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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七世七生

幽冥海底,櫻漓仰面閉目。

忘了我又怎樣,只要我還記得你。

巫神的血咒不僅改變了地面上的五大族羣,也改變了原本富饒的幽冥海底。

從那以後,海底只剩下我一條人魚,甚至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存在,漆黑的海底沒有一絲光線,只有我身上金色鱗片的光芒可以讓我稍微看清楚周圍的一些東西。

當(dāng)時的我不明白巫神爲(wèi)什麼要獨留我一個在這深海之中,後來我明白了,或許是她知道萬年之後你我的七世姻緣。

第一世,你是一條發(fā)光的紅色小魚,名叫火多多。

不老不死不傷,從那時候開始生命對我來說已經(jīng)成了虛無的東西,在遇到你之前的那一萬年時間裡,我活在黑暗之中。藉著鱗片的微弱光芒,我對著一塊刻著人魚的石頭一看就是三千年,然後抱來一塊新的石頭摸索著刻了三千年,之後找它們之間的不同又花了三千年,最後的一千年我睡著了,夢到了你,遇見了你的到來。

睡了一千年的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你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帶給我光明,我以爲(wèi)這是夢。

我撿了一根尖尖的化石刺透了我的尾巴,鮮血流出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你真的來了。你驚恐的看著我流血的魚尾,游過去用小小的魚鰭輕輕撫摸,我對你搖頭微笑。被我刺破的傷口重新癒合了,流出來的血很快滲入到了我的身體,被你撫摸過的鮮血流入心底,暖暖的。

這一生,你是除了我之外幽冥海底出現(xiàn)的第一個生物,一萬年沒有說話的我生澀的跟你說了一輩子,你離開之後,幽冥海底就有了發(fā)光的魚類,我知道,你是怕我寂寞。

第二世,你是一顆海藻,名叫火多多。

有了發(fā)光的魚類,海底整日如同白晝,可是我卻從來沒有看它們一眼,因爲(wèi)我知道你不再是那條紅色的小魚。我又等了一千年,你終於轉(zhuǎn)世回來找我了。

你出現(xiàn)的時候周圍圍滿了各式各樣的小魚,我游過去把它們趕跑了,你纔剛剛出生沒多久,我不想它們嚇到你。那段時間,我無時無刻不守在你的身邊,我感受著影子與影子的重疊,心靈與心靈的交織,夢境與夢境的纏綿,靈魂與靈魂的碰撞,無比美妙,無比幸福。

就這樣我一直守著你慢慢長大。

你茂密的身子長滿了整個幽冥海底,無論我走到哪都能看到你,觸摸到你。醒著的時候我們一起在海里游泳,睡著的時候你會溫柔的覆蓋上我的身體給我溫暖,有了你,在這冰冷的海水裡我再也感覺不到寒冷,因爲(wèi)你無時無刻不在給我溫暖。

直到最後你離開了,我還是能感受到你的溫度。我的髮絲不斷生長,長長的如海藻一般。

這一生,你給了我溫暖,我每日撫摸著長長的金髮,每一根髮絲裡都藏著我們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點點滴滴。

第三世,你是一顆琥珀,名叫火多多。

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安靜的躺在那裡,沙土覆蓋了你大半個身子,當(dāng)我撿起你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因爲(wèi)我看到在琥珀當(dāng)中,是一條小魚和一株海藻。

你是怕我忘記你嗎?我怎麼會忘記你呢?從海洋沉入地底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你的出現(xiàn)纔是我記憶的開始,刻骨銘心又怎能忘記?

我把你的每一次輪迴都悄悄的放在那個角落,我們的點點滴滴都在那裡儲存著。屬於我們的記憶沒有人會去打擾,因爲(wèi)我已經(jīng)在那裡佈滿了結(jié)界,很厚很厚。

你也答應(yīng)我好不好,永遠也不要忘記我。

我守著你琥珀的身子過了千年,直到你身子裡的小魚變成魚骨,海藻消失不見。

這一生,我們約定永遠都不要忘記彼此。

第四世,你是一隻海龜,名叫火多多。

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很吃驚,你慢悠悠的爬到我的身邊,伸長了脖子仰頭看我,咧嘴一笑。你知道嗎?這一世你真的好醜,好醜。可是,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嫌棄,你永遠是我最愛的火多多。

你喜歡我在你的殼上畫畫,可是笨笨的你永遠猜不到我畫了什麼。於是我就把你翻過來撓你的肚子懲罰你,看著你那笨笨的爪子搖啊搖,你知道那時候的你有多可愛嗎?其實,我並沒有在你背上畫畫,而是寫了幾個字。

愛你生生世世。

後來我知道,你是爲(wèi)了這一世能陪我更久才幻化成了又醜又笨的樣子。可是你知道嗎,傻瓜?海龜也不是長生不老的,世界上沒有像我一樣的怪物了。

你走了之後,我每天學(xué)著你的樣子在海底爬啊爬,下輩子你要變好看一點啊。

這一生,我許下了承諾,愛你生生世世。

第五世,你是一個海星,名叫火多多。

果然,你比前世好看多了。

幽冥海底看不到天日,自然也看不到星星,你就每天跑到上面一閃一閃的冒充星星。

可是多多,我不喜歡星星,因爲(wèi)總感覺它們離我太遙遠,我是人魚,又怎麼能觸碰到天上的星星呢?它們對我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我不要你做星星,我不要觸摸不到你的身體,我只要你每天在我身邊陪著我,只要這樣就好。

於是我和你約定,等你幻化了人形,我們就去地面上看星星,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聽到海枯石爛,你搖了搖腦袋。你是怕海枯了我沒地方可去嗎?那就天荒地老就好了,不要海枯石爛,這裡是我們的家,我們哪也不去,永遠都住在這裡。

後來的後來,只要擡頭就能看到貼俯在幻冥界土地上的各式各樣的星星,太多太多,再也找不到哪一顆是你,我知道,你又離我而去了,而你卻給我留下了整片星空。

這一生,我們約好一起去看星星。

第六世,你是一塊石頭,名叫火多多。

我很無奈的看著你,爲(wèi)什麼你又退化了呢?你這個樣子,要什麼時候才能幻化成人形呢?我有些生氣的把你扔在那裡,好幾天沒來看你。等我再過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你知道我有多著急嗎?我不是真的生你的氣,我是太想看到你,太想聽到你講話了。

求你回來,好嗎?

後來,我在那塊我刻了三千年的石頭旁邊找到了你。

你看看它又看看我,然後蹦了蹦身子,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把你也雕刻成它的樣子。可是你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怎麼能跟那塊石頭一樣呢?於是,我花了五千年的時間沒日沒夜的雕刻,因爲(wèi)我想把你變成世界上最美麗的石頭,可是一直到最後,我都沒有完成。

後來我終於明白,因爲(wèi)你本身就是完美的存在,又何必來雕刻呢?

這一生,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完美。之後的時間,我守著那塊雕刻了一半的空石等待著你的輪迴,下輩子你能跟我說句話嗎?

第七世,你是一個傳音海螺,名叫火多多。

不知道你是不是聽到了我對你說的話,這一生我真的聽到你的聲音了。

那天夢中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醒來發(fā)現(xiàn)你躺在我的耳邊。

“你回來了。”我拿著你放到了耳邊。

“櫻漓,我回來了。”你的聲音很好聽,像海風(fēng)。

可是下一秒,我哭了。

“怎麼了?”你嚇壞了。

“幾萬年了,我終於不用自言自語了。”

你唱了世界上最美的歌給我聽,我纔不哭。

“以後一直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好,你也答應(yīng)我不要哭,我喜歡你笑的時候。”

“好。”我用力點點頭。

可是,最後我還是食言了。當(dāng)拿著海螺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的那一刻,我又哭了,我知道你走了,雖然你說我笑的時候最好看,可是沒有了你我笑給誰看呢?

這一生,你給了我聲音的安撫。你走了之後,我發(fā)現(xiàn)我能跟海底魚類溝通了,你把聲音留在了幽冥海底,可是,這麼多聲音,哪個纔是屬於你。我每天唱著你教我的歌,卻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

這一世,你終於幻化成人形了,可是你卻不記得我。

在地下的海底待了幾萬年的我第一次來到幻冥界的土地之上,來到無淚之城,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你,可是你卻再也不認得我。

你問我叫什麼,我哭了,沒有回答。你不知道我誰,可是我卻知道你是誰。

你驚奇的看著我,問我爲(wèi)什麼知道你的乳名。

我當(dāng)然知道,那可是我喊了七世的名字啊。

每天我都盼著天黑,因爲(wèi)只有天黑我纔可以幻化成人形。雖然我幻化成人形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每走一步腳下都跟刀割一般疼痛,可是我是不老不死不傷之身,流出的血很快就會滲回到體內(nèi),你根本看不到我的腳在滴血。

那天,我見到了你看飝惢的眼神,那樣的溫柔。

那一刻,你沒看到,我的心也在滴血。

你看了我七世,守了我七世。如今你的眼裡卻是別的女人,這叫我怎麼接受?我們的約定,我們的誓言你全都忘了嗎?

後來我才知道,我們只有七世情緣,可是我纔不管他七世八世,我只想跟你生生世世。

你不認得我又如何,只要我還認得你。

總有一天你會記起我,因爲(wèi)這是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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