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天了,一天比一天的冷了,慕塵拄著柺杖走在慕家的後院裡,最近這腿腳真的是越來越不靈活了,刮陣風(fēng)都覺得膝蓋疼,輕輕的咳嗽了一下,他渾厚的開口,“老了,還真的是不太中用了。”
安若琪上前一步,走的也不是怎麼的快,扶住了慕塵,“你慢點(diǎn)。”
這麼多年了,兩個人這散步的習(xí)慣就這樣的養(yǎng)成了。
“嗯,想快都走不快了,身子都跟散架似得,若琪,我知道,這把老骨頭活不了多久了。”
長長嘆氣的聲音,慕塵的腳步停下了。
安若琪扯動著那鬆垮的皮膚,微微一笑,卻是帶著幾分的責(zé)備,“別胡說,塵,我想起一件事情,我們明天去個地方吧。”
慕塵很是費(fèi)力的轉(zhuǎn)頭,“去哪兒?”
“去民政局!”
安若琪扶著慕塵的手臂時,說的很是平靜,“我們兩個沒名沒分的這樣過了這麼多年了,明天把證領(lǐng)了吧。”
慕塵的手哆嗦了一下,微微的搖頭,“若琪,你還是這樣善良,我不想要你的可憐,真要領(lǐng)證了,我可就沒臉去見我哥了。”
“這不是可憐,我是真的想跟你結(jié)婚了,以後死了也不至於沒名沒分的,你就別跟我犟了,這麼多年,大小事情都是你拿主意,這次,就讓我做次主,一會兒我就給南南打電話,讓他明天送我們?nèi)ァ!?
這次,慕塵只是望著安若琪,沒有反駁。
這麼多年了,他們兩個人這樣的相依爲(wèi)命,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竟然還能再次的娶到安若琪。
第二天,南南來之前,安若琪又跟慕塵提起了這件事情,“我們兩個人年紀(jì)也都不小了,也不學(xué)年輕人舉辦什麼婚禮了,怪不好意思的,一會兒登記完就叫上南南,還有他爸,一家人就簡單的吃頓飯就行了。”
慕塵輕輕的點(diǎn)頭,年紀(jì)大了,這些事情,他們都懶得去折騰了,這麼多年了,形式上的東西也早就看淡了。
“這樣算起來,我已經(jīng)欠你兩場婚禮了。”
“沒關(guān)係,”安若琪輕輕的笑笑,“那就下輩子再還吧。”
南南這孩子還是早來了,一聽說他這奶奶爺爺要結(jié)婚了,激動的他都一整晚沒有怎麼的睡覺,遠(yuǎn)遠(yuǎn)的就跑跑跳跳的走過來。
二十歲了,卻還是像是個孩子一樣,走路都是那樣的大大咧咧,“慕爺爺,安奶奶,你們兩個人絕對是最時髦的老夫妻了,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終於肯結(jié)婚了,要我說,早就該結(jié)的。”
扶著兩個人上車後,南南依舊是嘴裡唸叨個不停,“我爸上午有個案子要談,過不來,我媽已經(jīng)趕往民政局了,就讓我們兩個人來當(dāng)你們的證婚人,人生頭一回呀,竟然給我的爺爺奶奶當(dāng)證婚人了,那絕對會成爲(wèi)載入史冊的一刻。”
“你小子這嘴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
安若琪無可奈何的開口,慕塵也應(yīng)和著,“他爺爺南冰。爸爸南久都是行動派的,遺傳到他這裡就剩下一張嘴了。”
“南南,別整天顧著玩,公司的事情幫著你爸點(diǎn)。”
“我知道了,”南南無奈的聳聳肩,“每次你們都跟我念
叨著公司那點(diǎn)事情,其實(shí),我覺得公司有我爸,有我姐,已經(jīng)不差我一個人了,有人負(fù)責(zé)賺錢,總得有人負(fù)責(zé)花錢,我覺得我還是負(fù)責(zé)花錢比較好,像是賺錢這鐘無比艱鉅的任務(wù)還是比較適合我那女強(qiáng)人姐姐。”
安若琪輕輕的笑笑,“你小子比你慕爺爺年輕時候都渾。”
“我哪有這樣。”
慕塵不死心的狡辯著。
安若琪也不再多說,只是笑著。
南南透過後視鏡望著坐在身後的兩個人,一臉羨慕的神情,從小他都是在這兩個人的看護(hù)下長大的,這麼多年了,在他的印象中,從來都沒有見過兩個人吵架過。
所以,他更喜歡到慕家玩,在家裡的時候,還是會很偶爾的聽到他爸跟他媽在一些問題上起衝突,可是,在慕家就不會。
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他們這樣的兩個人,不是夫妻,卻是比夫妻更加的和睦。
南南的車抵達(dá)民政局門口時,南南的媽媽早已經(jīng)到了,連忙攙扶著安若琪下車,”媽,您慢點(diǎn)。“
若琪扶住了她的手臂,到底是老了,連下個車都這麼費(fèi)事。
聽著這聲媽時,心裡還是暖暖的,她這輩子都沒有孩子,惟獨(dú)認(rèn)了南久這個乾兒子,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孝順,連同著兒媳婦孫子都這樣,他們也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這麼多年來,這也是安若琪跟慕塵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了。
人老了,年紀(jì)大了,想逞能都不行了,很多地方需要人照顧,還多虧了南家的一家人。
民政局裡都是一對對的年輕人,到處都是充滿著甜蜜的味道,這樣四個人走進(jìn)來的時候,引起了一陣的爲(wèi)圍觀,甚至分不清這到底要結(jié)婚的人是誰。 шшш¤ttкan¤¢○
坐在椅子上等待著時,慕塵輕輕的握住了安若琪的手,那雙丹鳳眼雖然並不是那麼的有神了,卻還是認(rèn)真的望向安若琪的方向,這麼多年,他終於等到了,真好。
他的手有那輕微的顫抖,輪到他們的時候,是南南跟他的媽媽一起攙扶著兩個人走過去的,連那服務(wù)人員都有些吃驚,很少見到年紀(jì)如此大的人來這裡登記,不過,還是按步驟爲(wèi)兩個人辦理好了手續(xù)。
紅色的本子,慕塵握著的時候,手指顫抖的厲害,眼眶裡晶瑩的好像有東西在打轉(zhuǎn)。
”老婆,你終於又是我的老婆了。“
拄著柺杖,慕塵有些艱難的往前挪動了一步,輕輕的抱住了安若琪,那懷抱不是那麼的有力,卻依舊是那樣的溫暖。
安若琪也輕輕的笑笑,”想不到轉(zhuǎn)了這麼大個圈子,我們還是回到原點(diǎn)了。“
返回慕家的路上,慕塵那滄桑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那紅色的本子,眼睛使勁的盯著,好像是在擔(dān)心下一秒就會看不到了一樣。
晚上,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算是慶祝兩個人結(jié)婚了。
這樣坐著時,慕塵突然開始思念起老朋友來了,“南南,當(dāng)年你爺爺可能喝酒了,我跟他就是這樣的經(jīng)常一起坐坐。”
慕塵揚(yáng)起酒杯,好像是陷入了深思,那沒有到嘴邊的酒杯已經(jīng)被安若琪給拿過去了,“你的身體不能喝酒了。”
“哦,”拖著長音,慕塵有些明白過來,“忘記了。”
他的聲音很沉,南南那一直都笑得開懷的表情也收了收,他的爺爺活著的時候,慕塵還不是特別的會提起,而自從他的爺爺去世之後,慕塵似乎總會很頻繁的想起這個老朋友,每每這個時候,話題都會有些沉重。
這樣的一個值得高興的日子,卻是沒有一個人喝酒。
吃過晚飯後,南南的爸媽就離開了,而南南說是想要在慕家玩玩,所以晚上就沒有離開。
安若琪扶著慕塵上樓休息,臥室裡,慕塵扶著沙發(fā)坐下來,目光淡淡的落在遠(yuǎn)處,“若琪,這麼多年過去了,想當(dāng)年,你也就是南南這個年紀(jì),我們都那麼的年輕,我們都有很多的朋友,如今,還活著的不多了呀。”
他的聲音充滿著嘆氣的味道,越是老了,越是開始無法控制的懷念,“我們這條命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老天收走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你說,等我走了之後,你一個人會肯定會孤單,那個時候,你該跟誰去說話。”
“我想過,我不能丟下你,可是,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了。”
濃濃的嘆息的味道,安若琪開口安慰著他,“現(xiàn)在別想以後的事情,別擔(dān)心些沒用的,我們都得長久的活下去。”
慕塵點(diǎn)頭,伺候著慕塵洗刷完,爲(wèi)他關(guān)上燈之後,安若琪就下樓了。
南南正在客廳裡看電視,看到了安若琪走下來,就將電視給調(diào)到了靜音上,“奶奶,我想問你個問題。”
安若琪慢慢的坐了下來,“想問什麼,還這麼神秘?”
“以前,爺爺過世前,我聽他講過你跟慕爺爺,還有慕爺爺?shù)母绺绲墓适拢蚁胫溃@麼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的你是愛著誰,是慕爺爺還是慕爺爺?shù)母绺纾俊?
安若琪輕輕的笑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純真,南南的話好像是把她帶回到了很多年前一樣,倚著沙發(fā)時,她明顯的陷入了沉思中。
“對你慕爺爺?shù)母绺纾液芮宄闹溃鞘菒矍椋词宫F(xiàn)在感覺不是那樣強(qiáng)烈了,可是我知道,我是愛過他的。”
“那慕爺爺呢?”
“對你慕爺爺,”安若琪的聲音停了停,“至於到底愛不愛,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了,或許從我見他第一名開始就一直愛著,我只是知道,他已經(jīng)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無法割捨。”
“那你當(dāng)年決定留在慕爺爺?shù)纳磉叄菭?wèi)什麼?”
“守著自己愛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而我,想讓你慕爺爺幸福。”
“那你肯定是愛著慕爺爺?shù)模f不定慕爺爺?shù)母绺缰皇巧砩嫌心綘敔數(shù)挠白佣选!?
南南自顧自的說著,安若琪的視線卻是放遠(yuǎn),“真的是好多年前的事情,我記不清了,我只是知道,他,還是會讓我心疼。”
“那會不會其實(shí)你是同時愛著他們兩個人的?”
南南還是好奇的湊上來,安若琪卻已經(jīng)起身了,微微的搖頭,“真的記不清了,記不清了……”
她邁著腳步漸走漸遠(yuǎn),深深的嘆氣,多年不曾動容的眼角竟然猝不及防的留下了一行眼淚。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