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東西蹭上臉頰，陸小妹覺得好像有誰在舔自己。
“黎叔……”
四肢痠痛，周身微冷，眼皮發(fā)沉，不想睜開，陸小妹閉著眼摸索，果然摸到一手絨毛。將絨團抱在懷中，添了些熱氣。
有一股好聞的芳香鑽進鼻子，陸小妹嗅了嗅，似乎是荷花的清香……是水露丹。
“吃了它，小妹，”陸瑜輕聲哄勸，將丹藥放在她脣邊，“張嘴。”
陸小妹吞下水露丹，嚼碎了嚥下，丹藥並不苦，反而有些細微的甘甜，潤澤過咽喉食管，清涼滋潤著心肺，鬱結的澀痛終於得以舒緩。
陸瑜將她伏起身，倚在自己身上，瞥了眼地上的一灘血，搖了搖頭，“那顧涵用你的血入琴，引你而去，你被琴音牽動了心脈，心頭本就積著淤血，必然不好受，這水露丹是我化了三更天的荷露煉成的，你若是再覺得難受，便吃一顆……放心，顧涵的手被我暫且挑斷了手筋，續(xù)筋骨也要養(yǎng)好些時日，他沒有可能再傷你了……”
“原來你是去尋藥了……”陸小妹笑了笑，手無力地逗了逗蹭在懷中的黑貓，“剛剛他來過了……”
“祁宇默？”
陸瑜冷眼盯著黑貓，在從它眼中探知到將才發(fā)生的一切，扶著女子肩頭的手又加了力度，“小妹！你傷成這樣，怎麼還強抑著吐血！？這口惡血若是不吐出來，你便危險了啊！牡丹花水之力只有在你清醒的時候才能使用！你能救的了別人，卻救不了自己啊！你知道你剛剛有多危險嗎！？”
陸小妹拍了拍陸瑜的手，想讓他放下心，寬慰道：“我心裡有數(shù)……別忘了我以前也算是神醫(yī)後人，這些常識還是知道的……”
望著窗外微醺的晨曦，她昏昏欲睡，眼皮更沉了，“我只是不要再在他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我會贏……一定……誰都不能阻攔……誰都……不能……”
“好，好……睡吧，我陪你，再也不會有人來擾你的清夢……”
陸瑜扶著懷中已經(jīng)悄然闔眼入夢的女子，放下了牀圍邊的幔帳。
三日後。
玄武琉璃長公主與青龍王聯(lián)姻婚宴，自然是玄武國一件大喜之事。青龍王親來玄武迎親，以示誠意。青龍國地大物博，戰(zhàn)亂瘟疫，百業(yè)待興，據(jù)說這次聯(lián)姻玄武所奉的嫁妝豐厚，甚至抵得上玄武過往十年所收稅銀。
兩方雖處於政權考量聯(lián)姻，市井說書人難免聯(lián)繫到兒女情長上面。據(jù)說兩年前，當時還是嫡王子的祁冠宇曾與琉璃公主有過一面之緣。說書人腦洞打開，將那一面之緣杜撰成了兩方一見鍾情，幾經(jīng)輾轉，二人終要修成正果……
酒肆茶樓一派歡笑聲中，陸小妹嗑著瓜子，隨著一同猛拍手。連膝上打瞌睡的黑貓都拍醒了。黑貓白了她一眼。鼓什麼掌，你在說書人口中不是那個欺負善良琉璃公主的惡毒妖女麼？
你不懂！她拍了拍黎叔的頭，現(xiàn)在就流行這種白蓮花綠茶婊，只要長得好看，那都不是事！
黑貓伸了個攔腰，撇了撇嘴，嘖嘖，你是想說你現(xiàn)在比她好看，所以打算逆襲了？
陸小妹品茗點頭，對啊對啊，如今還有誰比我美？扮綠茶婊也要顏值的！昔日琉璃還能囂張兩分，如今她給我提鞋都不配！
黑貓咧了咧嘴，行啦，快到時間了，快點回去準備更衣吧！青龍王都進王城了，都等了你禍水君半天了，恭候你大駕呢，還磨蹭，嘖嘖……
走啦走啦！
說書人醒木一響，黑貓便竄上肩頭，陸小妹將盤子中剩下的最後幾顆瓜子搜刮一空，走出了茶肆。
掩面的銀箔閃過一抹光亮，說書人一晃神，似乎見到個白衣女子閃過門廊。
玄武王宮。
宮闕四下都裝飾一新，大紅燈籠喜字高懸。
玄武殿之人已經(jīng)基本到齊，各懷心事地飲酒賞舞。玄武王與王后徐氏坐在主位，訂婚宴的當事人琉璃長公主坐在徐氏左手邊偏下的側席，祁宇默作爲青龍王，坐在玄武王特設的右側同高的宴席上，臺下左右各是玄宸和玄奕。
徐氏左手邊同臺高的位置一直空著。衆(zhòng)人都時不時地瞥一眼，還會向殿門處張望。那個傳聞中的霍水妖人，今日就要現(xiàn)真容了。衆(zhòng)人無不好奇，傳聞中一夕之間令常福滿城死屍起死回生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張望得最頻繁的莫過於玄奕。他的思緒早已飄出老遠，連手中陳年女兒紅的味道都變得寡淡。
自從那一夜被人偷襲，那女子不告而別，再無處可尋，他便好似失了魂，夜夜流連於紅月樓。他等這一天，等的是望眼欲穿。
高臺上的祁宇默一眼都沒有望向那個空位。所以，也沒有與殷殷暗送秋波的琉璃公主的眼神對上。
徐氏微笑地打量著自家女兒一身大紅赤鳳喜袍，欣喜激動還有些不捨，數(shù)次險些紅了眼眶。她只有這一個女兒了，得知琉璃心儀青龍王，雖然不捨得唯一的女兒遠嫁他國，卻拗不過琉璃的撒嬌哀求，終於勸說成了玄武王在青龍國鬧銀災的時候提出了聯(lián)姻。徐氏滿意地飲了杯中酒，這麼看去，琉璃妝容精緻絕倫，美豔無雙，很是與青龍王登對。
正在衆(zhòng)人各懷心事翹首以待之際，神秘人終於現(xiàn)了身。
太監(jiān)尖細的聲音響起：“常福霍水到！”
殿上絲竹奏樂瞬間停住，除了祁宇默一人低頭做飲酒狀，衆(zhòng)人皆摒住呼吸，梗著脖子向殿門張望。
琉璃撇了撇嘴，這是她的大喜之日，因爲一個身份不明的外人竟然將本該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矚目奪了去，這實在不能不令她心裡泛酸。她倒要看看來的是個什麼人！琉璃輕哼一聲，不屑地瞥向殿門，然後愕然地張大了嘴。
她見到的，彷彿不是塵世中人！自己本已打扮得嬌媚豔麗，但是與那個女子一比，簡直，像個將一堆值錢的物什掛在身上的土丫頭！怎麼會這樣，爲什麼她和那妖人的跟班穿著打扮是一個檔次的！？這玄武國最好的紅綢錦緞，可是專供王室所享纔對啊……
琉璃氣得咬著下脣，狠狠地瞪著步步逼近的女子。憑什麼她得不到的鳳血珠那個造反的妖人卻能穿成珠子做步搖！？那朵傳說中九州奇珍七彩牡丹步搖，集結了分別產(chǎn)自各國的七色頂級珠寶鑲嵌而成，傳說中無價，但是在很久前的一次爭奪中已經(jīng)碎裂……
只頭飾一樣，就將她徹底比了下去！更別提那一寸一金的白綢雪緞！傳聞中會織就雪緞的工匠不是早在數(shù)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麼，國庫中都沒有存餘的雪緞……
最關鍵的，是她如何也不會承認，這個女子，比自己好看不止一點半點！看似未施脂粉，卻活色生香。
未見其人，先識其香。一股清淡卻持久不散的雅韻香氣瀰漫開來，將玄武殿上衆(zhòng)人籠罩。
陸小妹很滿意衆(zhòng)人的反應，一面讓身後的畫畫勤快點扇風增加自己飄逸的效果，一面抓了抓懷中的黑貓耳根，悄聲道：“怎麼樣，黎叔，我說的沒錯吧！只要我露臉，所有人都得給我當陪襯！”
黑貓喵嗚一聲，發(fā)出舒適的咕嚕聲，伏在女子臂彎中，睥睨著一切衆(zhòng)人。
陸小妹站定，微笑道：“常福霍水在此，特來恭賀琉璃公主與青龍王大喜！”
“阿水！”玄奕起身，兩步便來到她身邊，“你……你還好嗎？”
“阿水很好，謝二王子關懷。”陸小妹福了福身，轉身示意畫畫呈上所準備的賀禮，“此香乃常福特產(chǎn)醉芙蓉，今逢玄武大喜之日，霍水在此，願爲常福百姓向玄武王討個恩情，擅自封城實乃小女子擅作主張，不關任何一百姓之責，望玄武王開恩，放百姓一條生路，也保住這難得制香手藝，得以讓更多人欣賞。”
女子話語雖不大，卻字字擲地有聲。大殿上衆(zhòng)人屏息，等待玄武王的裁決。如今叛賊首領親自登門獻禮祈求恩典，玄武王是會看在青龍王在此而大事化小，還是會因爲王權受到威脅而大開殺戒……
玄武王盯著著臺下女子，面色肅然，凝眉頷首，難辨喜怒：“妖女，你憑何如此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