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美娟面上擠出微笑，客氣道：“有關事項，深城領導吳湘先生，提前給我打過電話。上滬班子開會討論後，覺得合情合理，特許一個臨時調查組。全權調查本次流行病捐款物資去向，有莊卓言先生領導，我們很放心，辛苦莊生，多謝尹生！”

尹照棠嚴肅的臉龐，漸漸放鬆，搭住莊卓言肩頭，囑咐道：“打起精神，別丟面。”

“yes，sir！”莊卓言表情緊繃，面向兩位長官，立正敬禮。

在碼頭噪雜的機械聲中，吊臺司機把一箱箱物資取下，工人裝車運走，送往集中倉庫。

莊卓言輕輕揮手，帶著十多名調查員，兵分三路，跟進抗疫物資去向。

當先一路，監督物資分配，轉運，發放。

第二路，觀察醫療資源配給，點重考察不平等事件，並接受公衆舉報。

第三路，莊卓言親自帶隊，審覈現金捐款流向，採購招標，是否合理花費等

謝美娟坐在小巴車上，面色感嘆：“尹生在送來物資的同時，還向滬市插來三把利劍啊！”

尹照棠獨坐小巴第一排右側，和謝美娟隔了一條走廊，笑著講道：“謝女士，三把利劍說起來不好聽，搞的我們像找來麻煩。”

謝美娟告罪道：“失言了，尹生帶來的各位同胞，是來襄助上滬，共抗疫災。”

“一家人，說幫不幫的，太客氣。打個比方吧，家裡的親細佬咳嗽，做大佬的那個，去碼頭做苦力，都要攢夠錢帶細佬看醫生。不管上滬是大佬，還是港島是大佬，總歸道理是一樣。”

“所以，我們不是來幫誰的，是來做事的。做事就有可以得罪人，還請梅女士多擔待。”

“莊sir的人系三把手術刀，刮掉病竈，切掉毒瘤。”尹照棠徐徐說道，坐在後排的工作人員，都紛紛頷首，用手紙筆記下領導講話，事後還得總結精神呢。

仁心基金的醫護們，單獨有輛巴士。

他們不用關心政治，奔赴一線，付出汗水，取得最純粹的尊敬。

謝美娟面帶笑容，輕輕拍掌：“手術刀的比喻妙，就像這場疫情裡，治病藥，手術刀，醫護人員，一個都少不了！”

尹照棠道：“一個都不能少！”

人嘛，都喜歡來送錢的，不喜歡來查賬的。

港島救助團體是一個民間組織，要查公賬，有“以私凌公”的嫌疑，突破社會原有制度體系。

受到體系內的人反對，邏輯上是必然的。

公權理論上是爲民衆服務，受社會監督，可實際上，是用來管理民衆，監督社會的啊。

“以公謀私”的前提“以公凌私”，“以私凌公”，“以私查公”，豈不是倒反天罡嗎！

沒人反對查賬，可大家都覺得該由公權機關來查，各守己責，別亂搞。可民間團體的代表，卻集公權力，地方權力爲一體，經由他提出來，一定的格外尊重。

因爲，大方針是“一國兩制”，在港島制度下，賬目清晰，委任調查，都是有法理根據的。

多方考慮，防止浪費調查組終於成立，調查範圍，不僅是“港島捐助物資”，而是整場疫情。 門都開了，總不能讓人就蹭一蹭吧？

大氣點啦！

尹照棠會成立調查組，並非特意要揪誰的辮子，拿人頭完成酬神。主因是本次捐款浪潮是，全由他本人操作發起，一旦翻車，對他個人造成巨大負面影響不說，還會影響議員競選。

要系鬼佬再插一手，甚至會影響到兩地情感，引發港人對內地的不信任。至於內地情況，上滬經濟還不錯，班子人選幹練，大貪特貪，想來沒人敢做，也沒有條件做。

另有調查組的成立，從上到下，從塊到線，三令五申，傳達過幾次精神。從概率和人性角度分析，蛀蟲一定會有，但只要認真核查，及時糾正糾錯，一定能獲得港人認可。

中港間，早晚要從政府交流，推進到民衆交流，再推進到一體一國。只要路子是正確的，那就得堅持走下去，何況，抗議救災還是件好事，甘冒一點點風險。

港人也並不天真，敢揭開傷疤，敢接受監督，哪怕出錯，都更能收穫好感。

送完物資，會見完班子領導後，尹照棠沒有久留，第三天便啓程回港。莊卓言帶領調查組，繼續留在港島做事。

自上次警隊更換話事人，督爺老麥更換首席調查主任後，莊卓言便主動辭職，帶著幾位下屬加入忠義集團，有心轉職從政。

港島所有政客，參選前都需辭去職務。曾經的任職履歷，則是競選的資本。繼續留在ICAC，對莊卓言來講是浪費時間。要系能在上滬幹出成績，反而能在積累民望，樹立一個“廉潔爲公，爲命請命”的清廉形象。

並且和內地不混一個圈子，下起狠手來沒有包袱。莊卓言可謂是全心投入，鐵面無私，細到一盒方便麪都要親自查看保質期。

當尹照棠回港後，救助團成立調查組，並由前ICAC首席調查主任帶隊的消息，登上媒體，大獲市民認可。

幾天後，長實集團借調ICAC成員組成的“信用調查組”成員，跟著一批物資，進入上滬，違規展開調查。真查起來，確實發現不少資金去向不明，有違規分配藥物，病牀等事宜。

一個月後，流行病受到控制，臨時醫院開始縮減病牀量。

同歷史相比，感染規模一致，死亡人數卻下降一半，流行期從半年縮短至四個月。

莊卓言趕回港島後，來到老闆辦公室裡，先用手頭上的資料，做一次內部彙報。

再見時，尹照棠發現莊卓言消瘦不少，連量身裁剪的西裝有些掉肩。

他拉開白板，寫下數據，出聲道：“經過爲期六週的調查，在上滬發現違規分配病牀案例八百多起，違規藥物分配案例兩千多起，調查組採取現查現糾的工作方式，均將案例成功整治，恢復公平分配。”

“好！”

“不僅發現，還及時糾錯，沒有造成後果，乾的不錯。”尹照棠見到現查現糾的方式，保證普通市民的利益不受侵佔，便覺得本次救助的錢沒有白花。

“此外，物資運輸途中浪費嚴重，損失物資高達四百多萬港幣.”莊卓言又道，看來上滬的工作流程，還有進步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