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138 沒那麼簡單
而樑晨曦下意識的伸手動作，令她整個人被仰面朝泳池墜落的霍靳言拽進了泳池內。
兩個人同時墜落進波光粼粼的泳池內，四濺起的水花在兩人之間涌動著，樑晨曦從入水的那刻就有些懵了，手臂撲在水面上，半響後才抹了把臉。
霍靳言從落水的瞬間就沒有從裡面再起來過，透過波光的紋路，有深沉的暗影一直在水底，不曾浮上來……樑晨曦深吸一口氣，再次潛入到水底，想要將他拉起。
水的浮力令她在水中時長髮一直同海藻般的飄搖，霍靳言的襯衫膨脹著，他就那樣睜著眼睛看著樑晨曦再度潛到他身邊，伸手死命的拽著他衣袖向上拉去。
霍靳言是這樣沉默，涔薄的脣在水底有種異樣的變形，就像是在笑般，樑晨曦從未在他的臉上見到這樣的‘笑’，一時之間動作有些停滯，水泡泡不斷的在嘴邊溢出來。
突然間，樑晨曦鬆開拽住他手臂的手，反而雙手捧住了霍靳言的臉，水下的靠近充滿阻力，身後的長髮搖曳著，柔軟的脣在下一個瞬間貼合在了霍靳言的鋒銳涔薄上。
有專屬於女性的馥郁香氣伴隨樑晨曦的靠近而來，霍靳言只覺得她撬開了自己脣舌渡著氣，他的眼神一刻都未曾在樑晨曦的身上移開，同時也將她眼角眉梢間的急色看在眼中，不知就這樣過去了多長時間，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向著水面浮動而去！
嘩啦一聲，劇烈的水花伴隨兩人浮出水面的動作四散開來，樑晨曦趴在他胸口劇烈的喘息著，偶爾還溢出乾咳聲，反觀霍靳言除了胸口的起伏外，再也沒有別的異樣。
“上次我跳下去撿手機，你跟我說‘想死的話離我遠一點，省的我還要去救你！’，現在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咳咳……送還給你！”樑晨曦用手朝著頰邊抹了把，細膩的美肌上因著溼潤而更顯剔透，因著劇烈乾咳脣瓣紅潤潤的。
霍靳言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伸出雙手來將同自己一樣全身溼漉漉的樑晨曦摟進懷中，以著出乎想象之外緊繃的力度，令原本還有些生氣的樑晨曦一瞬間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
他孤獨了太久，一個人守著那些舊事太久，可泫其實說的是對的，與其通過別人添油加醋的口對她說，倒不如自己將所有的事情攤開來說明白。
“你摟的我……快不能呼吸了！”本來身上的衣服都已經夠溼的了，兩個人貼靠在一起，更是難受的要命。
“剛纔，我將其他人知道的事情真相對你說了，可是……事實上並沒有那麼簡單，現在，我將其他人不知道的那些，告訴你！”霍靳言的聲音沉如萬金，樑晨曦所有的動作都頓了下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其他人不知道的那些？難道這件事裡面還有什麼隱藏的劇情沒有被敘述完整？
霍靳言深深的凝視著在水光中更顯年輕的那張臉，隨後……點了點頭……
………………
兩個人坐在泳池邊上，樑晨曦白白的腳踝落進泳池內，偶爾撥弄起的漣漪漫漫……
“霍靳言，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當時先跟你溝通的話，你是否還會對他們趕盡殺絕？”樑晨曦側著頭看向霍靳言，這個行爲動作裡都透出沉重的男人，內心世界到底是怎樣的？她忍不住揣測起來。
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凡是一個有血性有尊嚴的男人都不會善罷甘休，有的時候，男人的面子甚至要比命還重要！
霍南琛同是男人，卻選擇了那樣的一種方式來揭開真相，樑晨曦不知道是他太天真，還是另有打算！
“這種假設不成立，南琛知道我的性格，他知道我不會善罷甘休！”霍靳言淡淡看了她一眼，眸底平靜無波。
“那如果……在他們躲藏的那段日子裡，跟你聯繫，你……”
樑晨曦覺得自己這樣問似乎還是有問題，抿了下嘴，沒在說下去。
“晨曦，知道這件事的所有人都以爲那天是我找到的他們，可事實上……是薛瑤給我打的電話，告訴我地址！”霍靳言坐在她身邊，有涼風吹過，他身上的襯衫甚至已經呈現了半乾的狀態。
樑晨曦聽到這句話驚訝了下，剛纔霍靳言說的是薛瑤給他打的電話？那個時候她快要臨盆了，卻選擇在這個時間段給霍靳言打電話自投羅網，怎麼看這件事情都很不正常吧？
“你是說，薛瑤主動給你打電話，約你見的面？所以你纔會去到那裡？”樑晨曦聯繫他之前的對話，似乎有些事情終於想通，爲什麼直到車禍之後霍靳言的手下才趕到，而不是在一開始就將那兩人堵在房子裡！
“那她找你做什麼？”那個時候的薛瑤想必肚子一定很大了，難道她就不怕霍靳言失控時會對她的孩子造成傷害？
“她給我看他們兩個人的照片，給我講南琛和我的不同，爲什麼她要寧肯忍受東躲西臧的痛苦也要將真相說出來的原因……”說到這裡時，或許是經過剛纔水流的沖刷，他冷靜了很多，就連語調也都是平的。
“那霍南琛呢？他也跟你見面了？”
“南琛被薛瑤刻意的支開，這纔給我打的電話。”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原來霍南琛是後來纔出現的，可既然薛瑤主動給他打了電話，想必就是想要讓事態平息下去的，算起來薛瑤與霍靳言並沒有結婚，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也不算太多，如果達成協議的話，應該……
“薛瑤，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想要用肚子裡這個即將生產的孩子，來換取薛氏的安全！”薛瑤明白，因著她與南琛的離開，已經將整件事情推到了不可迴旋的境地，薛氏連連被霍氏阻擊，已經是風雨飄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要保全父母的安慰，至於情/愛……
“她的意思是，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交給霍家？作爲……放過薛氏的籌碼？”就算在怎麼不喜歡她，可是薛瑤肚子裡的孩子的確是霍家的親生骨肉，但她這樣，到底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和霍南琛商量過的最終決定？
“南琛並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也不會在突然回來後，做出那樣的反應！”
看出樑晨曦表情中的疑問，霍靳言沉聲解惑。
“她根本就是在胡鬧！”樑晨曦無法想象，一個女人可以將自己的孩子當成是交換的籌碼，既然當時選擇了爲愛拋下一切，那麼現在做出這樣的決定只能像是個笑話！更何況……她如果真的是個聰明人，倒不如在前期就將事情都安排好！
爲了小情小愛卻禍及父母，薛瑤，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
“你認爲，我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霍靳言突然將話岔開，問起了樑晨曦對霍震東的直觀感受，褲腿挽起至膝蓋，下面的部分全都浸泡在泳池內。
霍震東嗎？其實算起來就算結婚前到現在，她跟他都沒有特別長時間的接觸，但是樑晨曦在骨子裡，卻覺得霍震東骨子裡有不輸於任何人的狠絕，平日裡卻隱藏的極深……
“能夠培養出你們兄妹幾人，並且還將霍氏管理的風生水起的，想必不是凡人！”畢竟是霍靳言的父親，樑晨曦只是籠統的將那些印象說出來，並沒有觸及到根本實質！
“以後的相處裡，你要小心他，他對你笑著的時候心裡不一定是真的高興，他對你動怒時卻也不一定是真的生氣！當年，我扔下了那番說會動用一切封殺他們的話，所以所有人都以爲後續的任何事都是我派人做的，可事實上當初撒下天羅地網的人，另有其人！”
其實經過了八-九個月的時間，就算是有再大的怒，也已經可以冷靜思考，更何況那是他弟弟，就算不是一個媽生的，血濃於水的感情卻做不了假！
“你是說你爸爸纔是對南琛薛瑤和薛氏下狠手的？”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我當天沒有帶手下去，就是不希望有人能知道這件事。薛瑤讓我放他們一條生路，從小生爲天之驕子的他們就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最開始對幸福生活的所有憧憬，都被東躲西臧的擔驚受怕與柴米油鹽所打擾。我告訴他們，現在不止是我的人想要找到他們，就連我父親的人也都已經控制了水陸空三處，只要他們出現，便會被強制帶回去！”
“話說到這裡的時候，或許太過刺激，薛瑤腹痛難忍，似乎有了要生產的跡象，我當時本想帶她去醫院，可南琛就在這時候回來了，見到我二話不說就是激烈的反抗！他口口聲聲的說我不放過他們，甚至在薛瑤懷孕期間還派人想要傷害她的孩子，簡直是無稽之談……就這樣，事情越發的失控，薛瑤的羊水破掉，南琛將她打橫抱起朝樓下走去……事情後面的發展，就都像是我之前說的那樣了……”
霍靳言永遠都忘不了，霍南琛指著他的鼻子，狂躁怒吼的模樣，他說，是不是真的他死了才善罷甘休……
此時沒有人知道，這句話竟一語成讖！
“南琛的死成了霍家人心底裡的痛，我辭掉霍氏總裁的職位，決定帶著景睿離開s市，同時可泫因著鄭鍇的事，在無意之中說到，要是父親不同意他們二人在一起，就要效仿薛瑤私奔，一下子便觸怒了父親……那個男人要將可泫趕出霍家自生自滅，我用盡了千方百計才平息了怒火，可泫求我留下來不要走，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帶著景睿留在那樣的家庭中……在我帶著景睿飛往拉斯維加斯之後，可泫終於還是選擇了離開……”
霍靳言的聲音很平鋪直述，彷彿就像是在講著事不關己的故事一樣。
“時隔七年決定回到s市的原因，一是因爲你，二就是有人給我寄了一封匿名郵件，信裡的內容相信你都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有人告訴我說當時南琛之所以會發生意外，是因爲有人動了剎車線，對方言之鑿鑿，好像什麼事情都知情一樣……”
“如果當年真的有人動了剎車線，你……會幫霍南琛和薛瑤，找回真相嗎？”事實上，樑晨曦對霍南琛和薛瑤都沒有什麼好感，他們兩個人過早離世的確很可惜，這件事情霍靳言也不是沒有錯，可事實上，難道霍南琛和薛瑤的處事方法就是對的嗎？尤其是霍南琛，這個在所有人印象當中似乎都是完美的不像話，人人都愛他……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薛瑤至少還是霍靳言未婚妻的情況下，卻逾越了本應該遵守的界限！
的確，愛情無關對錯，無關時間，甚至無關性別，可是在愛情之外，還有德道道義這樣的東西存在著！
“我當然會找回真相，當年南琛因著薛瑤即將生產，也爲了躲避我，將車速不斷的提升，在路上我打電話給我的手下讓他們調派一部分的人過來，另一部分的人負責封鎖消息！可還沒到醫院，事情就已經不可挽回……”
“霍靳言，我相信你絕對不會是動了剎車線的那個人！”樑晨曦看著他，澄澈的眼睛裡帶著乾淨與純粹！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他，她說過，從她嫁給霍靳言的那天開始，她便只會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與他並駕齊驅，作爲霍靳言堅強的後盾存在著！
“當時我注意到南琛是開車回來的，上樓與我爭執的時間不算長卻也不短，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動了剎車線時間上是可以成立的，可對方是誰？目的又是爲了什麼？這纔是令我疑惑不解的！”
霍靳言繃直的身體在樑晨曦的軟言細語中放鬆下來，與她對視間，已經沒有了從樑晨曦認識他開始時的沉重，跟最初的寡言少語相比，他就像是放開了似的將一切都全盤托出。樑晨曦任由他說著，知道這些話想必已經埋藏在霍靳言的心裡多年，突然有個能夠傾訴的對象，那感覺自然是不一樣的……
“哈啾……”突然，樑晨曦打了個噴嚏，用手捂著嘴，只露出眼睛來看著身旁的霍靳言。
霍靳言表情明顯是一愣的，隨後無奈的搖了搖頭，是他考慮不周了，剛纔只想要將所有的事情告訴她，卻忘了這樣很容易感冒，他的小姑娘，手指都已經是冰涼的。
“先進去洗個澡，可泫那邊我會給她打電話，今晚就住在這裡好了。”
霍靳言將她從泳池邊拉起來，那纖細的手指涼的沒有絲毫溫度，他有些心疼，撐著她的手湊到脣邊，呵著氣，儘量讓那溫度能夠讓她的手指回溫。
樑晨曦安靜的看著他的動作，心裡有些感觸，每個人都是在成長的，如果霍南琛與薛瑤遇到的是三十四歲的霍靳言該有多好，想必他一定不會那麼意氣用事，甚至還會爲他們找到解決事情的方法！
只可惜，逝者已矣，現在說什麼似乎都已經晚了……
………………
房間裡的光線很暗，傭人與管家都去睡了，樑晨曦剛剛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的霍靳言背影。
“很晚了，你還不睡嗎？”徑直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時不時的摸摸呈現半乾的發。
“樓上的左手邊第二間房是我平時睡得，如果困了就睡那裡！”霍靳言沒直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用眼神示意如果她困了可以提早去睡，他剛剛給可泫打完電話，明天會派車將她和景睿一塊接過來。
修整幾天之後，就要回s市了。
“我陪你看會兒電視吧！”樑晨曦從他手中接過遙控器，隨意的調整著頻道，大半的身體倚靠在他的身邊，有沐浴液的香味漸漸瀰漫而來，霍靳言沒有拒絕，反而放鬆了身形任由她靠著自己。
其實這次的拉斯維加斯之行，他天天都過的很開心，跟在s市相比，那些過去的陰雲似乎也都煙消雲散了似的，當然，霍靳言知道這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霍靳言，我不介意別人睡覺的時候磨牙打呼嚕……”樑晨曦的眼睛看著電視，話卻是對著霍靳言說的。
霍靳言半響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她突然這樣說的意思是什麼。
“我也不介意別人說夢話……”話音落下，樑晨曦啪的一聲將電視用遙控器給關上，轉過頭來看著他的臉。
“所以，跟我睡覺的時候不需要有負擔！就算是你夢到了什麼，也不用擔心把我給吵醒，所以現在……我們該睡覺了！”她將遙控器放到茶幾上，朝著霍靳言伸出了手，柔若無骨的手指纖白毫無瑕疵，手心朝上笑容恬淡。
霍靳言的視線落在她的掌心裡，肉眼望去似乎是空空的，可是，在霍靳言看來，她的掌心裡卻像是蘊藏著無限的希望，對未來的希望……
“嗯，該睡覺了。”將手遞給她，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掌與女人的纖細形成對比，樑晨曦一隻手抓不住，轉而伸出兩隻手來拽著他，隨後站起身似乎是想要將坐在沙發上的他拉起。
可霍靳言卻紋絲不動的坐在沙發裡，眼底甚至蘊出了笑意。
“別那麼幼稚！”樑晨曦輕笑著拍了下他的手背，隨後也不管他朝著二樓徑直走去……
………………
房間很像是霍靳言的風格，設計的很冷硬，剛纔上樓的時候，他還順便帶自己去了景睿的房間。
看的出來房間設計是真的用了心的，在那個房間裡有從孩童時期霍景睿所有的成長記錄，有的時候樑晨曦真的感覺在霍靳言的冷硬外表下還躲藏著個溫柔的小孩。他真的將景睿照顧的很好，牆上的一幅幅照片，就算是他面無表情著，卻依舊能夠看的出他從一開始照顧孩子時的手忙腳亂，到最後的耐心與熟練。
景睿之於霍靳言的感情，一定是不一般的，也難怪那個孩子會一心一意的護著他，回想起之前景睿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樑晨曦的心裡忍不住感慨著。
兩個人躺在牀上，樑晨曦原本想要轉身將牀頭燈給關上，可是想了想，還是轉身看向霍靳言。
“我睡覺不喜歡關燈，留著吧。”說完，樑晨曦躺在了牀的另一邊，暈黃的光線將她的整個線條都映照的柔化起來，霍靳言一直沒說話，他和她一起睡過的幾個夜裡，她有沒有這個習慣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就是說辭而已。
“晨曦……”霍靳言平躺在另一邊，他們之間似乎很少有這樣平和的時候，以前她的眼睛裡總是看不到自己的，就連現在，她都已經在s市的第一次見面是在dream娛樂的度假村裡內，可現在，至少……她已經學會爲自己留盞燈了！
對於霍靳言來說，這是值得高興的事，他心裡也知道，這是樑晨曦心裡天平朝著自己傾斜的表現。
“嗯？怎麼了？”樑晨曦並沒有睡著，微微側頭就看到了他，表情當中帶著疑問。
“對你來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些？”平緩的聲音很低沉，給人以一種莫名的舒心感，漆黑的眼瞳就這樣看著樑晨曦，宛如一口幽深的井，叫人讀不透難以捉摸。
“怎麼突然這麼問？你本來就比我老很多，這是事實好不好！又不是什麼新鮮新聞了……”樑晨曦笑著，伸出手落在他的眼角處，那裡已經有了些許細細的紋路，卻並不會妨礙到他的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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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天我真的比你走的早，在那之前我一定會妥帖的將所有有關於你的事情交代好，讓你下半輩子能夠沒有後顧之憂！”霍靳言的聲音傳來時，樑晨曦手指的動作頓住，她不喜歡他說這話的口吻，就像是提早交代遺言般。
“就算你走的比我早，我也一樣可以活的很精彩，到時候我就用你的錢去包小白臉……”
樑晨曦開著玩笑，霍靳言眉眼雖未動，眼底卻也帶著幾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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