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救護(hù)車到來,直到醫(yī)護(hù)人員用力地將她拉開,她就那樣呆呆傻傻地坐在那裡看著他們現(xiàn)場搶救著許諾。
不知什麼時(shí)候,一輛黑色的布加迪停在了不遠(yuǎn)處,門開了,有人下來了,一雙鋥亮皮鞋緩緩地落在了她面前。
她呆呆地?cái)E頭看去,還未看清來人,一個響亮的耳光就照著她的臉狠狠搧了過來。
她被打得頭扭到了一邊,只覺得脖子都快扭斷了,腦袋‘嗡嗡’作響,朦朦朧朧地聽到許老爺子那冷若冰刀雪劍般的聲音緩緩地從頭頂傳來,“都你這個狐貍精害的!他若不陪你出來看電影,何至於落到這種地步!”
蘇末離沒有吭聲,也沒有再擡頭看那冷酷無情的男人,只是轉(zhuǎn)頭看許諾,卻見醫(yī)護(hù)人員正對他的心臟進(jìn)行電擊,每電擊一下,許諾的身子便會不由自主地往上挺一下,然後再重重地落下來。
電擊了好幾次,許諾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然後她看到救護(hù)人員彼此遺憾地看了一聲,低聲說:“他死了。”
當(dāng)這簡單的三個字衝到她的耳朵裡時(shí),蘇末離想從地上爬起來,想走到許諾身邊去。
可是還未完全站起來,突然一隻腳從一旁踹了過來,狠狠地將她踹到了地上。
她痛得全身直冒冷汗,可是她顧不得許多,仍然手腳在許諾留下的那一大灘血水裡掙扎著想再度爬起來。
她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死活,她都要跟許諾在一起,別人可以放棄他,可以負(fù)他,她不能!
無論天上地下,她都要牽緊他的手,絕對不會再讓他品嚐到被放棄被背叛的滋味!
可是當(dāng)她終於爬起來的時(shí)候,許諾卻已經(jīng)被人擡上了救護(hù)車。
她眼睜睜地看著救護(hù)車載著許諾飛馳而去,在它的背後,那輛黑色的布加迪緊緊相隨,夜幕下,它就如一個可怕的巨獸,張著血盆大口要將她一口囫圇吞下……
蘇末離不知道自己跟著那輛救護(hù)車跑了多久,總之跑到腳上的高跟鞋都掉了,跑到原本鬆鬆挽成一個絕美髮髻的頭髮都鬆散四下隨風(fēng)亂飛舞,跑得終於看不到它的蹤跡,跑到最後一跤跌倒在地的時(shí)候,她才躺在地上,看著那仍然像方纔一樣有著璀璨耀眼的繁星一樣的夜空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大叫了起來,“啊……啊……”
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悲傷、蒼涼,如頭失去伴侶又受傷的獨(dú)狼,滿腹的絕望滿腹的悲憤滿腹的滄桑卻只能對著天空那高高懸掛著的冷月泣血嘶吼……
她就這樣一聲又一聲絕望地嘶吼著,直到咽喉辛甜,直到咽喉再也發(fā)不出一點(diǎn)點(diǎn)聲音的時(shí)候,她才無力地閉上了絕望而滄桑的眸子,冰冷的淚水緩緩地從眼角洶涌而出。
就在離她五十米的拐彎之處,有一輛賓利靜靜地停靠在那裡。
車裡的男子冷若冰霜,一動不動,如一頭守候在深夜黑暗裡靜靜等候獵物的老鷹一般,沉靜陰狠。
他一直尾隨在她身後,他看著她瘋了似的撲向許諾,看著她緊緊地抱許諾在懷裡,看著她不停地亂吻著許諾,讓許諾的鮮血將她那張美麗的臉,染紅得就似吸血狂魔,聽著她癡情而瘋顛的話語,還有那一聲聲時(shí)而如杜鵑如獨(dú)狼泣血般的悲鳴聲……
他很清楚地知道她很痛很痛!
她再一次像上次在遊輪上一樣,痛苦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雖然,他和她之間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可是他卻感覺自己就像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深深地知道她的痛苦的絕望!
人都說,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滿以爲(wèi)自己雙手已經(jīng)牢牢地把幸福抓在了手裡,卻在一秒間的時(shí)間之內(nèi),眼睜睜地看著幸福如沙一般從指間溜走。
蘇末離,你如今便是如此吧?
你可知道,你的痛不欲生,卻是我的甘之如飴!
男子冷冷地笑了,白皙修長而有力的手指搭上了方向盤,一個用力朝右邊一打,就駕駛著車子往相反的方向飛快地疾駛而去。
寂寞夜空下,一切都?xì)w於平靜。
初夏的夜空仍然繁星璀璨,美麗明亮的寒星眨巴著無辜的眼睛看著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孩。
風(fēng)兒依舊輕柔,用它溫柔的手臂,緩緩地?fù)徇^世間萬物,包括蘇末離。
只是她像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昏黃的燈光下,只有她那汩汩不斷流出的淚水在泛著閃爍的光芒,才讓人知道她還活著。
即便心痛死了,可是軀體還活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蘇末離以爲(wèi)自己就要死在路上,去黃泉與許諾相會的時(shí)候,卻在迷迷糊糊之間,感覺到又有人向她走近。
是許老爺子嗎?
他改變主意了嗎?
他終於肯讓她陪在許諾的身邊,不管是生是死嗎?
蘇末離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絲清明,她睜開了眼睛,果然看到了一雙腳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大喜,掙扎著伸出滿是灰塵與血跡的手死死抱住了那雙腳,低低地哀求,“爺爺,您是來帶我去許諾身邊的吧?您到底不忍心許諾一個人孤獨(dú)地與死神抗?fàn)幨遣皇牵磕鋵?shí)是愛著他,也不討厭我的是不是?”
那人沒說話,只是緩緩地蹲了下來,伸手將她環(huán)在了懷裡,低聲說:“我才從醫(yī)院過來,許諾去了……”
他話音剛落,蘇末離大腦‘嗡’地一聲響,眼前一黑就徹底昏厥了過去。
林千木緊緊地?fù)е皖^看著蘇末離那張滿是血跡的臉,哽咽著低聲說:“我早就告訴你,不要愛上許諾,不要愛上許諾!是你傻!硬是像個傻瓜一樣載了進(jìn)去!許諾那薄命的人,怎麼承得起你如此厚重的愛?你爲(wèi)什麼非得將你自己置於如此絕境?”
許諾,從小便被死亡的陰影籠罩,他的家人,他的朋友,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早就把他當(dāng)成了一個隨時(shí)隨地都可能死亡的人。
雖然他一次又一次地逃過了死神的追逐,可是最終還是以這種慘死的方式結(jié)束了他的生命。
與其這樣,還不如從來沒有抱過希望,從來沒有愛過,就這樣平靜而孤獨(dú)地死去!
如今這樣算什麼?
他死得這樣慘烈,留下了蘇末離,讓她接下去該怎麼辦?
林千木緊抱著蘇末離的手在抖,身子在抖,嘴脣在抖……
蘇末離說過,一旦愛上,便是一生一世!
許諾走了,難道她要靠著跟一個死人的感情一生一世?
她還這麼年輕,不過才二十歲,難道就要這樣在懷念裡在悔恨裡在內(nèi)疚裡走過她的一生?
不不不!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這樣活下去!
他不想再看到她生不如死!
林千木一咬牙,頭就慢慢地低了下去。
他吻住了她那冰涼,還滿是血腥味的脣。
那是許諾的血,有幾分甜味,幾分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