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見齊陸良真是被氣著了,當即就冷下臉來喝道:“楚兒,還不趕快給你舅舅道歉!”
殷楚琉縱是百般不情願,可這事畢竟是他惹出來的,只好磕頭道:“舅舅,楚兒給你惹麻煩了。”
齊陸良看著他,驀地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親自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行了,起來吧。”
齊氏也開口道:“大哥,這件事正好是給了大房和二房分家產的由頭,染院那小子縱是岑王府世子,可到底也動不了我這個名義上的側妃。現在事情也發生了,我們還是想想如何讓齊家了了這件事情。”
齊陸良頓了頓,冷著臉道:“那大房的姑娘不是還懷著楚兒的孩子嗎?找幾個人,給些銀子,將這個消息散出去。只要他大房還要這個臉,就該知道什麼叫做夾著尾巴做人。”
一旦消息散出去,大房只怕也是要非嫁不可了。
將一個姑娘家的清白掛至嘴邊,說毀就毀,該是有多狠的心啊。
“那六皇子那邊……”齊氏猶豫道。
齊陸良揉了揉眉心,轉頭道:“明日夜裡你跟我去趟六皇子府,記住,把態度放好點,到時候別再惹了一身腥。”
“舅舅請放心,”殷楚琉擡起頭,那冷笑落在人身上,直讓人覺得森冷森冷的,“這一次,定要讓四皇子翻不了身。”
第二日,齊家三小姐身死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皇都,至於原因是什麼,也就不得而知了。
官宦人家的圈子可是亂的很。
殷楚琉當夜趁著齊家放鬆,也從岑王府一夜消失了。齊家便去禮部尚書府鬧,齊陸良倒是大方,直接讓人進去搜。饒是如此,最後也沒搜出個所以然來。
岑王爺不在,大公子又整天花天酒地的,能夠作主的也就只有岑世子。可人家現如今正在四皇子府做客,府外又有陛下親啓的羽林衛,齊家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正面跟人家皇室槓上。
大房這幾日正爲孩子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齊大爺要執意打掉,可齊二小姐說什麼也不拿,最後更是來了個以死相逼。二房卻是沒有什麼畏懼的,人涼也都涼透了,還能怎麼著。
於是,就整天讓人擡著棺材走來走去,凡是能夠藏身的,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四皇子府外的羽林衛整日看著一口棺材在眼前晃來晃去,竟然也給晃出脾氣來了,現如今凡是隻要見著齊家人,一律給轟出去。
天天見棺材,晦不晦氣。
.
鍾離翊在煮酒。
一股醇厚的香味透過窗幽幽的飄出老遠,正是“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1】這人好像就算是淪落到深山老林裡,也能把日子過得風雅舒服。
向馮站在他身後,時不時的被吩咐著做些什麼。
更令人驚詫的是,坐在四皇子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一向手持冷劍的尹寒。
可以喝了。”說著便伸手將酒杯拿出來,細心地斟上了兩杯,遞給尹寒一杯,自己端起一杯。
尹寒接過,湊到鼻下,深吸一口氣,瞇起眼睛,說道:“沒想到我今日也會能夠喝到四皇子殿下親手煮的酒,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鍾離翊笑了笑,“所謂一冷遮百醜,唯有煮後依然醇香者,方爲上品,有道是‘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2】,人世間百般愁腸,唯有此物可解,乃是……”
他的話音陡然被一陣“噼裡啪啦”的動靜打斷,鍾離翊嘆了口氣,一口悶了半杯,什麼雅趣的興致也沒有了,小聲罵道:“這兩個混賬玩意兒,這麼鬧騰下去,遲早要把王府給拆了不成,景衍也不攔著點。”
殷景衍前腳剛到王府不到兩日,殷大公子立馬就收拾收拾,屁顛屁顛也跟著跑了過來。
用蘇蕭的話說,他就是閒的蛋疼。
剛開始這兩個人還能安穩相處,飯桌上也只是拌個小嘴,殷大公子挨頓揍就過去了。直到昨晚殷大公子搶了最後一塊糖醋排骨,蘇蕭直接怒了,一腳將殷大公子踹了個老遠。
鍾離翊開始時還覺得挺有趣的,後來愈看愈乏味,連到了現在,都要時刻擔心著自家房子會不會被拆了。
當皇子當到他這個地步上,也能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至於尹寒,好不容易大公子有人陪著玩,他終於可以將那些年不得不說的日子給補回來了。
“殷君瑜,你個大男人還要不要臉,看姑奶奶弄不死你!”那邊蘇蕭擼著袖子,就要過去揍人。
半路殷景衍攔住她,細心的將她捲起的袖子又給放了下來,“天涼了,注意身體。”
“我說老三,至於這麼小氣嗎?”殷君瑜搖著扇子,一溜煙的跑到了柱子後面,帶笑的桃花眸一挑,“不就是露個胳膊啊,這麼兇的女人,除了長得好看也就這點用處了。”
世子爺聽著,手中動作一鬆,蘇蕭就如脫了繮的野馬,揪著殷君瑜又是一腳。
“今兒個非讓你知道,誰是你姑奶奶?!”
殷景衍默默地推退後了半步,甚是有閒心的看著這場鬧劇。
算了吧……只要蘇蕭不受傷,大哥什麼的,還是往邊上靠靠吧。
“嘶——”殷君瑜扯著耳朵倒吸了一口涼氣,嘴角抽抽道,“老三,你這是見色忘哥的哎……姑奶奶,輕點啊、輕點……”
就這樣,平靜過了兩日。
一道旨意突兀地降到了四皇子府,前來傳達聖意的,竟是李佶親自來的。
李佶掃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哼唧的大公子,又瞧了一眼正在看書的岑世子,最後將目光落在一側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的四皇子夫婦身上,眉間的溝壑愈發顯得深了。
那日從皇宮離開後,蘇蕭還真就是隔三差五的往宮裡送些東西,有的是些貴重的補品,也有的是些街邊不值錢的小玩意兒。蘇蕭嘴又甜,說話又直捅人心窩子,不想讓人喜歡都難。
可,這四皇子府的關係也太亂了點吧。
蘇蕭笑著迎上去,“公公怎的來了?”
李佶攏了攏袖子,也沒顧及幾人是否行跪拜禮,直接將聖意傳道:“陛下有旨,即刻宣四皇子妃、岑世子進宮,還有……”
還在哼唧著的殷君瑜卻是頓了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問道:“不會是還有本公子吧?”
“請大公子也進宮走一趟吧。”
這下子,不僅殷君瑜愣住了,其他人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所說是召見其他人興許還有理由可尋,可這讓殷大公子進宮可就真的是無厘頭了,難不成是因爲這幾日他們走的太近,鴻雲帝看不下去了?
“公公可知何事?”蘇蕭問道。
“這……”李佶頓了頓,小聲說了句,“奴婢走時,萇妃娘娘正在與陛下談心,皇子妃去了,還是不要太過逞強爲好。”
蘇蕭也明白是點到爲止,“公公辛苦了。”
最先起身的是殷君瑜,只見他毫不在乎的一闔扇子,慵懶聲線帶著一絲懶散的笑,“說起來也有許久沒有進宮了,走,本公子帶你們轉轉去。”說著,也不顧禮數就扯著李佶的拂塵,三下兩下的將人硬拖了出去。
鍾離翊卻是面露猶豫,對二人說道:“你們此次進宮小心些,只怕,父皇應是察覺到了什麼。”否則,也不會挑這個節骨眼上單獨宣他們三人覲見。
殷景衍微微側首,道:“殿下是想說,有人想要拖蘇蕭入水?”
“不排除這種情況。”鍾離翊點頭道。
“就算想要這樣做,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蘇蕭嗤笑一聲,嘴角扯著抹譏諷。
鍾離翊卻是叮囑道:“還是小心些好,記住,切莫與父皇起衝突。我會傳信儘快讓左相進宮,到時也有個照應。”
畢竟,今日如此實在是太突然了。
“喂,你們還走不走了?”殷大公子沒個樣的靠在李佶身上,李佶瞅了他一眼,臉色扭曲的別過身子,剛動了動又被扯了回去。
“公公,您老就別動了,再動本公子也不會有反應的,”手中摺扇‘啪’地一闔,“嘖,放心好了。”
……這小兔崽子!
李佶親自來的效率自是極高,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將幾人領到了書房門前,“幾位,該進去了。”
‘嘎——’
書房內一片敞亮,鴻雲帝坐在正中央,萇妃站在一側,正笑意吟吟的看著他們。
“參見陛下,參見萇妃娘娘。”
“四皇子妃長的就是水靈,就連臣妾這般看來都有幾分心動呢。”萇妃說道。
蘇蕭卻是不由皺了皺眉頭,這個老女人又要作什麼幺蛾子?
殷景衍上前一步,恰巧阻斷了萇妃打量的目光,說道:“不知陛下叫臣等來是爲何意?”
“有人說,曾見過四皇子妃與你行爲舉止過於密切,可有此事?”鴻雲帝手指敲著桌面,不鹹不淡的問道。
“陛下不知是從何處聽來的謠言,”殷景衍道,“四皇子受賊人污衊時,四皇子妃多次輾轉反側,與臣共同商議,且那日殿下拿出賬本之事,也是由皇子妃多次相勸。不知爲何到了陛下口裡,就成了行爲密切之事?”
賬本是另一回事,只不過是想要僞造沒來得及實施罷了,怎的到了他嘴裡就成了如此一個完美的人設。
蘇蕭在心裡暗自吐槽著,卻倒也沒傻到那種自報家門的程度。
“岑世子這話未免說的也太過了些,”萇妃開口道,“四皇子受人冤枉,六皇子也因此受牽連,且不說皇子妃在其中如何,只是這夜夜宿在岑王府中未免也太招惹人嫌疑了吧。”說著,目光隱隱在三人之間流連徘徊。
殷君瑜卻是挑了挑眉,“那依萇妃娘娘之見,難道還是本公子瞧上了皇子妃不成。”說著,他換了個舒適的站姿,懶散的說道:“再說了,本公子上的可都是雛兒,皇子妃這樣的,哼哼……”
這樣?哪樣的?!
“……”蘇蕭磨牙。
殷君瑜,你個奶奶腿的!
萇妃也是被他一噎,正不知要說些什麼時,就聽見鴻雲帝開口說:“李佶,去把人帶進來。”
“是。”不出一會兒,李佶出了又進,後面還跟著一個人,一人他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草民殷楚琉參見陛下,參見萇妃娘娘!”
鴻雲帝應了一聲,“將你那日所見的,再說一次。”
“草民遵旨,”殷楚琉行禮起身,轉身說道,“那日齊家來王府與母親見面時,草民恰巧從假山後經過就瞧見四皇子妃躲在後面。後來,皇子妃離開,草民也就跟著去了,卻發現皇子妃竟前去私自幽會岑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