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黑, 月光沒有透出一絲亮來,在這樣的黑暗中行走的時候,總會有種寂寥的情緒從心底蔓延, 這也是艾維斯之所以不喜歡晝伏夜出的原因之一, 他討厭這樣的黑暗, 討厭這樣的寂寞, 討厭這樣的夜晚, 這讓他總會回憶起那個人坐在門後,手指悠閒地敲打著桌面的表情;總會回憶起那個人死在他懷裡時嘴角帶著微笑的表情;總會回憶起他的眼神黯淡之前口中喃喃的話語。
艾維斯迅速地在空中飛過,很快出現在了魔藥教室的門口, 待他走進去以後,才發現黑髮的斯萊特林並沒有出現, 這是不同尋常的, 除了被費爾奇抓住的那次以外, 西弗勒斯向來是比他來得要早的。
艾維斯坐下等了半晌,突然記起盧平下午的話, 腿斷了要住院?該死的,就算腿斷了也該趕來不是麼?哼!他心中冷哼著,身子卻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徑直向醫務室的方向飛去。
西弗勒斯偷偷睜眼看了看還在一旁忙碌的龐弗雷夫人, 心中焦急萬分, 今天是和艾維斯約好了的日子, 現在都到了這個時間了, 如果再不去, 要是艾維斯生氣了可怎麼辦?那豈不是有可能會見不到他了,想起自己上次因爲被抓去晚了艾維斯一直陰鬱的神色, 西弗勒斯甚至想把龐弗雷夫人昏昏倒地了。
腿正在長著新骨頭,但是想要見到艾維斯的心情大過了這種疼痛,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終於熬到龐弗雷夫人去休息了,他躡手躡腳地坐起身來,正想要一蹦一蹦地朝外蹦去,門外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西弗勒斯一驚,忙地躺了下來,閉上眼睛裝睡了起來。
門外那人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才推門走了進來,他的腳步很輕,幾乎聽不到他走動的聲音,要不是聽見了他低低的呼吸聲,西弗勒斯甚至都不確定是不是有人進來了,他感覺到那人走到了他的牀前,他頓時僵硬著身體一動不動地裝睡了起來。
儘管沒有睜眼,但是在艾維斯的教導下,他已經能很好地感應到周圍的魔力波動了,所以他恍惚間感覺到一丁點的波動,然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低低地笑著,他愕然地睜開眼,果然看到了不該在此地出現的艾維斯。
“我施了靜音咒,而且也給那個女人用了昏睡咒!”艾維斯見他睜開眼了,便姿態優雅地坐在隔壁的病牀上,嘴上不緊不慢地說著,“你的樣子可真搞笑。”
他盯著西弗勒斯包紮的像木乃伊一樣的腿看了半天,然後略挑著眉看向男孩,西弗勒斯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青,他可說不出來自己是因爲想夜裡的約會而沒注意被球砸了個正著。
“你不是不能離開魔藥教室麼?”他試圖轉移一下艾維斯的注意力,於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艾維斯果然怔忪了一下,高深莫測地看了西弗勒斯一眼,直到盯得後者彆扭地別開了臉,才清了清嗓子。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感覺封印鬆動了一些,今晚你沒來,所以我就出來看看,跟著你的氣息到這來的,沒想到…”他頓住了話音,用略帶嘲笑的眼神掃了掃西弗勒斯的腳,然後在後者氣惱的神情中擡起了眼對上了他的視線,“我想,我大概是可以在魔藥教室以外的地方活動了。”
“嗯?”西弗勒斯頗爲驚奇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像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咳嗽著掩飾了一下自己的驚訝,“那是不是,可以離開學校了?”他低著頭沉聲詢問著,艾維斯斜眼睨了他一眼,並沒有立刻回答。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淡淡地說著,眼中清晰地看到西弗勒斯微微改變的臉色,心中頓時涌起一陣欣喜,莫名的有些愉悅的心情,他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地逃避了自己的心情,“可惜似乎不能離開這學校附近。”
艾維斯的聲調不無遺憾,西弗勒斯心中一喜,臉上卻面無表情地依然低垂著頭,不聲不響地將自己壓抑不住上浮的嘴角撫平,形成一個漫不經心又輕蔑的弧度以後,才擡起頭來。
“那可真遺憾。”他嘴上雖然這樣說著,可是語調中卻沒有半點遺憾的意味,除了幸災樂禍以外,還有些微的放下心來的滿足感。
“是啊,可真遺憾。”艾維斯接嘴道,臉上是看破男孩僞裝的一點笑意,但是並不明顯,而男孩正在努力剋制自己的竊喜,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笑容。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似乎是在享受這樣寧靜而美好的夜晚,艾維斯隨意地躺在了西弗勒斯身邊的病牀上,一手枕在頭上,姿態愜意又透著無邊的優雅。
西弗勒斯側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臉上輕柔美好的笑容,忽覺得心頭一動,想到男人多日來的教導和兩人的相處,原本陰鬱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了半點柔和,似乎在他不知不覺之間,這個男人就佔據了他生活的重心,這個應該被他成爲教授的男人,這個給他長輩的溫暖感覺的男人,就這樣躺在他身邊,他恍然覺得有種甜蜜的錯覺一股股涌來,幾乎淹沒了所以的不幸和悲傷,淹沒了黑暗的一切,似乎只要他在身邊,那麼一切,都好。
“沒想到你這麼遜,居然會被球打中!你是巨怪的腦子麼?”艾維斯突然偏過頭來挑眉問道,西弗勒斯慌忙地收起自己的表情,心中的遐思被艾維斯的一句話打得粉碎,艾維斯並沒有看到他的異常,脣上掛著有些痞痞的挑釁的弧度。
“哼!”西弗勒斯冷哼了一聲,回答了艾維斯的挑釁,然後轉過身背對著艾維斯,他沉默了好半晌,臉色半是氣憤的鐵青,半是羞愧的漲紅。
艾維斯半側著身子,一隻手撐著腦袋,從高處俯視到西弗勒斯的半邊臉,似乎玩夠了,他一個利落的起身,站在病牀前看了西弗勒斯幾眼。
後者覺察到他的起身,便不情願地拿眼斜瞟了過來,正好對上艾維斯的目光,他一驚,立刻擺出一副嚴肅正經的樣子,就像剛剛被抓到偷瞄艾維斯的不是他一樣。
“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你這樣也沒辦法學習不是。”艾維斯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不等他的回答便轉身走了出去。
西弗勒斯心中略略失落,有股不想讓他離開的念頭纏繞住了他,他猶豫地看著艾維斯的背影,正想開口說什麼,卻感到一陣暈眩朝他襲來,閉眼前聽到艾維斯最後的聲音。
“好好睡吧。”
儘管那夜的會晤並不算什麼圓滿的結局,但是總的來說,這讓艾維斯和西弗勒斯的據點,從魔藥教室,轉移到了更爲安全點的地方,禁林邊緣的一個樹洞裡。
兩人偶爾會在海格睡著的時候一起在月光下走走,聊聊一些與學業無關的事情,當然,更多的是艾維斯教西弗勒斯一些咒語,包括不是無杖魔法的一些失傳的上古魔法。
艾維斯經常會在月光明亮的夜晚失神,而他身邊的西弗勒斯,則是看著他失神的樣子,一點點地失了心。
時間過得很快,聖誕節到來的很是時候,又是一夜的教學之後,原本艾維斯已經準備隱身消失了,卻被滿腹心事的西弗勒斯叫住了。
“有事?”艾維斯略略一挑眉,神色間是漫不經心的關心。
“嗯,是…聖誕假期快到了,我會回家去,所以,有兩個星期不會在學校了。”西弗勒斯猶猶豫豫地開口,顯然有些什麼難言之隱,然而此時的艾維斯卻絲毫沒有心情去關心他。
一聽到家這個詞語,他的心驀然恐慌和悔恨了起來,這樣的情感他原本已經在時間的漫漫長河裡捨棄掉了,他以爲已經可以淡然地面對,然後遺憾地微笑了,然而現實是,他發覺對於家的渴望讓他幾乎顫抖,想要不顧一切地回到過去。
艾維斯沉默了下來,西弗勒斯茫然地擡頭看了他一眼,顯然對於他的發呆有些驚訝,艾維斯的表情十分扭曲,西弗勒斯愕然地想起男人曾經跟他講過的那個過去。
在那段過去裡,男人愛上了殘忍的吸血鬼,最終自己咬死了所有的家人,吸光了他們的血,西弗勒斯眼中頓時染上些同情的顏色,雖然他的父親是個人渣,但是母親,想到這個詞的時候他的嘴角不經意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母親是他的溫暖,一直守護在身邊的溫暖。
艾維斯終於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時候,西弗勒斯正準備伸手拉拉他的袖角,喚回他的神志,艾維斯居高俯視了一眼西弗勒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他的聲調猛然地冰冷了起來,西弗勒斯心中莫名地有些黯然,“那麼就這樣吧!”艾維斯再也沒有看他一眼,徑直消失在了空氣中。
西弗勒斯看著自己半舉起的右手,突然若有所失地握掌爲拳,神色晦暗不明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