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起接過這蒙宗老七所剩骷髏手中的龍柳,目中哀色閃過,手中凝出一滴靈液伸在龍柳嘴前,似是感應到重要之人正在離去,龍柳一直哇哇哭泣,稚嫩的目中竟在無意識下流露出一絲傷痛。
銘起目未閉,釋放籠的靈魂,血脈隨之解放,這一刻,籠這雙目,陡然睜開,望著天空這一片悽暗,目中血與淚並落,顧不得腿上重創,一躍而起,踉蹌卻是急促,跌撞在地上每三步,摔一步,衝到暮柳身旁,抱起這副血肉模糊的身軀。
“飛柳命來!”
籠目中全是瘋狂之色,千道柳葉在這一瞬,全全飛到籠身前,片片綠葉在空中形成一處旋轉,一層碧綠之光連通籠與暮柳。
“籠,不可!”
見籠欲用這柳葉渡過自己的生機給暮柳,銘起呼止道。
上前剛欲阻止,卻見籠一個眼神投來,是殺氣,六層巔峰的殺氣!
銘起一震,停下伸出的手,但籠如此做法,不過白費一場,蒙司海那一臉,印有蒙宗秘術,同當初坤若所中之術相比只強不弱,何況此刻,暮柳脖頸已斷開大半,失血過半。
“聖元死氣!”
銘起手中金蒙之氣飄出,落在暮柳身軀之上,如此,至少能讓暮柳虛魂不會快速被法則帶走。
“暮柳~~”
一聲柔情,一聲心痛,一聲絕望的呼喚。
這一破開的喉嚨嗆出微弱的氣息。暮柳想要說什麼,卻又發不出聲來。
上前一步,銘起貼手在暮柳喉部,天生全力運轉,以銘起如此狀態,僅僅能做,便是讓暮柳說出最後幾句。
“籠,我…看…不見…也…聽…不…著了,可是…我…我知道這是你得懷中,對嗎?”暮柳伸出已成模糊的血手,摸在籠的面上,她已無感覺,卻能從靈魂深處感覺到籠在身旁,在哭泣,在痛苦。
“對,對,是我,是我!”籠抓住暮柳的血手,按在自己臉上,哽咽道。
“好…好…活著…我知道…即…即使我…已經…很醜,可你…依舊…會要我對嗎?”
暮柳雖沒了目,嘴角卻是溫柔的笑,沒有痛苦,只有溫柔。
“不論暮柳如何改變,是醜是美,籠,今生今世,永愛不減!”籠目中堅定,亦有柔情,連連點頭。
似聽見籠留下的肯定,暮柳點了點頭,嘴中話語越來越弱“記…得…好好…照顧…自己和…和…龍柳…暮柳…嫁你…從未悔!!!!”
最後三字,用盡暮柳所有生機,原本還有氣息的身軀,驀然死寂,這手,從籠臉與手間脫落,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難以尋覓,卻又似是轟雷的聲響。
這一刻,籠所有動作皆頓住了,愣在原地,跪在原地,感受著懷中暮柳身軀一分分流失的溫度。
許久,籠的目中不帶半分情緒,有的僅僅是死寂,餘光淡淡瞥了銘起懷中龍柳一眼,抱起暮柳的身軀,鮮血潺潺的雙腳,此刻有了一股力量,叫悲痛。
籠飛在空中,緩緩飛著,嘴角突兀一個笑容,道“暮柳,你我成婚一年有餘,相距不過四日,今日,陪你看著山水,看著天地。”
說著,籠的手輕撫在暮柳已被血液凝結秀髮上,目中空洞被溫柔佔據一半。
銘起只是跟在籠身後,懷中龍柳一刻未停的在哭泣,可是此刻,籠,不聞半聲,心頭所有,全被暮柳佔拒。
在天空之中,緩緩飛過,留下的是一滴滴鮮紅,一步步已死的柔情與無盡的心痛。
被殺氣驚覺的所有人,飛來此處,觀著這幕幕,卻無人上前問這原由,單單兩人此刻天院學員的身份,就已比他們身份更尊貴,何況銘起還是霸刀天聖指名道姓收下的弟子。
不知過了多久,眼下一片朦朧,雨落似瓢潑,銘起撐出一個能幕,爲龍柳抵擋落雨,籠與暮柳就在這雨中,一生一起,天人永隔。
眼下不遠處,當初曾留下無數回憶的地方,在雨中升起一層霧氣,籠身軀緩緩落下,當初那木屋依舊存在,只是木屋的主人,自己的愛妻已做古。
這一片蒼竹在風雨之中搖動,落下片片碧綠竹葉,籠就這能靜靜望著暮柳,除卻柔情,只剩一片朦朧。
“暮柳,龍柳尚需照顧,銘起之恩我仍虧欠,允許我在兩事之後,才能來陪你!”
這話雖不大,卻有無比的堅定蘊在其中,下一刻,籠手中泛起一圈白光,地面開始蠕動,出現過一處不小不大的長坑。
輕輕將暮柳送去這坑中,籠的雙目再忍不住淚落,喉中哽咽,再難抑制。
這成生死別,我與心愛的人兒。
這又要分離,我與心愛的人兒。
這便要永隔,再難見到的人兒。
籠欲捧起一捧土,可這土,已成漿,如何也捧不在手心。
銘起深吸口氣,上前三步,能戒白光閃現,一顆血紅晶體,落到銘起手中,這血紅晶體,便是鍾靈石臺的內核。
過去,內核從未從鍾靈石臺離開過,可是此刻,值得!
鍾靈石臺內核飄落在暮柳身軀之上,一條條紅色絲線射入暮柳身軀之中,下一刻,立刻見暮柳原本滿負瘡夷的身軀,開始泛起紅光,銘起能做,便是將這副殘軀,恢復容貌。
籠靜靜看著這幕幕,輕輕躺在暮柳身旁,看著暮柳漸漸恢復的容貌,待最後一絲紅光隱沒在這慘白,秀麗的面容上,籠嘴角微微一笑,輕輕吻在暮柳臉頰上。
這一吻,留下一滴淚在暮柳臉龐,籠緩緩從坑中爬出,銘起收起紅晶,左臂揮動,頓時寒氣衝出,將暮柳身軀凍結。
籠遲遲不忍送下這一抔黃土去,銘起深吸口氣,目凝間,大地顫動,一層層扭頭開始蠕動,片刻,將暮柳的身軀掩蓋,卻不留暮柳的墳頭,這墳頭,墓碑反會給暮柳帶來諸多煩擾。
“當初我曾答應照顧你的家人,如今你雖已亡,銘某定不會讓你親人,受到傷害。”銘起嘴中念語,一股堅決,在這話中。
雨中,風揺雨成更深的霧,瀰漫在籠身周,只是此刻,籠在顫抖,天空翻滾其墨雲,一聲聲雷鳴,未休,未止。
雷舌在雲下噴吐,轟鳴一刻未停。
籠散亂的黑髮,亂在面前,擋住面上表情,可空氣之中卻瀰漫開一股恨意,怨意!
四周蒼翠竹,葉落如雨,大地陡然顫抖,驀然間,籠猛仰頭,看著天空,嘴中呼喝“蒙宗!”
下一瞬,一層氣浪,從籠身周吹出,掠過之處,雨滴紛紛碎霧,這陣氣浪,從銘起身旁吹過。
“七層殺氣…”銘起默唸,卻不見半分喜色,這突破,付出的代價,太過沉重!!
下一刻,籠目中恨意,怨意,向內凝收,形成一處漩渦,幾乎一瞬,那漩渦幻化成一把長劍,同時,一波氣浪再從籠身軀四周吹來,氣浪之中劍意縱橫。
甚至銘起,不得不凝出刀意破開這層氣浪。
風定,雨止,僅僅一陣肅殺之風,在四下掀起,吹的翠竹欲折未折,碧葉紛飛,飛葉之中僅有的深痛!
龍柳,哭泣之聲,在這天際彌蕩,在這山林之中傳開。
這是痛,痛在龍柳渾然不覺的靈魂深處!
這股劍意奔射開天空雷雲翻滾,更劇烈了幾分,銘起深吸口氣道“籠,現在便去那隕州天藍域!”
未有應答,籠只是冷漠著面孔,幾步上前,接過龍柳,目中流露半分柔軟。
旋即,飛去空中,銘起緊追而上,籠似已變化,不再是火晶的籠,此刻,仿如修羅一般,身周釋放出一股煞氣。
驀然間,天空飄落一點白色,帶著冷意,緊接,鵝毛大雪飄飄而來。
天似也在哀…
兩人出現在地之院傳送陣,從始至終,籠未曾言過一句話,龍柳已深睡在籠懷中。
銘起手中結印,按落壓傳送陣之上,頓時白光將三人身影吞沒。
下一刻,再出現時,四下一片晴明,天空吹來陣陣暖風,卻無法讓兩人感覺到一絲暖意。
籠的雙腿,血猶未乾,銘起目光之中閃過憂色,前番用血脈封閉籠的靈魂已讓籠身受重創此刻再勉強,怕籠會傷上加傷。
銘起手中一團白光飛射而去,將籠雙足包裹,片刻,原本森森傷口,全全癒合。
一片碧綠,就在兩人身下,這片草原中心,一座巨城足足百里遼闊,兩人身軀一動,消失在空中。
落入天藍域城,籠並無多話,能識探開,籠罩方圓幾十裡。
片刻,籠的目光落在東面,身軀驀然向前飛去。
“…”銘起只有沉默,沉默在籠的悲痛之中。
…
“父親!”
籠在一處府院外,扣動門環,不一會兒,一家丁出現,打開府門,神色困惑道“不知公子找誰。”
“暮雲,他是我父。”籠不帶半分情緒,神色冷漠,道。
“你…”這家丁更爲困惑,在這十數年,他並未見過有這麼位少爺。
“兩位且侯著,我去稟報。”此人腳步匆匆再度閉門而去。
少頃,數個腳步聲傳來,府門再開,爲首者衣衫華貴,滿面紅光,約四十歲男子,其身後還有一名貴婦,這貴婦面貌一般,幾分清秀,與暮柳七分相似,一時間勾動籠的心絃。
“爹!”
籠當即跪在石階上,埋首叩頭。
“你喚我是爹?”這中年男子目中驚咦,心想,我生下一子一女,暮柳如今在地之院,幼子此刻尚在府中,此人會是…?
籠擡起頭,道“我乃暮柳夫胥,今日帶孺子,龍柳,前來拜過父親!”
話落,籠漸漸叩首,九叩才畢。
“暮柳有了夫胥?”中年男子目中思索,心想己女乃是地院學員,日後未來難以估量,這人面目普通,怎會被暮柳看中。
“公子修要胡言,你說暮柳已與你成婚誕子,爲何會不與你一同回來。”中年男子面上笑意生出,並不見怒色。
說及此處,恰觸籠心頭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