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軍臉色苦悶,內(nèi)心十分掙扎,老半晌憋出一句:“莞生,亂講話,會壞規(guī)矩的?!?
張莞生忍不住,大步上前跟豪宅門前的牛強講道:“我要見老闆?!?
“沒問題。”
牛強張口答應(yīng),推開門進去和大佬稟報:“棠哥,大圈仔要見你?!?
“叫兄弟們進來?!?
尹照棠,蔣豪都坐在沙發(fā)上,正陪著嘉慧一起看卡通片。
張莞生踩滅菸頭,進到客廳裡,臉色鄭重的道:“尹老闆,我有件事要跟你講?!?
“莞生,到陽臺坐會?!?
尹照棠關(guān)掉電視機,叫嘉慧先去做作業(yè),蔣豪帶三人先到陽臺,甩開打火機,在窗邊點起煙。
張莞生無視蔣豪的冷眼,等尹生拉開門來到陽臺,開口道:“老闆,達哥收錢,已經(jīng)安排人要幹掉你?!?
尹照棠心臟狂跳,臉色頓時陰沉:“飛仔出多少傭金,讓殺手達敢接老忠的單子?”
雖然,殺手達跟阿公有私交,但職業(yè)掮客,給夠錢,乜事都做。
當(dāng)鋪的規(guī)矩,給夠港紙,可以臨時更改。
王志軍開口道:“五百萬港幣,是今年大圈幫最大的一個單子?!?
“挑那星,我的命還真值錢。”尹照棠手中沒煙,但指尖都做出搓煙的動作,可見心頭緊張。
蔣豪滿臉殺氣,一聲不吭,氣氛將至冰點。
張莞生嘆氣:“雄哥跟添哥是好朋友,一起合夥做白粉生意很多年,添哥掛掉以後,雄哥生意難做。”
“新記除了傭金,還答應(yīng)給一大批貨,達哥都只是奉命做事?!?
雄哥便是指大圈幫的“過江雄”,大圈幫最有名一個的話事人。
港島的大圈,是一個鬆散組織。在七十年代粵省逃港潮中萌芽,在八十年代發(fā)展壯大,最出名的有十大通緝犯。
骨幹是退伍軍人爲(wèi)主,有大量越戰(zhàn)老兵。按照籍貫又分江門大圈,潮州大圈,廣府大圈等。
以早年在港謀生的內(nèi)地人爲(wèi)首,一個籍貫的人,抱團成一個堂口。
用老鄉(xiāng)和戰(zhàn)友的身份,構(gòu)築認(rèn)同,形成紐帶。
沒有一個真正的龍頭,但有一個類似盟主的首領(lǐng)。
由最有實力、威望,能安排內(nèi)地人開工的老大擔(dān)任。
過江雄便是當(dāng)今大圈幫的首領(lǐng)。
陳耀興難怪坐得住,原來是打算玩招釜底抽薪。
尹照棠胸中惡氣自生,張口咒罵:“吊他老母,差點被老朋友陰了。”
王志軍嘆氣:“出來做事的人,可能已經(jīng)盯了一兩天,只是暫時還沒找到機會。”
“我們只是在戰(zhàn)友口中聽說,不知道行蹤,只能去問殺手達?!?
尹照棠無法去追究王志軍話裡的真假,因爲(wèi),接單的殺手,很可能與他關(guān)係匪淺,逼迫人出賣兄弟冇意思。
職業(yè)殺手只是爲(wèi)討生活,算賬要找幕後大哥。
王志軍能把消息透露給他,已經(jīng)承擔(dān)很大壓力。
蔣豪丟掉菸頭,起身道:“大佬,我去做事?!?
“好。”
尹照棠微微頷首,臉色感激,探手搭住王志軍肩頭,語重心長的問道:“軍哥,點解今天會開口?”
王志軍面色感慨:“尹老闆待我們兄弟不薄,有些話不講開,良心過意不去?!?
“這種事情講出來,壞規(guī)矩的吧?”尹照棠不懂大圈幫的規(guī)矩,但都知道每個行業(yè),有每個行業(yè)的法則。
違反規(guī)矩,要冒很大風(fēng)險。
王志軍肩負(fù)一班兄弟的生計,沒有開口回答。
張莞生輕率很多,答道:“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少賺一點。”
王志國道:“老闆用勞斯萊斯給我父親送藥,我大弟都是個講義氣的人!”
尹照棠沒料想到這節(jié),但平日厚待弟兄,圖的就是收買人心,也算是歪打正著,來了一個驚喜。
要知道,以大圈幫的排外性,不要指望港警能收到風(fēng)聲。
只有粵省公安能使喚大圈。
“會不會影響到兄弟們的家人?”尹照棠問道。
王志軍搖搖頭:“過了海,恩仇不回省,敢動我們家人,過江雄不要混了?!?
尹照棠沉吟一番,要是殺手達不蠢,肯定有過囑咐,比如叫王志軍在手下做事時撤走。
甚至是讓王志軍刻意創(chuàng)造機會。
王志軍靠過來,等同反水!
“軍哥,我給你一筆錢,先到國外玩一玩?風(fēng)頭過去,再回港島,安排幾間場子給你管?!?
“等到社團開香堂,我親自收你們做兄弟,不嫌棄,就留在老忠做事。”
“將來把家人接來港島,做一個假結(jié)婚,拿到身份證,都算是安家落戶?!?
尹照棠沉下心緒,給三人分煙,站在他們的角度作出了番安排。
六個大圈仔有著犀利的軍事素養(yǎng)。
養(yǎng)在手底下,不用來殺人,都可以震懾仇家,半點不會虧。
還要報答三人的反水,一定要好生安排。
大圈仔跟港島社團,絕不是天生犯衝。只是港人把眼睛翹到天上,看不起窮親戚,迫使大圈融入不進社團,必須抱團求生。
有機會進本地社團,是大圈仔一步登天的機會。
王志軍都面露驚詫:“老闆,你肯收我們?”
要知道,港島社團發(fā)港幣,大圈幫發(fā)老頭幣。
雖然,每次幹完活結(jié)算,到手都有兩萬三萬港幣,但想把錢帶回內(nèi)地,要先兌換成老頭幣。
大圈幫內(nèi)得削他們一筆,做貨幣兌換的大哥,早賺的盆滿鉢滿。
“都是兄弟,只要講義氣,爲(wèi)乜不肯收?”尹照棠當(dāng)然知曉大圈們的處境,但社會資源是有限的,港人不壓榨大圈,阿三,壓榨鬼佬??!
現(xiàn)在的港人往前倒三十年,三分之二是內(nèi)地人。
嫌貧愛富是人的本性,內(nèi)地經(jīng)濟起飛,照樣看不起東,看不起西。
他管不了別人,做好自己足夠。
“謝謝尹生?!蓖踔拒娦闹袆尤?,終於意識到尹照棠有何不同——從不把同文同種的兄弟區(qū)分看待。
張莞生面色狂喜,出聲叫:“棠哥,我不用去海外,可以留在港島做事?!?
王志國也點頭:“我們不用避風(fēng)頭?!?
他們早都想留在港島,只是沒有靠山,家人接過來無法安置。
可有場子開工,收入便穩(wěn)定,有社會地位。
不用幹殺手,整日提心吊膽,老婆找個清潔工幹都行,孩子還可以讀英文學(xué)校。
每年回老家祭祭祖,那該有風(fēng)光啊,想想都激動人心。
尹照棠明白殺手達的行爲(wèi)已經(jīng)過線,只要低調(diào)處理,過江雄都只能吃一個暗虧。
沒地位的大圈仔不好惹,穿上鞋的大圈仔,可不敢在港島跳的太囂張。
“好,有軍哥帶人繼續(xù)保護我,出門飲茶都更安心?!彼χ鸬?。
王志軍忙道:“老闆,叫我大軍就好?!?
重慶大廈。
殺手達正在當(dāng)鋪的桌子前,低頭跟兩名兄弟扒著豬腳飯。
作爲(wèi)大圈雄的得力干將,手下單子不少,不可能輕易離開港島。
來幹一票的省港旗兵,找生意的連隊?wèi)?zhàn)友,每天都有諸多老鄉(xiāng)登門。
“叮叮叮?!?
桌面電話聲響起。
達哥放下筷子,滿嘴油漬,拿起電話問道:“誰啊?”
“達哥,有人殺上門,趕快跑?!?
一樓,大廈入口處開煙檔的小弟,滿臉驚慌,大聲報信。
“是誰!”
殺手達眼中閃過慌亂。
“蔣豪?!?
小弟喊道。
“幹你媽的,神仙棠!”
他馬上知道被王志軍幾人出賣,可當(dāng)時不把王志軍安排過去,早都會引起神仙棠懷疑。
跟神仙棠打過交道的人,冇一個敢小覷那少年。
現(xiàn)在後悔來不及,連電話都沒掛,嘴角還粘著米飯。
匆忙拿起抽屜裡的槍,殺手達叫上當(dāng)鋪裡兩個小弟,打開窗戶,手腳並用的爬著鐵窗下樓。
蔣豪腰間掛著槍,帶著五十幾個兄弟,氣勢洶洶的衝進重慶大廈。
霸住兩部電梯,剩下的人走樓梯,目標(biāo)直指十四層的利興當(dāng)鋪。
魚龍混雜的重慶大廈,驚奇波濤,越南仔,印度佬和一些東南亞商販們,紛紛避開,生怕殃及池魚。
傻輝帶著十幾名打仔正在B座外圍梭巡,有眼尖的馬仔,見到有三個人影在大廈爬樓,驚訝的道:“傻輝哥,有人要跳樓。”
“我靠,姦夫!”
傻輝瞪大眼睛,一臉驚奇。
馬仔皺起眉頭:“大白天的,哪裡來的姦夫?”
傻輝反問道:“白天不能搞女人啊,大白天的姦夫纔多?!?
“肯定是碰上老公提前下班,三個搞一個,真是刺激?!?
馬仔狐疑:“會不會是大圈仔?”
“不可能!”
傻輝揚言道:“誰會跟死窮鬼偷情?!?
馬仔有點跟不上思路,出聲道:“傻輝哥,那要不要管啦?”
“我最痛恨姦夫,兩百塊都捨不得花,硬要搞人家老婆?!?
“嘿嘿,嚇嚇?biāo)麄?!?
傻輝臉上露出壞笑,掏出腰後的槍,朝天鳴槍。
“砰砰!”
樓上三人不約而同,下意識的都要在後腰拔槍,心驚膽戰(zhàn)中,有兩人不慎掉落在地。
嗙嗙。
相繼摔死在他們面前。
傻輝上前查看,見到一人身上竟穿著軍綠色的訓(xùn)練背心,不由大驚失色:“媽呀,天上真掉下來個大圈仔。”
“給我把剩下的也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