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京城的時候，是凌晨，天還未亮。
江清月直接讓馬車去了皇宮。
到了之後，她下車，入宮，直接奔著李皇后那裡而去。
這幾天，雖然江清月沒有再扮做吳皇后來嚇唬她，但是李皇后也沒有消停下來。吳皇后彷彿成爲了她的心魔，讓她中了瘴一樣，總是會看到她。
做夢的時候，也是各種夢到吳皇后，導致李皇后連夢境和現實都有些分不清了。
這個晚上，是相比之下稍微消停一些的一個夜晚。
沒有夢到那個女人，李皇后以爲她不會再來了。
但是不曾想，她竟然連白天，都敢出來。
看見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吳皇后，李皇后一聲尖叫，直接縮到了牀裡，顫顫巍巍地指著她：“你……你不是鬼嗎？這天都亮了，你怎麼還敢出來！”
江清月歪頭，看了一眼外邊矇矇亮的天色。
不愧是李皇后，用盡手段爬上後位，身經百戰的女人，這心思素質，到底不一般，她很快就發現了蹊蹺。
“啊……你不是鬼對不對！說，你究竟是何人，竟然在我這裡裝神弄鬼！”
江清月又是一笑，鮮血從嘴裡流了出來，連牙齒都被染成了紅色。
李皇后努力剋制著自己心中巨大的恐懼，死死盯著江清月，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些許蹊蹺來。
江清月略微俯身，頭上繁複鳳冠上垂下的珠穗和步搖相互碰撞，叮噹作響。
她逼近，李皇后感受到一種寒氣。
“你給我下的噬心蠱。”江清月幽幽地問，“母蠱在哪裡，交出來！”
李皇后一驚。
這人怎麼還知道噬心蠱？連太后都不知道，她……
難不成她不是旁人假扮的，真的是來追魂索命的吳皇后？
剛剛有人裝神弄鬼的這個認知，在李皇后心裡馬上就被推翻了。
“沒有，我沒有！”李皇后又朝著榻裡邊縮了縮，“我沒有那東西！”
“這蠱是你當初弄進我身體裡的，這麼多年你都用那個來操控我折磨我，現在你告訴我你沒有？”江清月語氣壓低，聲音冷得彷彿可以擰成冰，“李曦玉，死到臨頭你還不說實話！”
李皇后連連搖頭：“之前的確是在我這裡，但是現在不在了……莫名其妙就丟了，我也不知道被誰拿走了。這東西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找，所以一直派人暗地裡偷偷地找，但是一直沒有找到……”
“被人拿走了？”江清月明顯不信，“你這麼看重的東西，還能被人給偷走？”
“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李皇后捂著腦袋，將面孔深深埋進了膝蓋處，“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是從哪裡得到的這噬心蠱！南疆的東西，你怎麼會有！”
“是我兄長給我的。他之前就說這個可以用來教訓我討厭的妃子，還能不被人察覺。就算太醫們也只能認定她們是失心瘋，判斷不出體內有這噬心蠱，我對你恨之入骨，所以我就給你用了。”
江清月冷笑一聲：“對我恨之入骨，你也真是說得出來！”
“你放過我吧，別再折磨我了……”李皇后泣不成聲地說著，巨大的恐懼使得她的每一個字每一條聲線都開始發虛，“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江清月真是忍不住想“呸”了，這點兒嚇唬就受不住了，也不想想自己這麼多年是怎麼對待吳皇后的？
“你侄子，李凌南會不會解這個蠱？”
“會，他會。”李皇后連連道，“他是南疆花仙的弟子，他什麼都會。”
果然！她和顧辭的猜測沒錯，這李凌南還真是南疆花仙的徒弟！
“你當初不是說給我下了這個就放過我的女兒嗎？可是爲什麼嘉和身體裡也有這個東西！李曦玉，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李皇后渾身都是一個哆嗦，怔怔擡起頭，木訥地看著前方：“其實我本來沒打算折磨你女兒，是太后讓我這麼做的。”
“太后？”
“是，太后說反正你女兒留下也是個禍害，不如直接除了。我本來想了結了她，但是太后阻止了我。她說留著她說不定還有什麼用，最好是想辦法把她培養成一個傀儡，將來可以將她送入武威王府，給我們竊聽消息爲我們所用。”
江清月眉頭一皺，顯然沒想到她們打的居然是這主意！
“然後我就想到了這個噬心蠱，一般人受不了這痛苦，爲了減少苦楚，都會答應施蠱之人的要求。其實你女兒沒死，她被江清月給救走了，現在還好好的。”
江清月盯著李皇后，聽著她繼續道：“其實江清月能遇到你女兒，也是我們安排的，我們想著如果江清月和顧辭把她帶在身邊，她就可以幫給我們打探他們的消息，但是沒想到啊，顧辭不知道將她送到了哪裡，她一次消息都沒給我們傳過！早知道她現在這麼廢物，我不如一早就直接殺了她！”
“你真是混蛋！”江清月指著李皇后，“她那時候才幾歲啊，你爲了一己私慾，那麼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一切你更該去找太后，是她提議的。”李皇后慘然一笑，灰敗的臉上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別看她做出一副後宮諸事與我無關的樣子，她其實可惡毒著呢！”
然後她再也沒有任何畏懼地看著吳皇后：“吳嫺懿，你別放過那個老妖婆。最好也別放過皇上，這深宮中人，你最好一個都不要放過。”
“你害死了我，又殺了淑妃，以後你還會殺誰呢？”
“淑妃不是我殺的！”李皇后立刻分辨，“她還不值得我動手。”
眸光微閃，套出了話。垂眸思忖一瞬，江清月轉頭便走。
然後她聽見了李皇后在自己身後的大聲喊叫：“生前他們沒有放過你，你死後也不要放過他們！”
江清月沒有再理她，直接出了這宮殿。
李皇后伏在牀上，一邊笑，一邊流淚。
她活不長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和她說了那麼多，是想著生前和她爭了許久，死後不想再和她爭了。
她一直以爲自己贏了，不曾想卻是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毫無顏面。
吳嫺懿那個女人，被皇上掛念了這麼久。非但不怪罪她引宮自.焚的大逆不道之舉，還將棲鳳宮重建，裡邊的佈置還按照她生前喜好保留。
而她呢，生活在一個空殼子一樣的宮殿裡，皇上再提起她，也只是厭惡。
“千萬別放過他們……”李皇后依然在喃喃唸叨，死死抓著身下的錦被，五個指甲全都崩斷也渾然不覺。
江清月去了棲鳳宮，收拾好自己，準備去雲妃那裡的時候，忽然聽見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尖細的喊叫——
“皇后娘娘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