉婷的額頭,修長的指輕滑而過,笑得魅惑,深邃幽暗的眸子裡頭有說不出的深沉。
葉娉婷被他看得一羞,親密的時候,他也總喜歡這樣看著她。
她都快要溺死在那樣的眸光之下了。
“只是覺得沒必要而已……”所以她不躲。
“笨蛋……”宇文凌曄又是輕笑出聲,她倒是懶得對付,無所謂的事情,受一點苦就罷了,並不是吃不得苦頭的人,總要應和著,給皇后一些甜頭嚐嚐,但……
似是有些霸道:“。”
葉娉婷聽著他的話,晃了晃腦袋,帶著笑:“嗯,知道了。”
宇文凌曄看她輕應,這才又復而勾勒起原本上揚的嘴角,笑得更開了一些,揉了揉她發(fā)疼的額頭。
葉娉婷被他觸得一疼,輕叫出聲:“疼……”
宇文凌曄無奈,只得放開了手,也亦將她整個人鬆開,牽帶著她的手,走出閣樓:“疼就對了。”
僅僅有這四個字,說完以後就沒再說話了,而是專心致志牽著她的手,帶著她朝前走,前頭便是東暖閣。
葉娉婷小媳婦般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走在前頭的背影,什麼時候如此高大了,強大的保護著她,而不是再要她照顧的那個傻子夫君了,還多了點點的霸道……
回到東暖閣的時候,清音與幽蘭也依舊早備好了飯菜,一進到前廳,就看到她們倆站著。
清音瞧了葉娉婷看了半晌,驚叫出聲來:“啊,我的小姐……你這額頭是怎麼回事。”
這樣的傷痕,她只在葉娉婷發(fā)瘋發(fā)傻的時候見過。
那會兒老是被大小姐三小姐欺負,可如今……
葉娉婷摸了摸自個額頭,淺笑道:“沒事兒,被狗咬的。”
“吃飯吧。”一句話,又將一驚一乍聒噪的清音堵了回去。
一頓飯吃了半個時辰,吃完以後已經(jīng)酉時了,宇文凌曄依例去沐浴,而葉娉婷卻反常的朝幽蘭討了一盞長明燈,直接就到閣樓去了。
華燈初上,四周都暗了下來,閣樓中開始亮起了一絲微弱的燈光。
宇文凌曄有飯後沐浴的習慣,東暖閣既然是宮中較好的殿宇,自然就會有相應的浴池,此時宇文凌曄在浴池中沐浴,泡在水中,全身筋骨都舒緩了一番,今日發(fā)怒時餘留的戾氣也隨著這還略微散著熱氣的暖水帶走了,緊擰著的眉宇鬆散開來。
冥神在水中泡了一會,習慣性的喊道:“娉婷。”
尋常都是葉娉婷在外頭照顧著,只要他稍有聲響,她就送件衣裳進來。
宇文凌曄在水中等了一會,身後還是沒有動靜。
只好微凝眸,靠著池沿回頭,果然沒人,只見一套衣袍正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身後不遠處。
宇文凌曄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大晚上的,這是跑哪裡去了?
眉心緊蹙的從水裡出來,泛著熱氣的水珠從他身上滑落,連同他修長健碩的身軀也微微冒著熱氣,整個人繚繞在白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