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瑪部落的所有人被強(qiáng)制趕到部落前的空地上，四周還有全副武裝的士兵看管，眼睜睜地看著烏倫呷瑪?shù)娜吮┝λ巡?，一個個敢怒不敢言。
說丟的是馬，直接查看馬廄就行，可烏倫呷瑪?shù)娜藚s挨家挨戶去搜，搜查的時候，有門的踹門進(jìn)，掛門簾的也懶得掀，直接扯掉或揮刀劃斷，進(jìn)了房間和營帳後，裡面叮叮噹噹地響，不時還聽到傢俱倒地的聲音，不像是搜查，簡直是在拆家。
再說搜查也沒這樣搜，一匹能馱成年的馬，又大又重，能藏在門後、藏在衣櫃或鍋裡嗎，分明就是故意搞事情。
特別是烏倫呷瑪，一言不合就出傷人，還說出格殺勿論的話，雖說內(nèi)心又是驚惶又是憤怒，可一句“格殺勿論”讓阿不都拉不敢輕舉妄動。
烏倫呷瑪臉上的殺氣，絕不是裝出來的。
阿不都拉鬱悶得心裡滴血，在大唐時，雖說上面壓著一個突騎施，可葛邏祿是西域的第二大族，也得到大唐的大力扶持，地位很高，去到哪裡都讓人敬著、捧著，張孝嵩倒臺後，葛邏祿的日子過得更好，沒想到最後族長會背叛大唐，到後來才明白是蘇爾哈察那個貪得無厭的傢伙惹了彌天大禍。
從背叛的那刻起，葛邏祿一族便踏上一條不歸路。
要是大唐，就算是大唐的官員前來辦差事，也要客客氣氣，有時還送禮呢。
跟著族長造反，想著一朝富貴，過上人上人的生活，沒想到造反不成，跑到吐蕃做狗。
阿不都拉深深呼吸了三下，賠笑著走到烏倫呷瑪面前說：“烏倫千戶，我最近一直忙著儲存糧草過冬的事，沒去拜訪千戶，明天一定送上一筆讓千戶滿意的孝敬?！?
不知烏倫呷瑪是不是那批財貨的主人，也不知烏倫呷瑪是不是故意找茬，看到形勢有點(diǎn)緊張，強(qiáng)忍內(nèi)心的不滿，違心地去討好烏倫呷瑪。
“嘿嘿”烏倫呷瑪冷笑二聲，居高臨下地說：“還是阿不都拉首領(lǐng)會做人，好說，好說?！?
此時查得差不多，可是一點(diǎn)線索也沒用，烏倫呷瑪心中也犯嘀咕，懷疑那個情報的可靠性。
據(jù)情報顯示，烏瑪部人口大約在六百，空地上的人絕對超過六百，說明人差不多都在這裡，無論是誰，要拿下三千精銳的鎮(zhèn)北軍，沒付出一點(diǎn)代價絕對不行，剛纔烏倫呷瑪仔細(xì)看了一遍，烏瑪部的人沒一個是帶傷的，不大可能是襲擊鎮(zhèn)北大營的真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鎮(zhèn)北大營的事還沒有線索，要是葛邏祿的人又去告狀，自己也不好辦，要知贊普把葛邏祿看成是不花錢的打手，準(zhǔn)備重用，有證據(jù)還可以鬧一下，沒證據(jù)也鬧，肯定沒好果子吃。
阿不都拉這麼識相，說送一份讓自己滿意的孝敬，得些好處須回手。
就當(dāng)阿不都拉以爲(wèi)烏瑪部有驚無險逃過一劫時，一名親衛(wèi)突然跑過來，邊跑邊興奮地說：“將軍，有發(fā)現(xiàn)，將軍，搜到了?！?
烏倫呷瑪?shù)难劬λ查g有了神采，而一旁的阿不都拉臉色突變。
不會吧，老叔藏得那麼隱蔽也難搜得出？
“搜到什麼？”烏倫呷瑪焦急地問道。
親衛(wèi)一邊把搜到的刀遞上去，一邊恭恭敬敬地說：“回將軍的話，就是這把鑌鐵寶刀，上面還有鎮(zhèn)北大營的印記。”
烏倫呷瑪接過來，急不及待地一抽，唰的一聲抽出刀刃，衆(zhòng)人只感到眼前一花，然後看到一抹閃著寒芒刀刃。
刀鋒細(xì)看好像有鋸齒狀，彎刀的刀身上還有鎮(zhèn)北大營的印記，這是吐蕃和大食合作攻擊撥汗那，大食作爲(wèi)報酬送給赤德贊普一批鑌鐵石，赤德贊普花了大價錢請大食名匠打造而成，作爲(wèi)贊普親軍，鎮(zhèn)北大營也分了四把鑌鐵寶刀。
平日都是收藏在大營的寶庫內(nèi)，現(xiàn)在卻在葛邏祿族烏瑪部的營帳內(nèi)找到，烏倫呷瑪心裡一鬆，心想總算找到線索，接著嘴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
剛纔還強(qiáng)行鎮(zhèn)定的阿不都拉麪色蒼白如紙，兩隻腿開始微微打顫，下意識去看負(fù)責(zé)收藏財貨的老叔烏力代，沒想到烏力代也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眼裡全是疑問。
“啪”的一聲，人羣中突然響了一下，接著有人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明明藏得好好的，明明是藏好了的.......”
阿不都拉一看心如死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癱坐在地的人叫木都沙，自己的兒子，當(dāng)日他負(fù)責(zé)幫忙估值和藏匿，阿不都拉在族裡是公認(rèn)的勇士，讓人無奈的是虎父出犬子，木都沙膽小、怕死又貪婪，明明不擅戰(zhàn)鬥，偏偏喜歡好的兵器，不用說，肯定是他估值時看到鑌鐵寶刀起了貪念，偷偷收起了一把。
這坑貨，敵人都搜上門了，還以爲(wèi)自己藏得好，這下把烏瑪部都給坑了。
沒等阿不都拉反應(yīng)，一臉暴怒地烏倫呷瑪已暴跳如雷地吼道：“來人，把烏瑪部的人都給抓起來，本將要跟他們好好玩玩?！?
此時，天上的一抹月牙躲進(jìn)厚厚的烏雲(yún)後面，好像不忍心看到慘絕人寰的一幕。
距離烏瑪部大約二十里的荒野上，庫羅開口道：“艾澤，不要急，沒事的?！?
馬不擅長在黑夜裡趕路，再加上下雪路滑，騎馬是一件危險的事，在前面帶路的艾澤都摔了兩跤，還是拼命催馬向上趕，庫羅忍不住勸道。
艾澤都急得快要哭了：“族長，快點(diǎn)吧，求你了，去晚了，首領(lǐng)他們都讓烏倫呷瑪那頭殺千萬的青狼禍禍完了，好兄弟西熱都讓他們給殺害了?！?
一想到族人可能受到的青狼的摧殘，艾澤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雙翼飛回去。
庫羅面帶笑容地安撫道：“不過是撿了一點(diǎn)財貨，又不是什麼大事，烏倫呷瑪再無理，也不能把烏瑪部怎麼樣，上次贊普就責(zé)罰了他，相信他不敢再造次。”
葛邏祿現(xiàn)在是寄人籬下，但只是“寄”，不是討飯，五萬控弦之士是一股很大力量，放在哪裡也會受到重視，再說庫羅知道赤德祖贊想西進(jìn)，到時肯定要用到葛邏祿的人。
就跟大唐一樣，每當(dāng)有戰(zhàn)事，葛邏祿的作用就突顯，烏倫呷瑪就算是贊普的心腹，也不能做得過份。
艾澤去搬救兵時，不敢隱瞞，把部落撿到一批財貨的事如實上報，庫羅聽了也覺得沒什麼，路邊看到錢，哪有不撿的道理，再說是撿，不搶也不偷，怕什麼。
“族長，不行啊”艾澤都急得快哭了：“我從隱蔽小路偷偷跑出來報信，隱隱聽到他們說什麼格殺勿論，大半夜出動那麼多人，肯定沒那麼簡單?！?
突然間，庫羅身邊一名親衛(wèi)指著前方說：“族長，你看，好大的火?！?
衆(zhòng)人聞言擡頭一看，果然，前方有一處火光沖天，在漆黑的夜晚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隱隱還能看到火頭，火光把半天邊都染得通紅。
“不好”艾澤心急如焚地說：“出事了，是烏瑪部燒著了，肯定是出事了。”
庫羅臉上的從容和鎮(zhèn)定不見了，揮地一揮手：“全速前進(jìn)?！?
孫波青狼烏倫呷瑪?shù)拿^，庫羅早就聽過，二人還在赤德祖贊面前對過質(zhì)，再說真把烏瑪部當(dāng)成自己人看待，白天儘可以談，烏倫呷瑪選擇半夜包圍烏瑪部，來意很不善。
“報”一名斥候騎馬跑過來大聲稟報：“族長，前面有人攔著不給進(jìn)，說鎮(zhèn)北將軍烏倫呷瑪在辦事，閒雜人等不得入內(nèi)，違者格殺勿論?！?
“族長”艾澤可憐巴巴地看著庫羅，想他主持公道，也怕庫羅拂袖而去。
庫羅毫不猶豫地說：“情況緊急，顧不了那麼多，傳我的命令，衝過去，要是他們不讓，就把他們制服，對了，儘量不要弄出人命?！?
“知道了，族長，馬上去辦?！?
一路遇到的幾批人阻攔，好在烏倫呷瑪把絕大部分人手放在包圍烏瑪部，這些人都被葛邏祿的人控制住，庫羅帶人直奔烏瑪部的駐地。
還沒有到駐地，就聽到慘叫聲、哭喊聲、獰笑聲交集成一片，還聽到有人歡呼的聲音，空氣中還飄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庫羅內(nèi)心就感到有些不妙，當(dāng)他趕到駐地一看，差點(diǎn)沒暈倒：
烏瑪部的族人雙手被反綁在背上，還用繩子綁成一排排的，好像肉串一般；
雪地上倒了很多血肉模糊、不知死活的族人，鮮血把白色的雪地染成一片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一羣女子被綁在十字木架上，渾身赤裸，一羣蕃兵正在當(dāng)衆(zhòng)jian辱她們，不少女子身上還有很多傷痕，正在無助地哭喊著，哀求著，說不出的悽慘；
自己小時候的玩伴、烏瑪部落的首領(lǐng)阿不都拉，雙手被麻繩綁著，麻繩的一頭系在一匹馬的馬鞍上，馬在空地上繞著圈跑，阿不都拉在地上被拖行，擦得遍體鱗傷；
在篝火的照耀下，現(xiàn)場有如修羅地獄。
此情景有點(diǎn)熟悉，好像襲擊突騎施時，族人也做過類似的事，沒想到會在葛邏祿的族人身上重現(xiàn)，這算是報應(yīng)嗎？
“啊，阿爸，你怎麼啦。”帶路的艾澤突然看到自己父親遍體鱗傷倒在雪地裡生死未卜，當(dāng)場悲嗆的大叫起來，一邊叫一邊衝過去。
剛走二步，突然走不動，好像有人拉著自己，扭頭一看，是族長庫羅拉住了自己的衣領(lǐng)。
庫羅不由分說把艾澤用力一扯，扯回後面交由親衛(wèi)看著，然後把右手搭在刀柄上，緩緩向冷笑著盯著自己的烏倫呷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