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的假期到來的很快, 艾維斯也登記了回家,一到放假日,他便同人流一起上了火車, 不出意外的在火車上看到了同莉莉走在一起的西弗勒斯, 艾維斯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並沒有湊過去, 也沒有同他們打招呼, 甚至對莉莉遞過來的微笑視而不見。
紅髮格蘭芬多微微有些奇怪,但在回家這種幸福的心情中,很快便將這些拋到了一邊去了, 而西弗勒斯,更是巴不得看不到艾維斯那個混蛋在身邊, 他同莉莉進了一間空車廂, 然後關上了門。
艾維斯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 每夜每夜的變身同西弗勒斯匯合,然後教他魔法, 那時候的他心思柔軟,甚至對黑髮的男孩有些莫名的情緒,然而在成爲希瑞這個角色以後,似乎又對男孩沒有什麼感覺了一般,他可以淡然地看著四人組欺負男孩, 儘管, 在他教會男孩魔法以後, 男孩被欺負的機率小得多了, 反而是經常將四人組反整了一頓。
艾維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他一面彷彿掙脫了過去的痛苦, 另一面卻又似乎將自己封閉在陰暗的天地裡,永遠不見陽光,心中像是有兩個不同的人在爭戰著,默默地想要將他變成他們其中的一個。
一邊光明,一邊黑暗。
一邊重生,一邊墮落。
他正在苦苦掙扎著,卻無法在兩者中找到一個出口,他心中思慮頗多,臉色便也好不到哪去,盧平靜悄悄地跟在他身後,試圖想要隱藏起自己的身影,讓那個跟黑麪神似的艾維斯不要注意到他,雖然如此想著,他卻依然跟在艾維斯身後,並沒有想要離開遠遠的念頭。
波特幾人早不知去何處找樂子去了,盧平習慣性地當了艾維斯的小跟班,大多數時候,他還是跟在艾維斯身後的,當然,要除了晚上夜遊的時候。
盧平和艾維斯進了一間車廂,艾維斯一言不發地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盧平昏昏欲睡地閉上了眼睛,沉悶的旅程很快就過去了,因爲到達了目的地。
艾維斯一腳踹了下盧平睡的座位,立刻驚醒了後者,看到車子停下來了,盧平滿臉喜色地提起箱子跑了出去,艾維斯這次被盧平落在了身後,等他下車的時候,正好看見盧平的母親抱著盧平仔細地打量著,而他的父親幫他提起了箱子,艾維斯冷眼看了幾眼,也沒有去打招呼,理也不理地出了車站,眼角餘光瞟到西弗勒斯和莉莉站的地方。
莉莉的身邊站著他來學校時曾見過的那一家人,西弗勒斯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旁邊,眼中有種羨慕的色彩。
艾維斯只覺得心頭一軟,光明的那面突然佔了上風,他看到西弗勒斯想要轉移注意力般地四處看著,剛巧對上他注視的目光。
艾維斯略一猶豫,還不待嘴角浮起半點友善的笑意,就看到西弗勒斯輕蔑地睨了他一眼,然後別開了臉,艾維斯臉色一寒,鼻翼噴出一聲冷哼,故意地大步從西弗勒斯身邊走了過去,眼神中帶著居高俯視的意味掃了他一眼,然後優雅而又倨傲地走開了,正在同家人擁抱的莉莉沒有看到這一幕。
西弗勒斯臉色鐵青地看著艾維斯遠離的身影,憤憤地咬緊了下脣,眼中充滿了一種冰冷憎惡的情緒,這一切艾維斯沒有看到,他已經離那裡遠遠的了。
剛一走出車站,站在人流中的時候,艾維斯的心思突然迷茫了起來,他這次出來沒有通知希爾瓦,而以前租的房子也早就退了,這些都讓他突然有種無家可歸的孤獨感。
大街上都是親密的情侶或者親人們在購買著聖誕節會用到的東西,他一個人提著手提箱,孤零零地站在人羣中,心中突然空曠地有些冰涼。
他手指緊緊地握著行李箱,眼中不帶一點情緒地大步向前走去,沒有方向,也沒有終點,他只是不停地走著、走著。
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何處,反正終於是脫離了人羣,到了一個荒涼無人的僻靜場所,天空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了,艾維斯也不躲避,揮揮手把行李縮小放進了口袋,然後恢復了真身,一個人在荒郊野外漫步著。
雨慢慢地越下越大,頗有幾分兇猛的味道,艾維斯從未像這次這樣想過家人,從未有過,這麼多年以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類似於這樣的節日裡,總是有人在他身邊,不同的人、不同的相遇。
惟獨這次,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誰也沒有在他身邊了,母親、父親、弟弟、還有他。
都死了,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爲什麼還活著呢!有的時候,真的想死去,可是這個身體,就算喝下聖水也死不了,當年他抱著一死了之的念頭喝下聖水,卻又在下一個無邊黑暗的夜晚醒來,他不知他沉睡了多久,他惟獨知道的,就是他沒有死,他依然活在這個罪惡的世界裡。
腦中突然想起夜裡黑髮斯萊特林信任的目光,還有那些如此種種的話語,艾維斯心下一鬆,從灰暗的思緒中回過了神來,突又想起另一個黑髮的男子,艾維斯眼神一暗,伸手招來一個蝙蝠,吩咐了幾句,便見它飛遠了。
艾維斯一個人坐在空地的大石頭上,手搭在腿上,撐著下顎,就這樣在雨中發起呆來。
希爾瓦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優雅且俊美異常的男人安靜地坐在空地的中間,雨下得很大,大到模糊了人們的視線,但是希爾瓦清晰的感覺到男人周身隔離一切的氣息,男人的眼神微微下垂著,金褐色的半長卷發被雨水打溼了,同他身上的外衣一樣,緊緊地貼在皮膚上。
希爾瓦走進了幾步,便能從外衣下看到肌膚白皙的顏色,能看到他蒼白的臉上滾落的大顆的水滴,甚至能看到他眼睫毛上掛著的幾顆水珠,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似乎完全沒有發現希爾瓦的到來。
希爾瓦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低聲地喚道:“大人。”
艾維斯依舊沒有動,希爾瓦屏住了呼吸,一言不發地低頭站在了一邊,眼角的餘光卻小心翼翼地看向頗爲異常的艾維斯,他太過熟悉這個人了,所以他輕易地感覺到男人不同於往常的情緒,是那種,讓人心碎的寂寥和壓抑。
艾維斯用那種僵硬的姿勢坐了很久,眼睛微微眨動了一下,下一刻,希爾瓦只看見他迅速地捂住了臉,但是他敏銳的視線卻讓他看到了讓他驚訝的一幕。
艾維斯在流淚!這個認知讓希爾瓦手足無措了起來,雖然很快,雖然天在下著大雨,但是希爾瓦很肯定自己剛剛確實看到艾維斯的眼中流下了淚水。
希爾瓦從未見過這樣的艾維斯,他面對的那個艾維斯偶爾也許會有些不經意的溫柔,也許會殘忍冷酷得令人髮指,也許會讓人心醉神迷,或者讓人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但是從未有過一個樣子是這樣的。
這樣的…脆弱,而讓人心酸。
他的哭泣沒有任何的聲音,他只是捂著臉,沒有讓任何人再看到他的軟弱,希爾瓦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也看不見他是否在繼續哭泣著,甚至連他的渾身都再沒有一絲抖動,恍似他只是捂著臉平靜地思考著什麼。
希爾瓦猶豫了好半晌,才懦懦地伸出手去,在空中停頓了好半天,才輕輕地、試探性地放在了艾維斯的肩上。
艾維斯似乎突然發覺有人在身邊,他渾身狠狠地一顫,雙手終於從臉上拿開了,他緩緩轉過頭,帶著血絲的雙眼,慢慢地對上了希爾瓦憂心忡忡的目光。
他沉默地看著希爾瓦,希爾瓦的手還放在他的肩頭,艾維斯擡眼定定地看著他,希爾瓦頓時忐忑了起來,他瑟瑟地試圖收回手,卻立刻被艾維斯一把抓住了。
艾維斯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力氣大得讓人恐懼,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希爾瓦怔怔地看著艾維斯,臉上是未能反應過來的恍惚。
艾維斯就這樣盯著他看了好久,然後在又一個希爾瓦反應不急的瞬間,將他擁入了懷中,似乎在用全部的力氣汲取著他身上的溫度,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溫度,也能讓他空洞的心溫暖一些。
希爾瓦呆呆地站著,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他們緊緊地靠在一起,不留一絲縫隙的,恍惚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希爾瓦吞了吞口水,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伸手回抱住了艾維斯,兩人就這樣在黑夜的雨夜裡擁抱在一起,沒有語言和交談,只是這樣單純的擁抱著,什麼都沒有。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艾維斯像是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了,他如同觸電般收回了自己的手,拉開了希爾瓦同他的距離。
“離開這裡。”他盯著希爾瓦,語氣冰冷而帶著幾分被人看破的羞愧,他用這樣的方式維持自己最後的驕傲和自尊,希爾瓦不解地看著他,身體卻沒有動,“立刻!”艾維斯放出駭人的殺氣,這殺氣雖然對希爾瓦來說還忍受得了,但是他卻明白了艾維斯此時的想法。
“是。”他順從地低下頭,閃身很快消失了。
艾維斯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以一種雕塑般筆直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