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容慢慢坐起來，低頭看他，眸光凜冽，“可你做到了嗎？你殺了師父，做了無影教主，殺人如麻，淪爲惡魔，蕭長情，你可知道，我對你有多失望！”
不是這樣，不是！
蕭長情劇烈搖頭，卻因爲身體的綿軟，只能看到他的腦袋晃了幾下而已。
“你是不得已？”楚雲容眼裡露出些悲色來，“師父教導我們十年，我不相信你對他的尊敬和情意是假的，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到底有什麼理由，非殺了師父不可？”
蕭長情艱難地擡手，想要拉他的衣襬，卻仍舊無法做到——到底是什麼迷藥，居然這樣厲害？“雲容，你要做什麼……”
今天一過來，就不提往日，只與他飲酒談笑，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他當然知道，師弟不可能忘記從前的一切，也不會放下對他的仇恨，他有意如此，肯定別有所圖。
但他就是不想點破，哪怕是假的，虛幻的，短暫的，他也寧願守著這樣寧靜平和的師弟，一道回憶從前的歲月。
他知道，師弟最終肯定是要說出目的，他甚至覺得，師弟是想趁他喝醉，無力反抗的時候，殺了他，毀了無影教，以泄心頭之恨。
所以，他沒有做任何的防備和反抗，他在賭，賭師弟是不是真的狠得下心來殺他，兩人之間，也終於可以有個了斷。
然而結果是，他料的沒錯，師弟果然動了手，卻並沒有殺他，只是給他下了類似“軟筋散”一類的藥而已。
“借你一用，”楚雲容微微一笑，這笑容卻已冷入骨髓，“我要救兩個人，拿你去換他們。”
蕭長情愣了一會，想要縱聲狂笑，卻只從喉嚨裡，擠出了兩聲悲鳴。
原來如今在師弟心裡，他已不及外人重要。
不用說，師弟肯定是要去救厲王夫婦，他早已得到消息，他們被太子所擒，也早料到師弟會去救他們。
他卻沒想到，師弟居然要拿他的命，去換他們兩個的命，真是對得起他！
“事出無奈，我也沒別的辦法，除了你，沒有任何籌碼能令太子殿下滿意，所以，只有委屈你。”楚
雲容將他扶起，連點他胸前數處大穴，即使這藥力過去，他也動彈不了分毫。
蕭長情急促地喘息著，眼中沒有恨，只有一片灰色，“那藥……在你脣上？”
“是，我知道你若看我喝醉，一定會吻我。”楚雲容摸了一下自己的脣，“如果你沒有這樣的心思，我也算計不了你，你恨我就是。”
蕭長情低低地笑，“你明知道我不會，其實，何必這樣麻煩，只要你開口，無論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哪怕是我的命。”
楚雲容猛地震顫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你不用覺得虧，只要救了厲王夫婦，我會想辦法保你無事，如果實在保不了，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楚雲容！”蕭長情嘶啞著聲音低吼。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當年拜在師父門下，我們說過的誓言，我從未忘記。”楚雲容撣了撣衣襟，大步出去。
脊背挺的雖然直，腳步卻有些慌亂。
蕭長情閉起了眼睛，眼眶一陣發熱。
師弟這樣，完全壞了他的計劃。
不過沒辦法了，該來的，始終要來，爲了他和師弟的性命，有些事，他也顧不得了。
因爲拿到了蕭長情的令牌，無影教上下雖然很奇怪他們爲何要一起離開，也不敢阻攔，爲他們準備了一輛馬車，送他們離開。
楚雲容坐在一邊，眼睛看著車外，表情冷漠，不知道在想什麼。
蕭長情無力地倚在另一邊，眼睛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我會盡量保住你的性命，你不用一直看著我，我知道你很想睡。”楚雲容冷冷道。
中了他的藥，還能清醒到現在，師兄的功力果然非同凡響。
蕭長情確實困頓的厲害，卻捨不得睡。
或許一睡過去，就再也見不到師弟了。
“我沒事，不過師弟，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放開我，我帶無影教的兄弟一起殺入皇宮，更有把握把厲王夫婦救出來？”蕭長情低聲道。
“我想過，但是不行，”楚雲容搖頭，“就我們兩個，救不了厲王夫婦，無影教的
人沒有義務爲了我去救人而丟掉性命，皇上和太子一直要剷除無影教，我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
“呵呵，”蕭長情眼神嘲諷，“是誰口口聲聲說，要幫太子剷除無影教的？現在大好機會在眼前，你反而要放棄，師弟，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楚雲容沒言語。
無影教行事，亦正亦邪，無法說全部是錯，太子是爲了保住大涼國的江山，也無可厚非，他其實誰都不想幫，也不想殺人。
世事無常又無奈，爲何總要他做那麼多的選擇。
“師弟，放開我，我們一起想辦法，我幫你救人，你就算拿我交換，太子也未必會如願放了厲王夫婦，他們兩個對東越國意味著什麼，你比我清楚，如果你是太子，你會輕易放過他們嗎？”
不到最後，蕭長情也不想玉石俱焚，能勸則勸。
楚雲容果然有些猶豫。
他是想過，太子不可能輕易放了厲王夫婦，可他們兩個是因爲他，才落到太子手上，如果不救人，他於心何安。
“厲王不是笨蛋，他不可能隻身到大涼國來，身邊肯定有高手，且正在安排救他，你如果這樣貿然出手，會不會壞了他的計劃，驚動太子後，再想救他們，就更難了，你想想清楚。”蕭長情見他動搖，立刻加緊勸說。
楚雲容眸光亮了亮，這倒是，他怎麼忽然了這個？
厲王是何許人，怎麼可能完全沒有安排，天牢雖然堅固，可厲王什麼陣仗沒有見過，不可能一直困著他的。
“雲容？”
“你先跟我回去再說，”楚雲容很快做了決定，“我會想辦法跟厲王見面，如果他有安排，我就放你走，如果沒有，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死了。”
蕭長情又笑了，“跟你一起死，是我最大的幸福。”
楚雲容難得地露出狼狽的表情，臉也紅到耳根，只能假裝沒聽到。
蕭長情心情格外愉悅，這才放心地睡了過去。
直到聽到他呼吸均勻綿長，真的睡熟了，楚雲容纔回過頭，看著他俊逸不凡的臉，慢慢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我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