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188 煙雨如夢(1)
幾日後,大雨滂沱,雨絲大到幾乎要和天際連成一線。
法人代表交接的很順利,今日沈煙雨到公司來就是爲(wèi)了在衆(zhòng)位董事會成員的面前走走過場。
站在旋轉(zhuǎn)門外,司機還沒有將車開來,沈煙雨看著茫茫的雨霧,眼神卻不知飄向何處。
不知就這樣過去多久,直到頭頂上驀然撐起了一把大傘,她才陡然間回過神來,側(cè)頭看向樑長卿。
“彆著涼了。”樑長卿的聲音很溫潤,就連脣角的笑都是,此時,他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梁氏,模樣與剛回來時的樸素形成鮮明對比,低調(diào)奢華的手工制西裝,一整套的打造價令人咋舌。
司機很快就將車給開了過來,車門打開的瞬間,沈煙雨徑自坐進(jìn)了車裡,雨水將她的肩頭打溼,在黛青色的長裙上暈染開了朵朵的水花。
因著暴雨的關(guān)係,視線有些受阻,車前燈打開衝破雨霧,嘩啦嘩啦的雨聲自車外傳來,清清楚楚。
車廂內(nèi)安安靜靜的,一如兩人往日裡的相處模式般,沈煙雨看著窗外,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輕聲說了句話,可聲音太小,樑長卿並未聽清楚。
“煙雨,你剛纔說了什麼?”樑長卿疑惑。
“你是否到現(xiàn)在都還以爲(wèi)當(dāng)年是我給清芷下的藥,讓她和霍震東發(fā)生的關(guān)係?”沈煙雨沒看他,聲音淡淡的,冷冷的,或許樑長卿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就連嘴角的笑都瞬間凝結(jié)在那,眼底劃過冰寒,不過是稍縱即逝,很快就又遍尋不到絲毫的痕跡。
“有些過去的事我記不清楚了。”
聽到樑長卿這樣的回答,沈煙雨笑了笑,將視線再度轉(zhuǎn)到車外。
“當(dāng)初霍震東原本看上的是我,可最終爬上他的牀的卻是你最愛的女人,那個你心口的小白蓮,最乾淨(jìng)最令你捨不得的存在,而我對你來說不過就是個暴發(fā)戶的女兒罷了!”提及往事,沈煙雨並不像是以前那樣的難過,或許是這麼多年習(xí)慣了,又或許是這麼多年麻木了。
“的確,清芷是很惹人憐愛,那麼幹淨(jìng)羸弱,寧姨最疼愛的小公主,雖然只是個傭人的女兒,卻比我更像是千金小姐!”唯有再提起這處時,沈煙雨的聲音才沾染了諷刺,人的心智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不斷成熟,以前霧裡看花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卻已經(jīng)是那麼的清晰。
“夠了!”樑長卿的聲音褪去了往日的溫潤,聽起來甚至有些陰沉。
“只可惜,她再怎麼會裝,也不過就是個傭人的女兒!本質(zhì)上是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你當(dāng)初以爲(wèi)她是被逼嫁給霍震東的,或許她也是這麼告訴你的,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她有多麼的求之……不得……”沈煙雨的視線落在窗外,霧氣朦朧的車窗外隱約能夠看到一輛廉價的車與之並駕。
“沈煙雨,我說夠了!”樑長卿音量陡然提高,令車廂內(nèi)的氣氛急劇下降。
“不準(zhǔn)備跟我繼續(xù)裝下去了嗎?樑長卿,你根本沒有失憶,你我都記得過去的事,直到現(xiàn)在我就算是說她一句不好,你都裝不下去。”就像是早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沈煙雨只是將身形倚靠在真皮座椅處,似乎剛纔的那幾句話已經(jīng)耗盡了全身氣力般。
“這七年,你到底去了哪裡?做了什麼?我都不關(guān)心……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別跨過晨曦那條線!”
沈煙雨的話中蘊藏著無限的警告,樑長卿緩緩側(cè)頭看著她的側(cè)臉,目光當(dāng)中漸漸滲出兇光……
吱呦……一聲巨響,緊接著帶來的慣性作用令後座的兩人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傾倒,沈煙雨下意識伸手緊抓著前座,從後方一下接著一下的撞擊力,令車體顛簸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樑長卿厲聲詢問著司機。
“後面有輛車剛纔一直跟著我們,直到到了這個沒有監(jiān)控的路段,本來我想要甩開的……可是他直接開車撞了過來!”司機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著,話音剛落,後方那輛車再度大力的衝撞過來!
這次頂著沈煙雨所乘坐的這輛直接向著路邊的綠化帶撞去!
碰的一聲巨響,沒有做好任何準(zhǔn)備的司機與樑長卿直接被撞暈了過去,而沈煙雨及早的護(hù)住了身體的重要部位,人倒還算是清醒,可身體整個都虛了下來,就連掌心都冒著冷汗。
四周靜悄悄的,而這裡沒有監(jiān)控因著大雨車流也很稀少,就算是有人見到也不敢停車出手幫助,沈煙雨撫摸著額頭,只覺得腦袋一陣嗡嗡作響。
哐當(dāng),車門從外面被猛地拉開,嘩啦嘩啦的大雨聲傳進(jìn)耳中,一雙溼漉漉的大掌用力的將她從後座拽出來,沈煙雨連連踉蹌幾步,最終跌坐在地上。
費力的在雨霧中擡起頭來,噼裡啪啦的雨點砸在臉上身上,她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而一件早就被雨水打溼的外套緊接著罩在她的臉上,黑暗籠罩著沈煙雨的同時,她明顯覺察到自己被猛地扛上男人的肩頭,想必現(xiàn)在的她一定以著最爲(wèi)詭異的姿勢被他帶走……
心裡這樣想著,因著淋雨與受驚,沈煙雨終究還是暈了過去……
………………
“你說什麼?我媽被人綁走了?”樑晨曦猛地繃直身體,連帶著肩膀上的傷被繃緊,生疼生疼的皮肉撕裂感,而電話那頭的談安辰語調(diào)沉重的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清楚的告訴她,並說已經(jīng)報警處理。
樑晨曦卻根本不想聽那些,她昨天才跟沈煙雨通過電話,她跟她說過今天是梁氏的董事會,算算時間董事會應(yīng)該過去了,可她母親……卻沒有回來!
“找,不管是請什麼人都好,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件事情絕對要弄個明明白白!”啪的一聲,樑晨曦掛斷電話,內(nèi)心的焦灼焚燒著她,才短短幾日而已,爲(wèi)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握緊著手機,半響後,她才急忙撥通著霍靳言的電話……
………………
沈煙雨醒來的時候,還能清楚的聽到外面的雨聲。
她怔愣的好半響後,這才坐起身來,嘩啦呼啦的鐵鏈聲響起,半響後沈煙雨纔看到左手的腕間被一條鏈釦給鎖著,也因著這個原因,她沒有辦法離開這裡。
房間內(nèi)的擺設(shè)都很簡單,有些角落裡還落著灰,似乎有很長時間都沒有回來過,就算是沒有落灰的地方也能看出剛剛簡單打掃過的痕跡,她知道自己被帶走了,而帶走她的……
吱呦一聲,房門從外面被推開,郭斐修似乎沒想到她醒來,此時與她清冷的眸光對視瞬間,愣了下。
沈煙雨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不是之前穿過的了,想必是郭斐修替自己換過的,房間很窄小,甚至連樑家別墅她臥房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可即便如此,卻不會令她感覺到不舒服。
“你醒了,把這個喝了。”郭斐修說著,將端來的藥膳湯放在牀頭櫃上,濃濃的藥香與雞肉的香味融合到一起,沈煙雨沒說話,只是將視線落在湯上面。
幾日不見,郭斐修並未見狼狽,卻比當(dāng)時在樑家時,多了幾分自在與隨性,沈煙雨蒼白著脣色笑了笑,伸手端起來作勢就要喝下去,倒是郭斐修伸手?jǐn)r住了她。
“不怕我給你下毒?”郭斐修的聲音帶著滿滿的諷刺。
“反正我都要死了,有毒沒毒,不過是早死晚死而已。”她從來不避諱那個死字,就算是自己時日無多,也從來不悲觀,這輩子她沈煙雨見過了太多的你死我活爾虞我詐,到了最後,反而是這個最開始對她動機不純的男人,才能夠給她這種莫名心安的感覺。
“你……”郭斐修聽了眉頭緊鎖,沈煙雨卻只是勾著淺笑將藥膳一口口的喝下。
湯料很足,味很濃郁,沒有中藥的苦澀,甘甜醇厚的湯令人只覺脣齒生香,就連沈煙雨都忘了,自從郭斐修走了之後,她有多久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湯了。
有的時候,跟一個人生活的久了,不僅大腦會記住對方,就連胃也會。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梁氏你就這麼輕易的還給了樑長卿?是你將梁氏從瀕死的狀態(tài)拉回,是你用沈家的錢幫梁氏重新崛起,也是你……”
“你在替我打抱不平?”沈煙雨將喝空了的碗放下,腕間的鐵鏈也因著碰撞細(xì)碎作響。
“你把我給放開,我保證不跑。”將手腕伸到郭斐修的面前,瘦的已經(jīng)看不到多少的肉了。
不過才短短的時間沒見,她似乎更憔悴削瘦了,那慢性的毒將她的身體內(nèi)裡已然掏空,看著金玉其外,實則早已敗絮其中!
郭斐修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下,儘管眼底還帶著猶豫,可最終還是拿出了鑰匙,將那鏈子上的鎖打開。
幾乎是在雙手恢復(fù)自由的一瞬間,沈煙雨已經(jīng)傾身而上,將他勁瘦的腰身摟住。
“不還給樑長卿,難道要還給你嗎?樑……長……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