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沙子上彷彿燃燒著火焰一般，踩在上面發出嘎吱的聲音，彷彿踩在了燒的灼熱的木炭之上。

行程中的第一眼泉水不需要衆人尋找，巨龍族原有的資料上便標示了它的存在。至此向南大概五天的行程都有地圖的幫助，不需要尋找新的泉眼。

雖然如此，程語心裡卻是早就有疑惑了。

那就是說。

所謂的泉水，究竟是怎麼的存在？

怎麼能夠餵飽這六頭巨龍呢？

記得杭州的虎跑泉可是細瘦的很哪。來接泉水的大爺常常要等上半天才接滿一桶，而這對巨龍來說不過只是比一滴水稍微多了些。

要是飛火大陸如今沙漠上的泉水也想虎跑泉一般嬌弱，那可如何是好？

等到實際見到泉水後，程語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預計的地點與周圍相比便有大大的不同。其餘地方皆是一片荒蕪，而預示地點之上卻長了一棵孤零零的大樹。雖然算不上粗壯，很明顯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這卻足夠讓衆人確定一項事實了——泉水就在樹下。

挖掘工作由那頭長著奇異龍角的被族長叫做“老大”的巨龍負責。他毫不費力地拔起了大樹，接著掘地三尺。

不可思議的是，被崛起的大樹根本近乎完好無損。它有著異乎發達的根部，十分粗張，也十分長，同大樹的地上部分完全不同。

“老大”將大樹拔起後，索瑪便接了過來。將大樹互在了自己的翅膀之下，那裡沒有陽光毒辣的照射。

這不是爲了環保。在全飛火大陸都化作沙漠的現在，單單保護這一顆樹並沒有什麼作用。真正的目的是作爲標記，以便下次可以方便的找到這眼泉水。

起初，大樹根部底下的沙子還是十分乾燥的。和地表那些被陽光灼燒的沙粒沒什麼兩樣。

轉變發生了約莫一米深的地方。

那裡的沙子，顏色較地表的要深。這不是因爲沙粒的種類不同，而是沾上了水的緣故。不單單是沙子，還有像是木材啊紙張啊布料啊，沾上水顏色便會變深，這是很容易理解的。

見此，衆人都明白了，底下必定如同預計一般的有著泉水，這是無可置疑之事。索瑪挖的更賣力了。

接下來的發展卻有些讓人擔心。

索瑪已經向下挖了數十米。

然而，卻只是同上部一般無二的溼潤沙子。別說泉了，就連水都沒。而且，將上方的沙子挖開後，溼潤的沙子暴露在了陽光之下，很快也開始變得乾燥。

索瑪毫不氣餒，繼續深入挖掘。

“總能挖到的。”

他鼓勵其他人道。

現實卻容不得他樂觀。

就在又挖了數十米之後，新掘開了的沙粒竟然就同地表一樣是乾燥的！

這下，就連索瑪都有些氣餒了。

至於上方的羣人，則是在氣餒後開始了討論。

“一定有水。”

這是程語的發言。

“話雖如此，實際上確實沒看到，也是沒錯。”

乖離比較實事求是。

“趕快去下一處吧。”

“不可能。”

散華否決了小賤的提議。

“怎麼不可能？”

“大家已經處於半脫水狀態，要是強行趕至下一處地點，半路上就會紛紛暴斃。”散華的這一句話得到了巨龍衆的紛紛響應。

“我可不會。”

小賤宣告道。

“區區幾天不喝水，就要死了？你們未免太柔弱了！就是這樣纔會被那個存在欺負！”

小賤的言論堪稱開戰。

以散華爲首的巨龍族衆人，一齊向小賤投去了充滿敵意的目光。

小賤毫不膽怯地回敬以更加嚴厲的目光。

眼見大戰一觸即發，程語趕緊上前阻止：“今天天氣很好啊啊啊啊你們覺得呢？”

說完想起衆人正是被灼熱的陽光所逼迫，自覺已經失言，趕緊改口道：“不不，今天天氣很差！”

結果根本沒有人鳥自己，程語只好尷尬得笑了笑。

就在這時候，跟在了程語的莫名其妙以及亂七八糟的句子的後面，一道清脆的，宛若天籟之音一般的少女之音響起：“或許，我知道泉水在哪裡。”

由於泉水這兩個字實在太吸引人耳根，視線對峙中的小賤與散華與巨龍包括程語，紛紛將視線投向了聲音的來源。

說著話的，是一名身穿巫女服的人類少女，她的年齡只有十六歲，她的名字叫做閔易。

“從一開始，索瑪的挖掘方向就錯了。”

“此話怎講？”

這時候“老大”也已停止了挖掘，因而第一個問出了口，看的出，他的臉上寫滿了不解，疑惑，還有期待。畢竟，要是閔易所言爲真，那麼泉水就還在下面，衆人的飲水問題便是得到解決了。

“看看大樹的根部。”

“唔，這是爲什麼？看大樹有什麼意義嗎？”

程語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他一邊問，一邊也是照著閔易所說的朝大樹看去。

眼中所見爲凌亂的根部，羸弱的彷彿非洲兒童，根系卻又十分龐大，至於長度，則至少達到了五十米。

“這有什麼奇怪的？”

沙漠裡的樹，根部確實應該長成這個樣子纔對。地上部分需要減少因爲蒸騰而導致的水分喪失，會變得較小，而地下部分，也就是根系，爲了多多吸收水分以及養分，會變得十分龐大。說白了，這就是達爾文所言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體現，不這樣就根本沒什麼可能在沙漠還能生存下去。

程語奇怪地四下環顧，預計會看到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露出疑惑的神色，然而卻和預想中不同，大家全部都嚴肅地盯著大樹。

就連處於視線之戰中的小賤和散華和巨龍，都是將注意力統統集中到了大樹的根部。

鑑於在這種狀況下自己有什麼沒看到的可能性要比其餘人都是傻.逼的可能性來的大的大的大的多，程語遂決定回望大樹根部。

這一回，他發現了。

大樹的根鬚，主要集中在了左側。它的主根更是近乎九十度角轉彎一般地轉向了左側。

而在沙漠中的樹，它的根系必須是往水源生長的。這是沙漠中的法則，絕無頑抗的可能，否則便會被大自然所淘汰。

這也就是說。

“泉水不再底下！”

所有人，以近乎一口同聲的完美默契一起發出了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衆人剛剛說完了一個泉字的時候，巨龍“老大”已經將坑往一側崛去。

結果，只掘了十來分鐘，一道炫目的銀光便是沖天而起。

飛流直上三千尺！

何止是泉水！這根本是一道逆天的水柱。直徑在一米以上，向上噴出的高度則在十米以上。泉水散出的水霧如同女王的王冠一般絢麗，飄到身上更是覺得涼爽無比。

在陽光的照射下，水柱周邊漸漸產生出七彩光暈。赤橙黃綠青藍紫……

“彩虹……”

“彩虹？”

“彩虹！”

閔易程語小賤三人以不同的語氣說出了同樣的詞語。

沖天而起的巨大水柱好好解救了即將脫水的衆人，也令小賤與散華與巨龍一觸即發的態勢緩和了下來。

一番豪飲之後，巨龍“老大”將大樹種了回去，他儘可能復原了挖掘前的狀況，讓大樹的根部朝向泉水的方向。

程語不禁十分感慨。這兒的沙漠，實在是太過強大了。如此巨大的泉水，竟只能養活一顆大樹。毫無疑問，大樹所用不過泉水的千分之一，而更多的部分，則是被太陽所烤，接著蒸發，化作了水蒸氣。

接下來的五天過的十分平靜。遵循著一天找兩次泉水的規律，夜晚，巨龍則靠在一起睡覺，人形的各位則擠在了他們的中間，當然了，總是會有兩個人守夜的，畢竟不知何時那個怪物就可能襲擊過來。

沙漠的夜晚十分寒冷。

不過，相較於寒冷這個壞處，好處卻是十分的明顯。

那就是星空。

直到看到了飛火大陸夜晚，那不受燈光污染的美麗星空，程語才知道，原來，所謂的星光璀璨，真的不是誇張。據說地球上肉眼可見的星星有六千多顆，然而受到了燈光的污染，常常只能見到最亮的那十幾顆，偶爾一顆都見不到，也是常有的事。

這兒卻完全不同。

漫天星星。

古人說一顆星對應地上的一個人，放在原先的夜空那絕對是扯淡，因爲星太少而人太多。

到了這裡，卻會覺得，完全不假。

程語覺得，這兒的星星，少說也有十萬顆吧。

說不定飛火大陸所在的星系是在銀河系的中心地帶呢。

當然也有可能是在別的遙遠星系了。

遙遠到，在這兒甚至看不到銀河。

想到這裡，程語又想，要是是在銀河系呢？

那麼可以看到太陽嗎？

是這顆？

這顆？

還是那顆？

想到不久之前自己還在竭力奮鬥的地點如今卻處在了億萬光年之遙，程語不免有些感慨。

宇宙之大，遠非人力可參透。

存在於這樣的一個世界之中，個人的所作所爲究竟有何意義？

比如說這一回，就算拯救了飛火大陸，可是到頭來回到地球，不還是連飛火大陸所處的恆星都看不到嗎？

相對的，身處飛火大陸的龍族，也絕對不可能從遙遠的地方觀察到地球的存在。

那麼。

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

也許，許久之後，自己都會忘記了這些曾經經歷過過的事。

“玉，汝在仰望星空？”

程語緩緩地低下了頭。看向那個稱呼自己爲玉的蘿莉，他的眼神中卻不帶一絲迷茫。

這不是很奇怪嗎？明明那個蘿莉不應該是這種**的存在呀？

然而，她卻如同女神一般的。

沐浴在了聖潔的星光下，她的聲音如同來自銀河深處一般清澈，空靈。

然而，程語沒有疑惑。

他微微笑了出來。這個笑容，如同蘿莉不似其人一般的，不似程語其人。

他開了口，以不似其人的腔調，彷彿成了生命已逾千年的古老存在：“自彼觀之，天地曾不能以一瞬，然，自此觀之，物與我皆無窮也。”

“玉……汝……汝終於是想起來了。”

蘿莉的聲音裡，不知爲何，帶上了一絲哭腔。

隨後，舒緩的笑容爬上了她的臉龐。

寬慰的笑容。

彷彿經歷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一般。

她躺在了程語的懷抱裡。

明明是狹小的空間裡。

她卻舒心地笑了。

“玉哥哥……”

她輕輕地叫出了對她來說最爲重要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