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城，益草堂。

聽風(fēng)聽雨在院裡竊竊私語。

夜離殤在牀上假寐，院子裡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聽見聽雨提到了一個名字。

艾巧巧。

夜離殤睜開眼睛，神情恍惚了一下。

低頭看向自己食指上帶著的紫玉戒指，他彷彿看到一個倔強的女孩子躺在路邊的水溝裡，冒著胳膊會斷掉的風(fēng)險，把胳膊伸入車輪裡，只爲(wèi)了求得一個生存的機會。

“聽風(fēng)?！彼蛦玖寺?。

院子裡的低語聲立即消失了。

過了一會聽風(fēng)來到門口，“公子，您叫我？”

“進(jìn)來，我有話問你?！?

聽風(fēng)老實進(jìn)了門，上前把夜離殤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蓋嚴(yán)實。

“你們剛纔在院裡說什麼？”夜離殤語氣平淡，但是一雙眸子裡透出的清光卻是攝人心魂。

聽風(fēng)不敢搪塞，直言道：“我們見公子不思飲食，所以想請小房村的艾巧巧姑娘來咱們這做廚娘。”

夜離殤微微皺眉。

見到他表情有些不悅，聽風(fēng)緊張道，“公子切莫生氣，我們答應(yīng)給巧巧姑娘工錢的，並沒有強迫她?！?

“你們準(zhǔn)備給多少工錢？”夜離殤冷聲問。

“一個月二兩銀子?！?

夜離殤沉默不語。

二兩銀子對於一個生活在鄉(xiāng)下的孩子來說，可以稱得上是一筆橫財了。

夜離殤不知怎麼又走了神，眼前閃過艾巧巧在野地裡專心致志烤制鮮魚時的模樣來。

那是絕對認(rèn)真的表情，帶著小小的幸福。

他當(dāng)時就被她的這種表情震撼了。

那麼容易就感到幸福，容易滿足的樣子，這是他一直都想要到達(dá)的境界。

以前他師傅曾說過，他爲(wèi)人太過認(rèn)真，無法真正做到瀟灑自如，所以他的三針救命也只限於救命，而不能像師傅所說的，救人救心。

就在這時，院裡傳來腳步聲，打斷了夜離殤的思路。

“是徐掌櫃，應(yīng)該是去小房村的夥計回來了?！甭狅L(fēng)喜道，轉(zhuǎn)身就想迎出去。

“讓徐掌櫃進(jìn)來說話。”夜離殤吩咐。

聽風(fēng)無法只好讓徐掌櫃進(jìn)門來。

“巧巧姑娘沒有跟你一起來？”聽風(fēng)見後面沒有其他人跟著，奇怪道。

徐掌櫃臉上略有難色，“是，我派去小房村的人並沒有見到巧巧姑娘，不過已經(jīng)把話傳過去了，明天我再打發(fā)人去聽信?！?

夜離殤眸光暗了暗。

腦海裡那個笑意溫暖的姑娘漸漸化爲(wèi)虛無。

不知怎麼，他的心裡竟莫名的覺得空虛。

第二天一早，艾巧巧在益草堂的人到來之前就提著籃子出門去割豬草去了。

她先是往山腳下去，割了半個時辰後見四處無人，就直奔張伍住的窯洞。

張伍早早的等在那裡，見艾巧巧來了忙笑著接過籃子。

“你要的蔥姜我都準(zhǔn)備好了，你說吧，要怎麼做，我來打下手?！?

艾巧巧笑嘻嘻的淨(jìng)了手，把昨天從馮老闆那裡借來的大號鐵鍋放到火上，在鍋裡倒入水，把那些醃製了一夜肉在滾水中煮了個開，然後撈出，用清水洗淨(jìng)。

原湯仍在鍋裡，艾巧巧沒有倒掉，而是在裡面重新加入鹽，並撇去浮上的血沫，把清洗後的田鼠肉放入鍋中。

加入花椒、大料、桂皮、蔥、姜等，待大火燒開後加入黃酒和紅曲，煮了半個時辰後又加入白糖。

張伍直吸鼻子，嘴上不說，他其實很想提議先撈一塊嚐嚐。

不過他見艾巧巧一臉認(rèn)真的表情，便把這話重新嚥了回去。

又煮了一陣，艾巧巧把肉撈出來，這時已經(jīng)過了晌午。

“我要先回去了，這些肉等明天用荔枝木薰過了就可以晾曬了?！卑汕傻?，同時扯過一塊肉來送到張伍口邊，“小伍哥嚐嚐看，好不好吃？”

一聲“小伍哥”叫的他心裡甜滋滋的。

再看她親手餵過來的肉，張伍連眼睛都直了。

張開嘴，艾巧巧把肉塞到他的嘴裡。

張伍嚼著肉，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艾巧巧，他覺得，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