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皇宮之時，已經是深夜，雖然晚，但池思瑤的心裡卻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原本她和穆雲啓的計劃是明日宮宴之上鋌而走險，悄悄的在穆天奕的酒水中下毒，宴會之上人多眼雜，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夫妻二人還有穆天奕，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誰曾想，穆天奕竟然今晚會宣見池思瑤入宮請脈，還真是一下就解決了池思瑤的燃眉之急，來的恰到好處。
出了宮，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池思瑤靠在穆雲啓的肩頭，聽著馬車外車輪碾壓雪地的清脆聲響，覺得這一刻好寧靜，好安逸...
還有不到三個時辰，天就會亮了，她突然很希望這天不會亮，只要天不亮，那些不知道結果的明天就永遠不會到來，她和穆雲啓就永遠能像現在這樣擁抱在一起...
“籲...！”
馬車緩緩停下，臨江的勒馬聲打斷了池思瑤的思緒，她有些錯愕的擡起頭。
這麼快就回府了？
怎麼好像平時都沒有這麼快？是她今日發呆的時間太久了麼？
她遲疑的擡手掀開簾子，偏頭看向馬車外。
“醉仙樓？”
池思瑤驚疑不定的回頭看向身邊的穆雲啓，漂亮的眼睛裡寫滿了疑問。
穆雲啓寵溺的笑著，伸手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尖:“子時已過，今日已經是小年了，午膳咱們去陪阿孃，晚膳咱們要入宮赴宴，可我想和瑤兒一起過小年，所以只能委屈瑤兒陪我來這醉仙樓一起吃頓餃子了。”
他眼底的繾綣柔情快要把池思瑤溺斃，她笑彎了眸子:“這個點，醉仙樓還有餃子麼？”
穆雲啓非常自豪的挑了下眉梢:“一頓餃子罷了，你夫君我還是有面子能弄到的~”
池思瑤笑彎了眸子，和穆雲啓一起下了馬車。
寒冬的夜，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喜慶的燈籠在風雪中頑強的綻放著光彩。
醉仙樓的門口有一個小哥兒正坐在臺階上，凍得耳朵紅紅，鼻尖紅紅，看到兩人下了馬車，一個激靈站起身:“哎呀！殿下您可算是來了！快請快請，小的這就命廚房下餃子！”
穆雲啓微微頷首:“辛苦少東家了！”
那小哥兒擺了擺手，推開醉仙樓的大門，示意穆雲啓他們快進去。
屋裡的光溢出房門，傾灑入黑夜，池思瑤的眼前一瞬間明亮了起來，門帶起屋內裹挾著陣陣暖意的風吹在臉上，池思瑤饜足的瞇了下眼睛，一瞬間感覺自己的疲憊都被驅散了個乾淨。
不同日白日裡的熱鬧，這個時辰的醉仙樓安安靜靜的，只有幾個收拾的夥計在忙碌。
大抵是少東家有吩咐過，大堂裡的夥計們都各自忙著自己手上的事情，對穆雲啓他們的出現沒有表現出很強烈的反應，就好像他們只是尋常百姓一般。
這種感覺其實很好，安安靜靜的，不會覺得如坐鍼氈。
來到平時穆雲啓常待的雅間，兩人坐下喝了杯熱茶，很快餃子就端了上來。
簡單的餃子，醉仙樓的大廚們卻也別出心裁的做出了花樣。
蒸的、煎的、煮的，包肉的、包蝦的、包菇子的...明明只是一個餃子，卻讓池思瑤感覺到了精緻與用心。
“這餃子做的真漂亮，我都不捨的吃了...”
池思瑤看著餃子，不禁笑著感慨。
穆雲啓啞然失笑，擡手夾了一個蝦仁餡兒的煎餃放到了池思瑤的碟子裡:“做了就是吃的，想吃就吃，最多...我腆著臉讓少東家多爲我們破幾次例！或者...我親自去跟醉仙樓的大廚學學，日後常常在府上做給你吃！”
池思瑤噗嗤笑開了眉眼。
她伸手拉住穆雲啓骨節分明的大手，指尖順著他掌心的紋路輕輕劃過，那掌心常年握劍留下的薄繭紋路分明，給他白玉般的手留下了點點瑕疵，卻一點也不難看...
這樣的手...該是握著長劍上陣殺敵的手，怎麼能被困住廚房這樣的狹小天地裡？
她在穆雲啓的掌心用指尖畫了個圈圈:“真快呀，都小年了，咱們成親已經一年多了...”
穆雲啓反握住她的手:“瑤兒...可是想阿爹阿孃了？”
池思瑤失笑，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等此間事了，咱們也該要個孩子了...”
孩子麼？
穆雲啓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與恍惚。
他不是沒有想象過自己和池思瑤有了孩子以後的生活，那種生活很幸福，可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給池思瑤一個這樣安定幸福的未來。
阿爹的死還歷歷在目，他真的不想這樣的悲劇再一次重演...
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亦或是在沒有足夠的安穩之前，孩子只會成爲他的負累，就像...
當年如果沒有他，阿爹一定能守護住阿孃和自己，不至於狼狽到落得個慘死的下場，讓阿孃守著偌大的宅院，孤苦半生...
看到穆雲啓的眸子暗淡下來，池思瑤心口一疼。
她如何不知道穆雲啓在擔心什麼...
一如阿孃在她心中是倒傷，穆雲啓的阿爹在他的心中也是不可磨滅的痛。
她鼻子有些泛酸，握著穆雲啓的手緊了幾分。
小年，團圓的時節，桌子上還有那麼多精緻的餃子，她不該提及這麼傷感的事情，徒惹得兩人心裡都難過...
池思瑤抿了下脣，抽回手夾了一塊餃子放進穆雲啓的碗中:“其實...孩不孩子的，現在說都爲時尚早，今日是小年，多吃餃子纔是正事，來，吃餃子！”
看著碗裡的餃子，穆雲啓眼睫一顫，心中生出許多許多的愧疚來。
他的瑤兒啊...總是那麼的乖巧懂事...讓他如何能不心疼...
他扯了下嘴角，夾起餃子放進嘴裡，卻有些食不知味。
“好吃麼？”
池思瑤笑的眉眼彎彎，甜甜的問。
穆雲啓喉間一哽，明明是辣味的餃子，他卻嚐出了甜。
他笑了笑:“好吃！”
“好吃就好~”池思瑤又往他碗裡夾了一個餃子:“過了今夜，若我們都能平安的活著回到王府，我們就再吃一次餃子，以後的每個小年都吃上一頓餃子，和阿孃一起，和......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一起...！”
穆雲啓的眼眶倏地紅了，嘶啞了喉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