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洋又走了幾步,忽然間聽到了一陣低聲的抽泣,他憑著感覺向那發(fā)出聲音的方向快步走去,很快就踏入了另一片昏黃的暮色時光中……很顯然,這又是另一個時間的裂隙,他在這裡看到了一個啜泣的小人兒……
“念祖,你怎麼哭了?”陸洋有些心疼地蹲下身來問,同時細細打量眼前的孩子……先前那個時空裂隙中小念祖不過是五六歲的樣子,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個八九歲的大孩子了。
小念祖茫然地擡起頭來看著陸洋,在短暫的思索之後立刻止住了哭聲然後驚喜地喊道:“爺爺,你又來啦?!”
“爺爺不能來看看我的小念祖嗎?”陸洋的笑容越發(fā)溫和,他感覺自己還是剛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呢,怎麼就毫無違和感地代入了這種老年人的心態(tài)了?
“當然可以!就是爺爺你上次怎麼突然間就走了呢?害得父親還以爲我在說謊還訓斥了我一頓……可是我真的見過爺爺嘛!”念祖委屈地說道。
“啓這個傢伙真是的,有機會我替你揍他出氣!”陸洋毫無原則地站在了自己孫子的這一邊,原本還十分懷念自己那個養(yǎng)子想著最好能見一面的,結果現(xiàn)在只有生氣了。
“算了啦爺爺,我也知道父親現(xiàn)在很忙壓力也很大,我們還是別打擾他了。”誰知小念祖倒是很懂事,反過來替他的父親開脫。
但是陸洋反過來微微皺眉道:“他很辛苦嗎?”
念祖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回答:“父親總是要處理事情道凌晨,然後常常沒睡幾個小時就又要起來處理新一天的事情。有時候晚上他都要睡覺了還忍不住會穿上甲冑再在周圍巡視一圈才能放心……他總說自己並不是個足夠聰慧的人,所以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因爲我們的民族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一丁點的波折了。”
“這小子是笨!”陸洋沒好氣地低罵了一句,但更多的卻是心疼與無奈。他只想著古啓既然是歷史上的那個夏復啓帝,那麼自然能夠承受得住他交託的擔子。卻沒想到他做得居然會這麼辛苦……驀地,他想起新夏諸皇紀中記載的:新夏之復啓大帝,生於大破滅之前,崩於新夏曆二十三年!
陸洋清楚地記得他讓啓統(tǒng)領當時的難民聚居點也就是後世的神京時就是新夏曆元年,而當時的啓只有十七歲!也就是說,他的這個養(yǎng)子在四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原本他還以爲是有什麼變故呢,現(xiàn)在看來很可能是過勞死啊!
陸洋的心裡有些發(fā)堵,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實在是太有些想當然了。古啓或者說是姒啓其實並不是一個有能力的帝王,但是他卻硬是在自己能力不足的情況下讓諸夏先民挺過了最早也是最艱難的階段……就因爲他爲了這個國度爲了這個民族奉獻了自己的一切啊!所以他在死後也當?shù)闷稹畟ゴ蟆@個形容,甚至直至三千年後的今天也是容不得任何人的詆譭。
“哎~”陸洋長嘆一聲,只覺得心中更沉重了。原本他以爲在這裡經(jīng)歷這些時間的裂隙可以解開自己心中的一些鬱結,但沒想到其實是讓自己的內(nèi)心肩負起更多的東西……現(xiàn)在,他甚至要將三千年的時光之厚重都要揹負起來了。
他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反而又問小念祖道:“剛纔我來的時候看到你在哭,誰招惹你了嗎?”
念祖的眼圈立刻又是一紅,但還是忍著眼淚說道:“因爲念祖太笨,連最基礎的幾套劍術都學不好……”
“你父親責怪你了?”陸洋問。
“沒有,只是看到他失望的樣子我就心裡難受。”小念祖難受地說道。
“真是一個好孩子。”陸洋心裡面充滿了感觸,想想自己從小伴著的那個熊孩子王再看看乖巧聽話的小念祖,真是越發(fā)覺得虧欠了。他只能寬慰道:“這樣,你去跟你父親說: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天賦,有些人善於行動有些人卻是善於用腦,你父親就是善於行動的那一類而念祖你卻是善於用腦的那種。既然你將來註定了是要接替你父親執(zhí)掌這個國度,那麼就善用你那聰明的頭腦吧,對於一個皇者來說它比身體更重要。”
小念祖似懂非懂,但是陸洋想再說什麼都已經(jīng)晚了。因爲那時光的暮靄已經(jīng)散去,他的周圍再次變成一片灰濛濛的……但是他心中卻回憶著歷史上對大夏第二任皇帝思帝的評價:敏而好學智慧超凡!
相比起他的父親,小念祖在位的時間更長,也是在他的帶領下諸夏先民才能夠度過早期那混亂危險的時間真正進入平穩(wěn)發(fā)展的階段。甚至現(xiàn)代很多學者認爲,真正意義上的大夏皇朝應該是從思帝開始的纔對。這並不是在貶低復啓帝的偉大,而是在他的那個年代大夏只是一個城邦,無論是人口還是國土都無法用一個帝國來形容。
“你會做得不錯的,我的孫子。”陸洋漸漸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隨後繼續(xù)在這迷霧籠罩的大殿中前進。
沒過幾步昏黃的光線再現(xiàn),然而他這次看到的是已經(jīng)成爲一個半大少年的念祖……只是長大了的念祖卻已經(jīng)再也看不見他了,他只能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自己心愛的孫兒一次次跳躍式的成長。
然後他期待中的啓也出現(xiàn)了,當他看見啓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印象中那個無知魯莽的少年已經(jīng)成爲了一個孤獨的帝王……他疲憊而警惕,他端坐在王位上努力地維持著他的威嚴,但是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卻宣告著他即將來臨的終點。
……
“父親,是你嗎?”忽然,只是三十多歲卻已經(jīng)盡顯老態(tài)的復啓帝猛地看向了陸洋所在的方向。
“你能看見我?!”陸洋驚訝地迴應,他已經(jīng)旁觀了太多的場景,難道終於又能與人互動交流了?
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只見姒啓失望地搖了搖頭道:“真是老了,這陣子怎麼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父親就在身邊的幻覺,難道我的時間已經(jīng)快到了嗎?念祖,我的孩子,希望你已經(jīng)準備好了……父親沒用,恐怕不能再給你遮擋更久的風雨了。”
陸洋的心中忽然間充斥了悲哀,他明白姒啓並不是幻覺他真的在這裡……但正是因此纔是真正的悲哀,因爲這意味著姒啓也的確是快要不行了。
“他會做好準備的,因爲他是開創(chuàng)大夏盛世的思帝啊!”似乎是爲了寬慰自己,陸洋很認真地對著理應聽不到他任何話語的啓說著。
然而這時的姒啓卻是莫名地露出了一個由衷的笑容似乎聽到了他的話語……再仔細看去,卻見面容蒼老的帝王已經(jīng)端坐在他的王座上靜靜睡著了。或許他做了一個好夢,也可能真的在夢中聽到了陸洋的聲音吧。
……
陸洋在那迷霧般的大殿中走過了最後的距離,來到了大殿底部的那口躺著的石棺前……他知道里面正安靜地躺著他的兒子,大夏最偉大的復啓大帝姒啓。而當他再回首的時候卻看見了一個堅毅的年輕人正孤獨地跪在石棺前。他的胸前佩戴著‘屠魔者之證’,他的頭頂戴著象徵著至尊之位的皇冠。
“父親,我終於完成了試煉成爲了一個真正的屠魔者,也終於可以在您面前戴起這頂皇冠了……您放心吧,我們的大夏一定會好好地傳承下去,它會隨著您的名字一同不朽的。”姒念祖,或者說是思帝在他父親的棺杶前鄭重地宣誓。
這也是陸洋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隨後大殿內(nèi)瀰漫的塵埃徹底散去……面對眼前這古老的棺杶陸洋沉默了很久很久,看著擺置在上面那已經(jīng)看不出金屬光澤的古老皇冠他終於轉身離開。
這空蕩蕩的大殿中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時空的波動,因爲這裡的時光都已經(jīng)裝進了他的心中。原本心中就已經(jīng)揹負了許多的陸洋再次揹負起了三千年的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