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妃一聽這話,怔楞不過是片刻,立刻回過了神來:“皇后娘娘,熙兒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他和雲(yún)玨公子無冤無仇。”
“他是無冤無仇,不代表別人沒有。”李後說著,瞟了一眼華溪煙,意有所指。
“母后,雲(yún)玨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手中握著一個香囊,你知道那香囊裡邊放的是什麼東西嗎?竟然是柳絮!就是因爲這柳絮,雲(yún)玨才病發(fā)身亡的!”
蕭婉妃聞言,聲音頃刻間變得尖銳了起來:“不可能!裡邊不可能是柳絮!”
“婉妃知道的這麼清楚?”李後冷笑一聲,毫不示弱地回話,“不就是因爲那香囊是你送的嗎?你到底是何居心!”
“太后,太后,不是我……”蕭婉妃急忙想著李後解釋,連連搖頭,雲(yún)鬢上垂下的珍珠瓔珞打在她的臉上,帶來一陣冰冰涼涼的觸覺,但是就算是再冷,也比不上太后冰寒的目光。
“還說不是你?那香囊是你送的,昨天也有人看到了五皇子去戶部,你還能說雲(yún)玨的死和你們一點兒關(guān)係都沒有?”李後像是鐵了心,務(wù)必要將此事歸在蕭婉妃的頭上。
“太后……”
“夠了!”太后大喝一聲,打斷了蕭婉妃的話。
“給哀家,將太子、九皇子、五皇子還有朝中三品以上大員全都傳喚過來!”
“是。”立刻有人領(lǐng)命一溜煙的跑了下去。太后闔目,靠在椅子上揉著額頭,萬分疲憊。
華溪煙轉(zhuǎn)頭看雲(yún)祁,雲(yún)祁眨眨眼,壓低了聲音,附在華溪煙耳邊道:“我聽說太后手中有一道天隆帝聖旨,似乎關(guān)係到儲君之位。”
華溪煙有些驚訝地問道:“儲君之位?難道天隆帝還還真打算廢了寧煊?”
“若是以前沒有這個心思的話,怕是現(xiàn)在也差不多了,畢竟寧熙回京了。而且天隆帝現(xiàn)在昏迷不醒,朝政到底由誰把持還是一個問題,朝中的勢力已經(jīng)明顯分成了太子黨和五皇子黨,其實這關(guān)鍵,還是在太后手中這一道聖旨。”
“我倒是聽說,先帝在世的時候,太后是攝過政的。”華溪煙擡頭,看了一眼那已經(jīng)蒼老了許多的婦人,再也沒有當初半分的鐵娘子的氣概,而是真正的,一個確確實實的老婦人。
“雖然只是短短的時間,但是對朝政也總算是一些瞭解,不然天隆帝也不可能將那事關(guān)重大的聖旨交到太后手中。”雲(yún)祁說著,輕笑一聲,“一會兒且看著,那聖旨到底是怎麼寫的。”
廢立詔書,華溪煙早便想過,應(yīng)當是所有人都想過,但是沒人會料到,在太后手中。
門口傳來了稀稀落落的腳步聲,當先幾人正是幾位皇子,幾人應(yīng)當是剛剛從議政廳過來,身上的朝服還美譽來得及換下。寧煊一進來,便見到太后的不對勁兒,趕忙上前問道:“皇祖母,您可是抱恙?”
太后擺擺手,坐起身來,老眼從底下一衆(zhòng)人面上略過,後才發(fā)言:“衆(zhòng)位大人不妨先去偏殿,飲杯茶。”
衆(zhòng)位大臣依言退了下去,殿中只剩皇室?guī)兹恕?
太后對著身後的一個婢女吩咐了幾句,便見那婢女從內(nèi)室裡邊拿出了一個長條形的盒子,紫金檀木的盒子熠熠生輝,不難想象裡邊裝的便是那茲事體大的廢立詔書。
寧煊的臉上閃過一抹激動的神色,雖然被他極力壓制了下去,但是還是如一顆石子掉入了湖中激起了偏偏漣漪,寧煊看向李後,李後的神色沒有什麼波瀾,真正地做到了八風不動。
華溪煙的注意力一直在寧熙身上,他從進來之後就沒有看她一眼,彷彿從來沒有見到過她。但是華溪煙卻敏感地感受到了寧熙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想到前日的大婚,雲(yún)祁說的話,華溪煙的心思不由得沉了幾分。
“這裡邊的詔書,是關(guān)於什麼的,哀家覺得你們也能猜個七七八八。”太后打開那盒子,裡邊明黃色的卷軸晃花了一衆(zhòng)人的眼。
大殿內(nèi)寂靜無聲,之前朝堂局勢的緊張,各大勢力的風波暗涌,他們都不是不知道,但是這怕是第一次,將這種事情拿到明面上來,還是在如今這般特殊的情況下。
“皇帝年邁,衆(zhòng)位皇子已然成才,江山社稷託付於誰,一直是一個亙古不變的話題,如今這薄薄的聖旨上,便是你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太后的聲音很輕,很疲憊,像是耗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彷彿雲(yún)玨的離去,已經(jīng)將她打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聽著太后這麼說,寧煊似乎更加激動了,就連垂在身側(cè)的雙手也在寬大的袖擺中隱隱顫抖。但是卻無法讓人辨識,到底是因爲歡喜,亦或是太過緊張。
寧熙一直垂著頭不語,深紫色的皇子服飾將他的氣息襯托地更加蕭瑟悲涼了起來。他就那麼站在那裡,彷彿是一個局外人,一切的一切,都引不起他的半分波瀾。
“若是說皇帝早就有旨意,不如如今這裁定權(quán)是在哀家手中。”太后佈滿皺紋的臉露出了一抹帶著幾分高傲杳然的姿態(tài)。隨手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一邊的李後。
李虎接過來大致一看,眼神在某個地方頓住,緊緊膠著,片刻反問:“澤賢而立?”
寧煊一怔,蕭婉妃愕然,寧熙也總算有了反應(yīng),緩緩擡起了頭。
“不錯,擇賢而立。”太后扶著椅子身側(cè)的扶手,微微端坐直了身子,“雖然煊兒是太子,但是皇儲之位並不是一成不變,而且我朝向來是立賢不立長,若是想要坐牢這個位置,還是要各憑本事。”
“如今皇帝病重,哀家不得不以江山社稷爲重,堪當我聖天帝王者,賢能之外,更需有悲憫之心,愛人之子,以民爲親,短短不是那等某人性命之人。”
太后的話到這裡,華溪煙總算明白了這話中之意是什麼。也總算知道了方纔爲什麼,李後是鐵了心地要將雲(yún)玨之死的帽子口在寧熙的頭上。
按照太后和雲(yún)玨的感情,自小在外的寧熙自然比不得寧煊以及雲(yún)玨和太后親厚,再加上若是雲(yún)玨真的是寧熙殺死的話,那在太后這裡,必然會怨恨寧熙,而他和那個儲君之位,也必然無緣。
原來李後是這個意思!華溪煙勾脣一笑,想不到昨天晚上,她還爲他人做嫁衣了?
果真,太后接下來發(fā)了言:“熙兒,我問你,玨兒的死也是你做的?”
寧熙擡頭看著太后,一臉茫然。
“太后,絕對不是熙兒啊!他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蕭婉妃忍不住了,不禁爲自己的兒子亟亟申辯。
“你給哀家閉嘴!”太后一拍大腿,重重呵斥著蕭婉妃。
寧熙的眼中的光芒不過是一閃而過,隨後又是波瀾不驚,他輕啓薄脣,吐出兩個字:“不是。”
“五皇弟,本宮可是聽說,昨天你去了戶部,而在你去了不久,雲(yún)玨就死了。就算你說不是的話,怕是沒人信服吧?”
寧煊說著,眼中露出了一抹志得意滿的情緒,順便還帶著幾分挑釁看著寧熙,彷彿今天這一仗,他是贏定了。
“我沒有殺他的必要。”寧熙的語氣淡淡,彷彿並不在乎自己會被人冤枉,蒙受不白之冤。
“沒有?我可是覺得有的很呢。畢竟他是雲(yún)家人,而你姓寧。”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裡邊卻是包含了數(shù)百年以來雲(yún)家和寧家皇室的各種糾葛。
“太子皇兄這般肯定,彷彿是真的見到我殺人了?”寧熙嗤笑一聲,“一切不過都是空口白話,太子皇兄如此無限皇弟我,這個中心思,真是耐人尋味。”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寧煊臉上露出幾分不悅的神色,“雖然你是我皇弟,但是雲(yún)玨自小在皇祖母身邊長大,和咱們的關(guān)係儼然沒有了什麼區(qū)別,我爲他著急,難道不應(yīng)該?況且雲(yún)玨陪伴了皇祖母這麼些年,忽然間就這麼沒了,咱們不都應(yīng)該實話實說,好給皇祖母一個安慰吧?”
一席話不光將雲(yún)玨捧了起來,還彰顯出了一副極爲孝順的模樣,太后聽了很是受用,看著寧煊的眼中也更加多了幾分讚賞。
“那個香囊本來就是婉妃娘娘送給雲(yún)玨的,裡邊裝著薄荷不錯,但是夾層卻摻雜著柳絮。而對於有哮癥的人來說,一絲柳絮都是大患,你只需要和雲(yún)玨隨便說上幾句,誘他犯病,再逼他將這香囊拿出來緩病,卻不慎致死,我說的可對?”
“太子皇兄說的這麼頭頭是道,若是我再說什麼的話,怕是真的是詭辯了。”寧熙嗤笑一聲,“那我無話可說。”
寧熙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兒,華溪煙在心中想著。這不是寧熙的性子,他應(yīng)當是愛恨分明嫉惡如仇的,斷斷不是這種任由旁人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潑,而無動於衷之人。
太后拿一種十分失望的眼光看著寧熙,眼中已經(jīng)是一片死寂,她怎麼都聊不到,面前這個她也曾經(jīng)喜歡過的機靈無比的孫兒,竟然是這樣心狠手辣的人。
“煊兒,你是皇儲,這聖旨理應(yīng)你受用。”太后將目光轉(zhuǎn)回到了寧煊身上,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