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曾經是北原市的組織部長,現在又是蓮花縣的縣委書記,處理一件因病不治而亡的死人事件可謂得心應手。當天夜裡,在張峰的暗箱操作下,胡雨薇迅速被拉到了殯儀館,在沒有任何人簽字的情況下,被投進了火化爐。
煙囪裡飄忽出白白的煙霧在空中游蕩著,好似胡雨薇不散的陰魂。白天還活蹦亂跳,對生活充滿了美好憧憬的女孩子,在十幾個小時之後就變成了一撮灰色的粉末和一股濃濃的白煙,這是多麼的令人痛心。
父母兄弟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也沒人爲她送行,所有活著的人,認識的和不認識的,都不知道她的靈魂是否升入了天堂。她在恍惚中告別了這個世界,把夢想帶到了陰曹地府。
骨灰無處可去,只能暫時寄存在蓮花縣殯儀館。黃江河和許文藍作爲知情人,能逃避法律的制裁,卻必須想方設法通知胡雨薇的家人領走胡雨薇的骨灰。
可是,誰都不知道胡雨薇的家在哪裡,唯一記載她家庭地址的就是寄放在劉燕妮的鯤鵬學校裡的檔案。設法聯繫上胡雨薇的家人,通知他們運走胡雨薇的骨灰,這個沉重而又艱鉅的任務無疑又落在了許文藍的身上。胡雨薇是北原市私利學校的老師,而許文藍是北原市的教育局長,她們兩人車上某種關係雖然有些牽強附會,但還能說得過去;另外,許文藍和劉燕妮的交情也不薄,到劉燕妮那兒也能說上話。
黃江河和許文藍很晚纔回來,他們帶著胡雨薇生前的那個坤包,還有坤包裡的遺物,卻把胡雨薇留在了不該留在的地方。
黃江河開車把許文藍送到帝豪大酒店後,又交代幾件該注意的事項,開車離開。他回家了,他奔波了兩天,帶著滿腔的愁緒和一臉的不快返回了別墅。
許文藍提著一個手提袋,裡面裝著胡雨薇的坤包。她本來想背在身上的,但怕胡雨薇的陰魂沾染到她的身上並訴說她的不幸和冤屈,從而給許文藍帶來不幸,所以許文藍就把坤包裝在了袋子裡。許文藍下車後,把手提袋舉到身前,看著袋子不停地嘟囔著:“雨薇,把你叫到蓮花縣是我的錯,但不是我的主意,你要報復就去找黃江河算賬,都是他叫我乾的。。。。。。人總有一死,五十年或六十年後你還得死,所以你也別有太多的怨言。。。。。。你安心的去吧,我會想辦法把你的骨灰弄到你們家鄉。。。。。。”
她敲開了劉燕妮的房間,把坤包放在了劉燕妮的辦公桌上,渾身無力地坐在了沙發上。
看到許文藍滿臉愁容,一身的疲憊,劉燕妮揉著惺忪的眼睛問道:“許局長深夜光臨,必有急事,不妨說來聽聽。”
許文藍看著劉燕妮,兩行熱淚從眼眶裡流出來,蚯蚓般掛在了臉頰上。她不是爲剛剛死去的胡雨薇而傷心,她在爲自己而難過。由於她的莽撞,葬送了一個年輕的生命,她害怕,怕胡雨薇的家裡追究起來,她承擔不了這樣重大的責任。
劉燕妮見教育局長深夜敲開自己的門,還沒說話就坐在沙發上淚流滿面,猜測很可能是她的老公和她產生了糾紛,纔來向劉燕妮訴苦的。可轉而一想,她和許文藍雖然有交情,但還沒有到兩廂知心的地步。劉燕妮不解,所以就問道:“有什麼傷心事,你只管說,我能幫助的絕不會袖手旁觀。”
“真的?”許文藍淚眼婆娑地問道。
“真的!”
許文藍這才擦擦眼淚,說:“我闖了大禍了,今天中午,我帶著你們學校招聘的老師胡雨薇到蓮花縣遊玩,晚上下榻在一家賓館。晚上還沒休息,胡雨薇她就——死了。”
從宏觀上說,死人的事每天都在發生,任何人都不以爲怪;從微觀上說,這種倒黴的事不會輕易發生在自己的身邊,更不會是自己的熟人。劉燕妮一聽說胡雨薇死了,就愣愣地站在許文藍面前,不由大驚失色。她不知道是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是不相信許文藍的嘴巴,於是就問道:“你是說我們學校的老師胡雨薇死了?”
“是的,死了,心臟病突然發作而死亡,有醫院的證明爲證,已經火化了。”許文藍說。
這一次,劉燕妮聽得很清楚,胡雨薇的的確確是死了。她突然兩腿一軟,一陣頭昏目眩。胡雨薇是怎麼死的與她無關,但胡雨薇是她學校的老師,她對胡雨薇的死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許文藍站起來,扶著劉燕妮坐下。劉燕妮歪著頭,清醒過來後問道:“這可怎麼叫我向她的家裡交代。”
許文藍說:“這也是我擔心的問題。我來找你,就是想從她的檔案中找到她家庭通訊的地址,然後通知她的家裡人。燕妮,我都想好了,我把她帶出去,對她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她的家裡來人了,我情願賠償他們損失,你說我這樣想對嗎?”
劉燕妮搖搖頭,又點點頭,許文藍不知道她究竟是贊成還是反對。等劉燕妮徹底清醒過來,纔對許文藍說:“我也沒了主意,還是通知高寒吧。”
“爲什麼要通知他?”許文藍問道。
劉燕妮看著許文藍,嘆了一口氣,慢悠悠地說:“事情到了這一地步,我也不瞞你了,高寒和胡雨薇之間有一手,就是感情的上的那點事——,你會明白的,還是聽聽他的意見吧。畢竟相好了一場,他總得爲胡雨薇做點什麼吧。”
許文藍這時才明白,胡雨薇根本不是高寒的什麼親戚,而是高寒掛的拖兒。不過,此時這一切對於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能通知到胡雨薇的家人,讓他們領走她的骨灰,其他的一切都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黃江河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裡,先進到自己的臥室。蔣麗莎睡得正死,根本沒有發現黃江河回來。黃江河坐在牀頭一側的沙發上不由唉聲嘆氣。
沒有開燈,室內一片黑暗,只有室外微弱的亮光從窗口照進來。一片黑暗中,黃江河似乎看到胡雨薇向他走來。她臉色蒼白,披頭散髮,兩隻眼睛發射出綠色的熒光。她走進黃江河,張牙舞爪向他撲來,惡聲問道:“你爲什麼要陷害我,說,你爲什麼要陷害我。你堂堂一個市委書記,卻不顧身份和尊嚴,勾引良家婦女。這還不說,你竟然唆使許文藍對我下藥,真是喪盡天良。我在閻王那兒已經告了你的狀,你很快就會被小鬼纏身,和我一樣被鎖到陰曹地府,接受陰間法律的審判。”
胡雨薇橫加指責黃江河完畢,倏然再撲上來,伸出兩手,狠狠地卡住了黃江河的脖子。
黃江河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睛一閉,不由大叫一聲。
蔣麗莎被驚醒,伸手拉開了牀頭燈。
她看見黃江河臉上帶著劃傷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不由問道:“江河,你去哪裡了,怎麼現在纔回來,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疼不疼,要不要我給你看看。”
要在往日,黃江河一定會大發牢騷,可能會怪罪蔣麗莎多嘴多舌,把她罵得狗血噴頭,可是,現在他遭遇到死人的事件,正驚魂未定,不由站起來趴到了牀上,握著蔣麗莎的手,說:“你什麼也不要問,我什麼也不知道。”
黃江河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冰涼冰涼的。
蔣麗莎也被黃江河搞糊塗了,她摸摸他的頭,沒發現他發燒,就把黃江河摟在懷裡。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黃江河把頭從蔣麗莎的懷裡掙脫出來,帶著負罪感說:“麗莎,我以後再也不到外邊去尋歡作樂了,你記著我今天說過的話,我要是再和別的女人有什麼,你就拿著你的高跟鞋打我,我絕不還手。”
看著黃江河奇怪的動作,又聽著他胡言亂語,蔣麗莎知道黃江河遭遇到了什麼大事,但黃江河不叫她問,她也不敢問,只能說:“你脫了衣服睡覺吧,不管發生了什麼,都由我呢。”
黃江河很聽話,坐在牀上就開始脫衣服,可他的手還在顫抖,解不開釦子,蔣麗莎見狀,連忙給黃江河幫忙。
許文藍打來的電話同樣驚醒了高寒。他看看時間,已經凌晨。
許文藍顫抖著聲音告訴高寒說:“我在帝豪酒店,劉燕妮也在,你馬上過來,我們有事要和你商量。”
黃珊也被吵醒,聽到了了電話裡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隱約中還提到劉燕妮的名字,就對高寒說:“深更半夜的,又搞什麼鬼。”
高寒說:“許局長來電話,說她在劉燕妮哪裡呢,要我過去商量個事。這麼晚了,要是沒有重要的事,她不會打電話的。”
黃珊雖然滿心不快,但也沒有阻止高寒。高寒穿了衣服,正要出門時,黃珊不滿地警告他說:“別大小通吃,會撐破腸胃的。”
高寒明白黃珊在說什麼,也沒答話,開門離開了臥室。
兩個女人一個男人,一共三個人坐在劉燕妮的辦公室裡。許文藍由於親身經歷了胡雨薇的死亡,自然是三人中的主角;劉燕妮作爲胡雨薇工作單位的負責人,成了理所當然的配角;高寒只是胡雨薇的情人,這種關係擺不到桌面上,所以論重要性只能排在第三位。
但事實上,三人的核心卻只能是高寒。他是男人,是男人就要在關鍵時刻肩負神聖的使命,另外,從感情上說,由於他和胡雨薇特殊的關係,他爲她做點什麼也是天經地義。
當許文藍委婉地,慢吞吞地把胡雨薇死亡的前後經過講給高寒時,高寒先是一愣,然後就哭了。
多情是一回事,對胡雨薇的憎恨是一回事,可對生命的尊重和對女人的同情卻是另外的一回事。無論胡雨薇的人格輕重,無論她的作風是否正派,可她都不該死。玫瑰有刺,千百年來依然盛開,生生不息;罌粟花有毒,但還是生長在適合它生存的土地。無論怎麼樣,這些豔麗的花朵都不影響人們對它們的觀賞。
何況,胡雨薇這朵美麗的鮮花曾經無私地貢獻給高寒那麼沁人的芬芳。
高寒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感,他怕兩個女人看他的笑話,但他還是淚流滿面。劉燕妮能理解高寒爲什麼哭,本來不理解的許文藍此時也理解了。她也是過來人,知道人類的情感是多麼的複雜,在生活佔有多大的比重。
看著高寒難過,許文藍站起來走到他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還是節哀順變吧。”
高寒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
激動過後,高寒擦乾了眼淚,問道:“你們把我喊來,想要我幹什麼?”
許文藍看看劉燕妮,想要她先說,劉燕妮卻給許文藍使個眼色,要許文藍先說。許文藍無奈,只能說:“我們兩個女人,遇到這麼大的事,沒有一點主見,把你喊來,就是想徵求你的意見。”
高寒雖然難受,但腦子還算清醒。他沉默片刻,說:“查找檔案,通知她的家人領走骨灰。同時,讓蓮花縣那邊準備好材料,包括胡雨薇的病歷等。如果她們家鬧騰,由我出面,賠償他們的損失。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擱在誰家裡也會難受。”
其實高寒的建議並不是什麼高見,這只不過是事情發展的必然趨勢,許文藍和劉燕妮也是這樣想的,許文藍把他喊過來,就是想驗證自己的想法。
說幹就幹,在劉燕妮的帶領下,三個人一起來到了綜合辦公室。劉燕妮打開檔案櫃,從裡面找到了胡雨薇的資料。
資料上顯示,胡雨薇,本省山城縣人,今年二十四歲,畢業於省城藝術學院繪畫系美術專業。家裡有姐弟兩人,她是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兄弟。母在父亡。在家庭地址一欄,發現了座機電話號碼。
獲悉了胡雨薇的家庭通訊信息,剩下就是在什麼時間由誰來通知她家裡人了。許文藍和劉燕妮都主張人命關天,必須馬上通知,而高寒卻認爲不妥。許文藍問爲什麼,高寒說:“深更半夜告訴人家說胡雨薇死了,母子二人豈能忍受。再說,他們趕到後如果鬧騰起來,會在本地造成不良的影響,還不如我們直接過去,把骨灰帶到她家裡,先做通了他們的想工作,然後在適時地拿出骨灰。當然。錢的事你們就不要操心了,由我來負責。”
兩個女人見高寒說的在理,就同意了高寒的建議。三人決定,高寒和許文藍先回去,七點整,他們在帝豪酒店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