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陷害?!?
卓易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
“那是還債?!?
客廳里正在討論的幾個人看到他,齊齊眉頭一挑,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不知道卓易是什麼偷偷從書房裡跑了出來。也不知道他在旁邊偷聽了多少內(nèi)容。
黎兆予眉頭高高的挑起,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追在卓易身後的保鏢便已經(jīng)開口求饒,“閣下,他自己要跑出來,又是隨時一幅會死的樣子,我也不敢攔他……”
“行了。沒事兒?!睓?quán)子墨揮揮手,不耐煩的趕人,“這沒你事兒了,還不趕緊滾蛋?”
再不滾蛋,他可真就得死在黎兆予的手下了!
保鏢點點頭,落荒而逃。
卓易站在他們的面前,不喜不悲,面無表情,“那不是陷害。我只是把他曾經(jīng)對我做過的事情,讓他也體驗一次而已。”
他承受了整整三年的噩夢,卓嵐也只不過承受了一次而已。
說到底,卓嵐欠他的,他還是沒有能夠完全的討回來。
從別人口中聽到的再多,也不如從當事人的口中聽到一句來的有用。
權(quán)子墨站起身,讓卓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後衝白晶晶擺擺手,“你去聯(lián)繫一下那二愣子??纯此沁呌惺颤N需要幫忙的?!?
“好?!?
白晶晶立刻起身。
那樣的話題,她身爲女人,真的不想親耳去聽。太噁心,太令人作嘔。
反正結(jié)果她已經(jīng)知道了,具體的內(nèi)容,她不知道也可以。再留下聽卓易親手撕裂自己的傷口,她做不到。
更何況——
她也是真的很想念那個二愣子了。
雖然看不到他,也摸不到他,但能跟他打打電話,也總比沒有強吧?
白晶晶離開了,但,對話還在繼續(xù)。
權(quán)子墨親自給卓易到了一杯熱水,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你確定,你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沒關(guān)係,我允許你——”
“沒關(guān)係。”卓易虛弱的點點頭,蒼白的臉龐上,只有堅定的表情,他打斷了權(quán)子墨的話,道:“我可以的。”
“章醫(yī)生已經(jīng)給打了止疼針嗎?”權(quán)子墨又問。
“打過了?!?
就是因爲章醫(yī)生給了他打了止疼針,他纔有力氣從軟榻上走下來,走到這個客廳找他們。
“卓易,這是我私人對你的承諾。跟其他都沒關(guān)係。是我個人對你的承諾?!?
卓易望著他,眸子裡黯淡無光。
“跟別的也沒有關(guān)係,老子只是看卓嵐很不爽。他不死,老子就不爽。所以,你當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好了。這次事情結(jié)束,我一定讓你決定卓嵐的生死。要怎麼處置他,你說了算。”
卓易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似乎在消化權(quán)子墨剛纔那話的意思。
他愣了很久,纔不確定的問道:“你是說……你願意把卓嵐……”
“沒錯?!睓?quán)子墨鄭重的點頭,“我會把卓嵐抓住,交給你。他是生是死,是生不如死,還是半生半死,都是你說了算。他要怎麼處置他,隨便你。”
“那如果……我要讓他——”
權(quán)子墨一擡手,“你不用跟我說,也不用問我的意見。我說過了,卓嵐,單憑你處置。夠清楚了嗎?”
也就說,卓易想要讓卓嵐下半輩子都經(jīng)歷他曾經(jīng)的噩夢,權(quán)子墨也不會插手。
“權(quán)子墨?!”唐棣在茶幾底下狠狠的踹了一腳權(quán)子墨的小腿,“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自己知道嗎?卓嵐的處置,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你怎麼可以不過問他的意見,就這樣自作主張呢?”
“老子替他辦了這麼多事,跟他要個人,若是他都不肯的話。那好,老子現(xiàn)在就走人!”權(quán)子墨擺明了的威脅,令唐棣頭痛不已。
權(quán)子墨這個人,總是如此的任性。
他想要做什麼。如果你不讓他去做,他真的會撂挑子不幹。這事兒權(quán)子墨以前也沒少幹過。
抿了抿嘴脣,唐棣靠在沙發(fā)上,“隨便你吧,我已經(jīng)警告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聽?!?
“放你的心。把卓嵐交給卓易,更會讓卓嵐生不如死。最恨卓嵐的人,就是卓易了,不是嗎?他也想讓卓嵐受盡折磨再死,那把卓嵐交給卓易,一樣會得到他想要的結(jié)果。沒差別了。”
黎兆予道:“唐棣,你由著權(quán)子墨吧。如果是權(quán)子墨的話,跟他開口要卓嵐,他不會拒絕?!?
“哼!隨便他!”唐棣臉龐一別,明顯也是默認了。
卓易其實很想問問他們,他們剛纔口中的那個‘他’到底是誰??伤麤]有問,因爲沒什麼必要。
他只需要確定一件事——
“權(quán)子墨。你肯定,等事情結(jié)束,你會把卓嵐交給我處置?”
權(quán)子墨聳聳肩,“如果那時候,卓嵐還沒死的話。”
如果卓嵐在混戰(zhàn)中死了,那他也沒辦法咯不是?
搓了搓雙手,卓易低著頭沉默了很久。然後,他才緩慢的擡起頭,深深的望著權(quán)子墨,“謝謝你。”
“不必。我只是在同情可憐你?!?“那我也想謝謝你?!?
如果沒有權(quán)子墨,他這輩子的夙願,不會有達成的一天。只靠他的能力,他窮奇這一生,都不可能扳倒卓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跟卓嵐之間的差距,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沒有權(quán)子墨這些人的同情可憐,他是無法復仇的,他更無法讓卓嵐完全的體驗,他當年的求救無門,求生無能,求死不得。
吹了吹額前的碎髮,對於卓易的再三道謝,權(quán)老爺表現(xiàn)的極爲不耐煩——
“別再廢話連篇了啊!你再叨叨不停,老子先宰了你信不信?!”
望著吹鬍子瞪眼的權(quán)子墨,卓易卻淺淺的笑了。
這是他這幾十年裡,第一次露出如此真心實意的笑容。
他說,“權(quán)子墨,你真是個好人?!?
“呸!滾蛋!”
“真的,權(quán)子墨,你跟顧靈色一樣,都是好心腸的人?!?
“去你.媽的!少拿噁心話兒擠兌老子!”
……
權(quán)老爺啊,他呀,可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說道心軟,權(quán)老爺纔是最心軟的那一個。
不是嗎?
嗯!
權(quán)老爺,是個好人!大好人!
……
卓易被葉南川收留之後,便被葉南川送到了距離江南省一百多公里深山中的一個小村落。
這個小村落,基本上可以說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別說手機iPad這種電子產(chǎn)品了,就連電,這個小村落都是限時供應的。只有中午十二點,到下午三點,這段時間裡,村子裡纔有電。其他時間,是連電都沒有的。
卓易的身份極爲敏感,他是那幢領(lǐng)導性.醜聞的當事人!如果他死了,那就是死無對證??扇绻麤]死,一旦他被什麼人控制了起來。反咬葉南川一口,葉南川就會很難做。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殺了卓易。
但葉南川到底不忍心。於是,將他卓易送到了這個偏僻又祥和的小山村。
這裡,是陪伴了葉震裘戎馬一生的黑管家的老家。
將卓易放在這裡,安全性不會有問題。
而且葉南川也覺得,讓卓易在這種淳樸的地方,更容易讓他治療心理的創(chuàng)傷。
每個月,葉南川都會親自抽空前來看望卓易。
時間很不確定,但每個月,他都會來。從未有過例外。就算是當時葉南川的仕途幾乎就被宣告了死刑的時候,他也沒有落下過一次。
當然了,卓易滿打滿算,在那個小山村,一共也就待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葉南川,則一共去看了他,五次。
每次葉南川去看望卓易的時候,他隻字不提小山村外邊的消息與情況。他只是來看看卓易的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心裡的創(chuàng)傷恢復的怎麼樣了。大部分的時候,葉南川只是稍作片刻就會離開。跟卓易的對話,基本上也不超過五句。
而卓易那時候剛剛被從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救出來,他對每個人都有很強的防備心與警戒心。除了葉南川,他根本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尤其,是男人,上了年紀的男人。
葉南川不是個擅長言辭的男人,卓易又從不開口。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沉默的坐下喝一杯茶,葉南川便會離開。卓易則會一直站在小山尖兒上,看著葉震裘的車子離開。直到葉震裘的車子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當中,他也久久站在原地不曾動一下。最後,都是由村裡照顧卓易飲食起居的嬸子,將他連拉帶拽的拖回進了屋子。
最後一次葉南川去看望卓易的時候,卓易主動開口了。
他問葉南川,是否已經(jīng)平安的度過了卓嵐帶給他的危機。葉南川不知道怎麼了,並沒有隱瞞卓易,將這五個多月一來,外邊發(fā)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撿給卓易說了。唯有那一次,葉南川耽誤了回江南省的行程。他跟卓易說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
等葉南川說完,天都已經(jīng)黑了。他便唯一一次,留在那個小山村住了一晚上。而當葉南川第二天醒來,卓易就已經(jīng)不見了。
卓易說,之前葉南川來看他,都是皺眉緊鎖的模樣。而那一次,葉南川整個人看起來都輕鬆了不少。於是卓易便知道了,葉南川已經(jīng)平安的度過了那次的危機。
在知道了葉南川已經(jīng)平安無事,而卓嵐卻依舊在京城混的風生水起,卓易無法繼續(xù)再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過著簡單又淳樸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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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的身體裡,已經(jīng)住進了一個心魔。
除非看到卓嵐身敗名裂,不然,他的心魔,永遠不會消失。
每一個日日夜夜,他都備受煎熬。他只要一閉眼,便會想到卓嵐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事情。他無法入眠,他無法得到平靜,他更無法被救贖,更無法自我救贖。
卓易知道,他唯有將卓嵐從那高高的雲(yún)端,一點點拖他入地獄,他才能得到救贖。他才能得到平靜。
所以,卓易離開了,義無反顧的離開了——那個葉南川爲他尋找的,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他走了,他去復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