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溪煙換了一件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下配煙雲(yún)蝴蝶裙,垂雲(yún)望仙髻上簪著六支嵌珠珊瑚蝙蝠花簪,右鬢插了一根雙鸞點(diǎn)翠金步搖,長長的珍珠流蘇直接垂到肩上,伴隨著她蓮步輕移,微微晃動,在她的面頰上映上了層層炫目的金色光暈。
但是這一身華貴雍容的打扮,依舊不及她美豔面容的十之一二。似乎華衣首飾只不過是爲(wèi)她蔽體挽發(fā)而用,並不會爲(wèi)她增添哪怕一分的亮色。她整個人站在那裡,便是一道華貴至極的錦繡風(fēng)景。
本來還在竊竊私語的人們霎時間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那個女子帶著得體的微笑緩步走來,大方得體地朝著衆(zhòng)位行禮,沒有一絲不得體。
“舅舅,舅母,各位兄長?!比A溪煙斂裙上了玉階,躬身萬福。
“好好,快起來,到舅母這裡來!”王夫人笑著點(diǎn)頭,招呼著華溪煙。
“妹妹果真姿色無雙,如今這般打扮,不知要醉了多少男子的心!”王齊手中端著青釉瓷杯,笑著開口。
這幾日,見到華溪煙的時候,她都是一副十分素淨(jìng)的裝扮,這般華貴雍容,還真是第一次。不過由於她本來就生的媚,這般華貴,似乎才更加適合她。
“三哥又怎知自己沒有醉多少女兒家的心?”華溪煙眨眨眼,眸中波光流動,笑著回了一句。
王齊一怔,隨即條件反射般地看向某個方向,眸光深然。
華溪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見到一個女子坐在溫玫旁邊,神態(tài)謙恭,笑容柔美,雖說裝扮很是華貴,但是依舊蓋不住周身那一股濃濃的書卷氣。華溪煙瞭然,這便是那位溫家二小姐,三哥的心上人溫琳了。
溫琳似乎感受到了注視,轉(zhuǎn)過頭正好與王齊的目光匯於一處,臉上霎時間飛起了兩片紅霞,紅脣勾起了一個極爲(wèi)愉悅的弧度,華溪煙頃刻間便明白,這兩人當(dāng)真是兩情相悅。
可是想到王家和溫家的關(guān)係,又怎會同意二人這般?華溪煙看著二人無聲的互動,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華姐姐!”忽然傳來一個極爲(wèi)嬌俏的呼喚聲,華溪煙循聲望去,隨即一怔,竟然是許久不見的楊瑾容。
近三月不變,楊瑾容似乎是清瘦了些,但是渾身那股嬌俏勁兒一分不減,一雙大大的杏眼滿是激動的神色,見到華溪煙向她看來,手中的帕子揮舞地更加帶勁兒了。
華溪煙朝著王瑱和王夫人而語了幾句,便提裙朝著下首走來。
“楊公子,楊小姐!”華溪煙朝著二人頷首致意。
她本來以爲(wèi)弘農(nóng)楊氏會派廬陵侯世子來,但是想不到竟然來的是這二人。
“近來可好?”楊瑾程擡首看著華溪煙,笑著問道。
沒有詢問她爲(wèi)何會在這裡,沒有詢問她搖身一變成了王家的二小姐,只不過是一句似乎是老友相見的“近來可好”,讓華溪煙心下舒坦不少。
“很好?!比A溪煙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幾分。
“華姐姐,你這副打扮剛剛我都差點(diǎn)兒沒認(rèn)出你來。”楊瑾容走上前,挽著華溪煙的手臂,嬌聲說道,隨後,又壓低聲音加上一句,“不過這樣纔好看,這滿堂的小姐都被你比下去了。”
她頭上的琉璃珠花光彩照人,散發(fā)著明媚的光澤,襯得她一張小臉洋溢著無限青春的活力。
“不要亂說!”華溪煙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楊瑾容的額頭。
“呦,原來王二小姐和楊小姐還是舊識?”旁邊傳來一個極爲(wèi)不和諧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正是溫玫。
華溪煙並沒有回答,只是得體笑道:“看來溫大小姐的臉是大好了?!?
女兒見最最愛惜的便是自己的臉,想到上次的事情,溫玫依舊有些心有餘悸,於是不覺狠了聲:“是不是你?”
華溪煙嗤笑一聲:“溫大小姐這話就不對了,點(diǎn)菜的是你兄長,上菜的是你家的鋪?zhàn)樱覐念^到尾連你的東西碰都沒碰,你這話從何而來?”
溫玫也知道這事和華溪煙沒什麼關(guān)係,但是就是華溪煙剛剛提了這件事情,她忍不住才這麼說。如今被華溪煙這麼說,瞬間覺得丟了臉面,不禁面色更加窘迫了幾分。
“希望你以後還能繼續(xù)這麼得意下去!”半晌,溫玫從牙縫中擠出這麼一句。
“溫大小姐此言差矣,我沒什麼好得意的?!比A溪煙笑著搖搖頭,一副謙虛不已的模樣。
溫玫冷哼一聲,上下打量著華溪煙滿身華貴的衣衫,不屑冷嗤到:“別以爲(wèi)自己穿金戴銀就成了真正的高門貴女,什麼也改不了你卑賤的出身,你永遠(yuǎn)融不到那個圈子中!”
華溪煙想著她倒是沒有打算做什麼高門貴女,如今來王家不過是方便報仇罷了,至於那個圈子,融不融的進(jìn)去又有何關(guān)係?
“那溫大小姐何必巴巴地趕著來和我這卑賤之人說話?還是溫大小姐有作踐自己的習(xí)慣?”華溪煙說著,微微昂起了頭,耳垂上一粒紅寶石的耳墜極爲(wèi)刺目。
“你……”
“溫大小姐。”華溪煙淡淡出聲打斷了溫玫的話,“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我父親當(dāng)年乃是進(jìn)士出身,憑文官會試進(jìn)入官場。你一口一個卑賤,若是傳到旁人耳中,恐怕會認(rèn)爲(wèi)你誹謗朝政,若是再不慎傳到在場高官耳中,對你溫家的名聲可是極爲(wèi)不利的!”
溫玫臉色一白,她自然聽明白了華溪煙話中之意。聖天尚文,對文官會試出來的官員向來敬重。而她溫家不過是區(qū)區(qū)商戶,就算是掛上了皇商的名號,也改變不了商戶出聲的事實(shí)。而且若是她剛剛所說的話被有心人聽到,人們只會說是溫家家教不嚴(yán),門風(fēng)不正,區(qū)區(qū)商戶居然誹謗朝政,這可是不得了的罪過!
華溪煙所所之言雖然很短,但是卻是字字珠璣,句句在理,溫玫一時間不由得漲紅了臉,只得憤恨地看著她,吐不出半個字。
“王二小姐?!迸赃厒鱽硪粋€輕柔的呼聲,與溫玫的咄咄相逼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宛如清風(fēng)吹過心頭,激起一層漣漪之後消散無形,但卻盈盈繞繞於心頭,經(jīng)久不散。
華溪煙擡頭,便看到了剛剛見到的,溫二小姐溫琳。
溫琳衝著華溪煙一禮,柔聲道:“姐姐性子直率,剛剛所言並非本意,還望王二小姐莫要介意?!?
溫琳的臉頰很瘦,眼睛也並不大,但是極爲(wèi)有神,脣是淺淺的粉色,更加給她整個然添上了一分弱不禁風(fēng)之態(tài),不知道爲(wèi)什麼,華溪煙對這個女子的感覺很好。
也許是因爲(wèi)她和柳氏一樣,都帶著那種溫婉的書卷氣。又或是因爲(wèi),她和王齊的關(guān)係,讓她心生感嘆與同情,再難生起嫌惡之意。
“自然不會?!比A溪煙說罷,大方一笑,轉(zhuǎn)身坐到楊瑾容邊上,一副不再多言的模樣。
楊瑾容噘著嘴,一副不樂意的樣子:“華姐姐,看看那女人說的什麼話,剛剛你爲(wèi)什麼按住我不讓我出口?”
華溪煙輕笑:“你是以什麼立場說話?”
“自然是朋友的立場?!睏铊菡f的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
“那麼所有人便會給我冠上恃寵而驕的名號,於我,於你,都沒有什麼好處?!比A溪煙從面前的玉幾上拿起了一個秋果,慢慢打量著。
楊瑾容只是瞠大一雙杏眼,似乎是有些不明所以。
華溪煙嘆了口氣,楊瑾容終究是被保護(hù)的太好,根本不明白那些所謂的勾心鬥角。那些世家大族裡面,出了這麼一朵單純的桃花般明豔的女子,當(dāng)真不易。
正兀自思緒著,忽然聽到旁邊的楊瑾程低聲笑了起來,華溪煙擡頭看他,有些不明所以。
“肆意歡顏盡妖嬈,平素不知爲(wèi)人道?!睏铊檀蛑种械囊话焉茸樱嫿切毙惫雌?,姿態(tài)風(fēng)流地吐出這麼一句。
華溪煙眨眨明眸,隨即放眼望去,果真花廳之內(nèi)衆(zhòng)人大多數(shù)都盯著自己,一些年輕公子與自己眸光相撞之後趕緊慌忙地別過頭去,面色緋然。
謝嫣坐在華溪煙斜對面的一張玉幾旁邊,見到衆(zhòng)人的目光都被華溪煙吸引了去,不覺心下不滿,額間一點(diǎn)嫣紅的梅花鈿更襯得她眼中像是衝了血一般的紅。
她轉(zhuǎn)身對著身邊的婢女吩咐了幾句,便斂下了神色,靜靜坐著。
不多時,那婢女回了來,謝嫣忽然起身,盈盈走到中間,衝著上首之人微微一禮,嬌聲道:“國公爺,夫人,謝嫣有物相呈!”
滿堂喧鬧聲頃刻間寂靜了下來,顯得花廳之外幽幽的絲竹聲更加清晰,衆(zhòng)人不覺升起了幾分好心之心,想著到底是什麼禮物,這位謝小姐要在這個時候呈上來。
謝嫣轉(zhuǎn)身衝著身後的婢女示意,回首間不經(jīng)意地看向華溪煙,露出一抹微笑,但是那微笑在華溪煙看來,帶了滿滿的挑釁與不懷好意。
華溪煙自然知道謝嫣看自己不順眼,但是如今也而是淡淡垂眸不做理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倒是想看看,這謝嫣能給自己玩出什麼花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