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東家,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夏嘉言比幾個月前瞧著好像要瘦一些也長得高了一些。
“不,不大好。生意不好,又冷得厲害。”陳七哆哆嗦嗦的回道。
東宮正殿很大很大,地上光亮可鑑,比冰塊還冷,兜堂風(fēng)吹進(jìn)來,他都覺得自己好像要被吹碎一地了。
“給他倒杯熱茶吧,賜座。”陳七如實(shí)的回答似乎是取悅了夏嘉言,他忽然放鬆了語氣的說道。
陳七在全德的指點(diǎn)下,連忙跪地謝恩。如今的小太子和當(dāng)初在明祥樓吃蝦的小太子截然不同。陳七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捧著熱茶偷偷的喝了一口,又坐在柔軟的凳子上,才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凍得沒有那麼疼了。
“你的事情,我已經(jīng)聽全德說過了。豫親王府那邊我會幫你們解決的。”
陳七趕緊跪下來,又給小太子磕頭謝恩,剛剛到肚子裡的那點(diǎn)兒熱氣,一下子又冷了個乾淨(jìng)。
“作爲(wèi)交換,你總該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知道我在護(hù)國寺的。”
陳七跪在地上不敢爬起來,小太子的聲音一下就冰冷了起來,凍得他連頭髮都結(jié)冰了。
“回,回殿下的話。真,真的是猜的。”
要是人人你都能猜出他的行蹤,那他豈不是一直都暴露危之下。這個回答,顯然的,夏嘉言很不滿意。
“你猜的?”
“不,不是,是駱叔叔猜的。”
東宮裡忽然就安靜了下來,行走的太監(jiān)宮女們落腳無聲,彷彿在地面上飄一樣。靜默帶來的沉重的心理壓力,讓以爲(wèi)自己已經(jīng)冷的骨頭都凍裂的陳七,瘋狂的冒汗。冰涼而華麗的袍子被汗水打溼,貼在身上比先前更難受了。
總覺得在這裡,你以爲(wèi)你已經(jīng)承受到了極限了,可更遠(yuǎn)的極限還在等著你。
“駱帥猜的,他還和說你說了什麼?”良久,小太子的聲音才從上面?zhèn)飨聛怼?
“回殿下的話,沒說什麼。就是讓陳七來向殿下求助。說殿下會幫忙解決困難的。”
小太子等了一會兒,才笑了起來。他這一笑春回大地,一下就讓陳七倍覺的溫暖如春。
“給小七個爐子吧,我這兒太冷清了。凍著小七了。”
全德應(yīng)了一聲,遞給陳七一個花籃式的小爐子,拎手的地方纏繞著金絲,摸上去有點(diǎn)兒硌手。但是陳七半個字不敢說,生怕多說多錯。
重新坐回椅子上,抱著小爐子,陳七才覺得暖和了點(diǎn)兒。而這個時候,全德還體貼的給他披上件孔雀翎的披風(fēng),寬大的披風(fēng)把他整個人都蓋住了,這一瞬暖意襲人。
“這件披風(fēng)是父皇賞賜給我的,我穿的大了很多。很想送給駱帥,小七,你能幫我把它帶給駱帥嗎?”
……
深一腳淺一腳猶如踩在雲(yún)朵之上,陳七抱著華貴的披風(fēng)踏出了東宮正殿。全德再一次展現(xiàn)了他完美無缺的體貼,給他背好了馬車,馬車上有爐子有熱湯。坐進(jìn)去,暖風(fēng)吹得臉上的毛孔都舒展了。
“七少東家,你且走好。”
懵的陳七機(jī)械的點(diǎn)頭,然後正襟危坐的一路從宮裡坐到了百歲鎮(zhèn)。從天黑坐到了天亮,一直都沒變過姿勢。
直到進(jìn)了蘇宅,見了蘇微晴他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嬸嬸我好怕!”撲到蘇微晴的懷裡,死活不肯撒手,一面嚎啕大哭,一面說著自己的恐懼。
蘇微晴掙脫不開,只能拍拍陳七的後背,一遍又一遍的輕撫著,試圖把驚嚇過度失控的人給安撫下來。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你回來了。別害怕,嬸嬸在這兒呢。”
陳七這一哭哭得是天昏地暗,最後還哭暈過去了。下午的時候就發(fā)起了高燒,這孩子是真嚇壞了。
蘇微晴給他煎了藥,又用熱水擦了身子,蓋上厚厚的被褥小心照料著。三天後,人才悠悠轉(zhuǎn)醒,瞧見蘇微晴又抱過去痛哭。
“男子漢大丈夫,只知道哭鼻子,丟不丟人呀。”秀秀在一邊兒涼涼的說道。
“……”陳七委屈的撅起了嘴,不甘願的把手收了回去,但是眼睛還是眼巴巴的盯著蘇微晴。
“堅強(qiáng)點(diǎn),嬸嬸在呢。別害怕,你都回家了。”蘇微晴摸摸陳七的頭,柔聲安慰。
怎麼辦又好想哭,鼻子好酸,眼睛好花。陳七是勁兒的吸了吸鼻子,試圖把眼淚憋回去。
“嬸嬸,那件孔雀翎披風(fēng)是太子殿下送給駱叔叔的。”
“早就送過去了,等你睡三天再傳達(dá)太子的意思,這會兒太子都發(fā)怒,把我們殺個精光了。”秀秀繼續(xù)毫不留情的鄙夷。
陳七被噎的眼淚都顧不上流了,狠狠的去瞪秀秀。
秀秀玩弄著指甲,都不樂意看他,還吹了吹自己的手指。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故意的!你讓我去護(hù)國寺找太子殿下幫忙!”
“還不算太笨嘛。”
陳七後悔的悲憤大哭。
“我爲(wèi)什麼不把你供出來,我爲(wèi)什麼要替你隱瞞,還把駱叔叔拉下水了。”
“你把我供出來又有什麼用,你覺得太子會信嗎?太子願意信嗎?”
蘇微晴用眼神示意秀秀,說兩句就夠了。陳七這會兒受到的打擊太大,精神脆弱著呢。
真沒用,還又蠢又笨,連小辰弟弟的十分之一都趕不上。秀秀衝著陳七吐了吐舌頭,會自己房間裡休息了。
“嬸嬸,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說來有些話長,太子殿下並不想傷害你,他只是試探你。就是嚇唬嚇唬你。”
不是吧?他就是被嚇唬了?可是他覺得好可怕,太子殿下真的好可怕!嚶嚶嚶。
“好好歇著吧,酒樓的事情,是不用擔(dān)心了。等你休息好了,再回去管理。你也別生秀秀的氣,這次本來應(yīng)該我去的。是你替我承受了這一切,嬸嬸應(yīng)該好好感謝你。”
是嗎?他幫了嬸嬸的忙?陳七忽然覺得豪氣沖天,他一直覺得自己挺沒用的,什麼忙都幫不上來著。沒想到竟然誤打誤撞的替嬸嬸幹了件大事兒。至於秀秀那個小姑娘,唉,都是小事啦,何足掛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