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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宮中,一切的生活都恢復(fù)平靜,沒有戰(zhàn)場山的嘶叫,更沒有比合歡還要紅豔的血蓮。在這裡,一切,彷彿都是剛剛開始的樣子,就連面前走來的那個人,也異常的眼熟……
“阿綺姐,想不到今日你我又在這宮中相遇,你說,這算不算得上孽緣?”羅素兒輕笑一聲,許久未見她,彷彿她那張不會被容顏催老的面容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從玉乾那兒聽說,這一次羅家的家底被抄,靠著先皇的密旨才保住一條命。羅府一下子在玉都城落魄了,她的心中說不上來的滋味,她恨自己的父親,恨自己曾經(jīng)待著的所謂的家。但無論如何,那裡,有著她十年前最美好的回憶,也承載了十年來她最痛苦的記憶……
“玉恆謀反的事情,是你在背後煽風(fēng)點(diǎn)火,是與不是?”
羅素兒一聽她竟先提及阿恆,狂笑不止,指著她說道,“怎麼?你與他不是早就斷個乾淨(jìng),現(xiàn)在想到要來關(guān)心他,豈不是貓哭耗子……”
“他本不是這樣的人,你可知,這樣會害了他?”
“害了誰?!”羅素兒將手指向自己,笑得悽慘,笑得瘮人,像是一個瘋子,“在他最無助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是我,你沒資格說!”她說的對,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真正的傾心以待,說什麼爲(wèi)他好的話,也像是空殼那樣虛無縹緲。
“他愛的人是你,但那又如何,爲(wèi)何世上沒有先來後到,爲(wèi)何老天要錯看真心?顏宋,你以爲(wèi)你贏了所有……你錯了,起碼最後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她輕嘆一聲,看著四周熟悉的風(fēng)景,人面已去,物是人非的道理每個人都懂,但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人的心還是會隱隱作痛。她這生從沒有對不起過誰,她本以爲(wèi)問心無愧,但唯獨(dú)對玉恆,只剩下虧欠。虧欠黃金萬兩,都不及欺騙感情一分。怪只怪,當(dāng)初認(rèn)錯了人……
她輕嘆一聲道,“既然你要離開玉都,回到他的身邊,就不要再回來了。”
“是啊……”羅素兒緩緩從她身邊繞過,“你沒了王爺,還有聖上不是?怎麼說,你都是最後贏的那個……是我大意,早該在羅府的時候就解決掉你這個賤種,要不然,王爺也不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城門前有很大一塊空地,她記得那時的雨下的很大,他的懷裡很是溫暖,即便努力讓自己不再想起這些,但心頭每每看到這裡還是有所觸動。她無法想象,倘若那天他沒有說出那番決絕的話,倘若他從沒有利用過自己,知曉了那一切後,對於阿恆,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她望著羅素兒,縱使她壞事做盡,但有一點(diǎn),她對玉恆從始至終是真心的。倘若比起這個,羅素兒儘管可以恥笑她。
她沿著宮門的那條路走去,通往的是太學(xué),還有曾經(jīng)的宮學(xué)學(xué)堂,她看見沈全勝一人在門前徘徊,長久不願進(jìn)去,像是怕著什麼。但她怕什麼呢?玉乾已經(jīng)特赦她能在宮中走動,即便不能再以沈全勝的身份,她完全可以進(jìn)去一看。
“爲(wèi)何不進(jìn)去?”
她緩緩擡起頭,眼神中還是黯淡無光。她指著角落裡的那個位置道,“當(dāng)初,你我初次相遇的時候,就是在這兒。每日早課結(jié)束,我就去尋阿德,他總會在那處的廊道上等著我……”沈全勝本是暗淡無光的雙眼突然亮起,盯著遠(yuǎn)處的長凳,像是在笑,又像是強(qiáng)忍著淚。
“當(dāng)時無論多晚,我都坐在這兒等他,一直看到他從廊道的最遠(yuǎn)處,緩緩走近,那是那個時候最幸福的事……”
“等待之後的迴應(yīng),總是最美妙的。”她輕輕爲(wèi)沈全勝披上薄衫,“我想玉德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她嘴角緩緩浮上一抹苦笑,“可爲(wèi)何等的人都是我?爲(wèi)何總是我在等他……臨行前,他告訴我,讓我不必爲(wèi)他擔(dān)心,玉都今年的第一場雪,他說過要回來同我一起看……可立夏過了,立秋過了,眼看著就要秋分,就要立冬……他還是沒有回來……”她總算知道爲(wèi)何沈全勝每日都要問幾十遍同樣的問題,爲(wèi)何立秋的時候她如此的高興,原來,她在等一個人。
沈全勝擡起頭,看著遠(yuǎn)處廊道內(nèi)緩緩走近的身影,眼神中燃起一絲的希望,卻又立刻渙散開,低聲朝著顏宋講道,“看來,等你的人來了,真好……”她說著,淺淺一笑,圍緊身上的薄紗朝著遠(yuǎn)處走去,就彷彿她一夜看破了紅塵,說著高深莫測的話,笑著她看不懂的故事。
“沈姑娘是又想起了九弟嗎?”她一回頭,沈全勝說的等她的人,原來是他。
“自從九皇子慘死,她每天都精神恍惚,真不知道,今年的雪何時會下?”
玉乾低下腦袋看著她,“爲(wèi)什麼突然這麼問?”
顏宋笑著搖頭,只是低聲對自己說道,“只希望,玉都再也不要下雪……”她看著沈全勝落寞遠(yuǎn)去的身影,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或許是最幸運(yùn)的,羅素兒說的對,她看上去,就像是贏了……
“過幾日,我就要搬去乾元宮,風(fēng)吟殿就會空出來,我打算讓你住進(jìn)去,你覺得如何?”
“讓我……住進(jìn)風(fēng)吟殿?”顏宋多少有些奇怪,住在皇宮之中已是不妥,如今竟還要讓她住進(jìn)太子?xùn)|宮。
“那兒的一切你都熟悉,我會命人再開幾扇窗戶,弄得亮堂一些,屋子裡不會太黑。”
“我不是在意這些,我……我的意思是,還是不要住在皇宮中了……”
玉乾微微動著眼皮,看著她側(cè)過去的臉微微泛紅,笑道,“玉都城外我可沒買房子地皮,你這要搬到何處去?”
顏宋憋著嘴,擡頭看著他,“整個玉都都是聖上您的,您不會吝嗇到一間小屋都不給吧?”
說起他貪財吝嗇的脾氣,玉乾微鼓著腮幫子,像是有苦說不出的樣,隨即反擊道,“談及吝嗇,顏姑娘該知道我能吝嗇成什麼樣子……別說是城外的一間小屋了,就是你踏出這皇城所要的過關(guān)費(fèi),我也吝嗇得不肯給。”
“你!”她知道玉乾是故意取笑她,朝著他身後看去,“那你把之前我送你的玉拐還我,那東西可值好幾個錢呢!還有之前的金子,你也還我!”
玉乾雙手捂著自己的手腕,蓋著那一串香草繩,“這送出去的禮,哪還有還回去的道理!”她二人就這樣你躲我抓的玩了好久,有時候甚至忘了自己是個大人,跑在廊道內(nèi),躲在亭柱後,像是回到十年前,那個幼稚不堪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