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買了幾個饅頭和一袋鹹菜，就算是我倆的中午飯了。
這是我回歸這個家的第一頓飯，不過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寒酸的，畢竟我啃饅頭已經啃習慣了。
吃飯的時候，我媽不停地跟我誇趙建平，說自從我爸死了，趙建平就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了，要不是爲了把他培養成人，我媽說她可能也跟著我爸去了。
我媽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發自內心的，從她那不自覺的笑容就能看得出來，趙建平就是她此生的驕傲了。
但是，她似乎完全沒有顧忌到我的感受呢。
我靜靜地聽著她向我炫耀她的寶貝兒子，我媽說建平雖然讀的只是普通初中，但學習好，每次考試都是一百分，將來肯定有出息。
直到午飯結束，我媽都沒問我一句，這些年你都在哪了，怎麼過的，過得好不好，是怎麼從人販子的手裡逃出來的，上沒上學，想不想念書。
沒有，一句都沒有。
我吃下最後一口饅頭，之前剛剛燃起的那點親情的火焰，似乎被這一盆涼水澆得快要熄滅了。
吃完飯，我媽就說她得去工作了，建平唸書需要用很多錢，她今天要是曠工了，就要扣工資了。
我問我媽，她做什麼工作。
我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說白天掃大街，撿破爛，賣廢品，晚上刷盤子，反正就儘量多賺錢吧。
我媽臨走的時候把家裡的鑰匙留給了我，說她今天晚上得挺晚纔回來，建平沒帶鑰匙，怕他回來進不來屋。
我媽走了，我坐在屋裡，環顧整個房子，心裡涼涼的，這就是我和我分別九年的媽，九年來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我記得有一句話好像是這麼說的“無處話淒涼”，對，現在我就是這種感覺。
我再一次仔細地打量了下趙建平的房間和我媽兩個人的房間，趙建平的房間乾淨整潔，滿屋子都是現代男生喜歡動東西，隨手丟在牀上的衣服看起來也都是牌子。而我媽的房間，一進去就一股子黴味，堆了慢慢的雜物，不大的空間裡被記得滿滿的，只能在靠牆的位置上，擺著一張不大的牀。
我看著我的行李，雖然不多，但我似乎不知道要把它們放在
那裡。
我行李不多，但裡面有差不有三萬多塊錢的現金，這裡有我攢下來的，也有之前校長退還給我的學費，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這些錢放在包裡也沒覺得危險，不知道怎麼的，回到這個“家”，卻覺得有點保不住的感覺。
想著，我就拿上錢，去了張豔的住處。
張豔現在還在那家飯店工作，因爲她工作出色，現在已經算是領班了，我大概算了下，今天她應該是休息的日子。
等我到了張豔的家，果然她只是穿著睡衣在家，見我來了還有些驚訝。
“豔姐，我能把我這些錢放在你這嗎？”我一進屋，就從揹包裡拿出那三萬塊錢。
張豔看著那些錢，不解地歪著頭盯著我看，她給人的感覺依舊高冷，這麼多年來一直沒變。
“怎麼個意思？”張豔習慣性地從牀頭拿過一包煙，從裡面抽出了一支點上，吞吐了一口雲霧。
“豔姐，我，找到我親媽了……”我看著張豔，說道。
“好事啊！”張豔坐在牀邊，穿著寬大的睡衣，翹著腿，纖細的手指夾著香菸，頭微微仰著看著我，“那這錢你就給你媽唄，拿我這來幹什麼，我又不是開銀行的！”
我下意識地咬了咬嘴脣，然後對張豔說，豔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別說故事，就說你自己的事。”張豔其實很討厭把自己的事當成所謂的故事去說，我點了點了頭，然後就從頭到尾，把我的遭遇告訴了她。
以前住在一個寢室的時候，她們只知道我是被拐賣的，至於細節，她們並不知道。
所以當我告訴我是被我親媽賣給人販子的時候，張豔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驚訝。
然後我說了今天見到我親媽後的感受，見到趙建平的感受，我說這些錢都是我拼了命攢下來的，我好像還沒偉大到要拱手讓人。
“那不是你親媽嗎？”張豔聽了我的話，噗嗤一聲就笑了，“你捨不得給她花？”
“我覺得我親媽對我的感情還沒有你對我的感情深呢。”我無奈地笑了笑，“趙建平那小子一看就沒學好，估計沒事就會回來騙她的錢花，她也從來沒懷疑過她兒子，所以要多少給多少，也不
管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所以我想，別到時候讓他們發現我手裡有點錢，要到我頭上來，那就難辦了。”
說著，我就拍了拍那三疊錢，“豔姐，你就先幫我收著吧，我用了再跟你要。”
張豔又吸了一口煙，笑著問我，“你就不怕我給你花了？”
我看著張豔的笑臉，想了想說道：“豔姐，我一直覺得我虧欠你的，所以這錢你要是花了，我可能還心安理得一點，那次要不是因爲我，你也不會……”
“行了！別說了……”張豔狠狠地把手裡的香菸在菸灰缸裡攆滅，輕聲說了句：“都是過去的事了，提它幹啥！”
說完，張豔就站起來，毫不避諱地當著我的面脫了睡衣，換了一件乾淨的T恤和一條牛仔褲，然後把我的錢塞回到我的包裡，說：“走，我們去銀行存起來。”
“我沒身份證……”
“我有！到時候密碼你來輸入就行了。”
張揚說著就拉著我去銀行了。
從銀行回來，張豔直接把我趕回家了，說你那個弟弟不是沒鑰匙嗎，你當姐姐得趕緊回去，不管怎麼說，他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能好好相處，就儘量好好相處吧。
我回去的時候，果然看見趙建平滿臉不高興地站在大門口，見我回來了，便沒好氣地問我：“你有鑰匙嗎？”
“有。”我淡淡地答道，然後給他開了門。
趙建平先我一步進了屋，然後什麼都沒說，就直接回了他的房間，隨後“砰”地一聲關上了他的房門。
看著那扇緊關著的門，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從行李裡找出了從圖書館裡借來的書讀起來，沒一會他就出來了，衝著我就說：“我餓了。”
我看著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不會做飯。”
其實我不是不會，在何家的時候，幾乎每天的飯都是我做，只是我面對這樣一張嘴臉，我不想做。
“那你有錢嗎？”趙建平又問我。
“沒有。”我答道。
“嘖！錢也沒有，飯也不會做，那你來我家幹啥！白吃白喝白住啊！讓我媽白養你啊！”趙建平一臉嫌棄地看著我，扯著脖子，瞪著眼睛對我低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