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銘川聽著奧利奧的喊聲,腳步禁不住一頓。不知爲(wèi)什麼,他心底突然涌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柔軟,讓他邁開的步子不由地停下,而且,想要轉(zhuǎn)過身去。
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林默默快走兩步就追上了奧利奧,她將他抱起來,可是,奧利奧依舊往季銘川的方向撲,似乎很是想要和季銘川親近,嘴裡還繼續(xù)嘟囔著:“Dady……”
季銘川終於還是禁不住小孩子軟軟糯糯的聲音,只好轉(zhuǎn)過身來。
然而,當(dāng)他轉(zhuǎn)頭一看的時候,瞳孔不禁猛地一縮,有一輛車從橋那頭以極快的速度駛過來,馬上就要到了林默默二人身後!
沒有任何的思考和遲疑,季銘川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一把攬住林默默和奧利奧,將二人一帶,推往旁邊的便道上。
然而,他自己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他眼睜睜看到車頭正向著他的方向撞來,不到一秒的短暫瞬間,他聽到一聲悶響,接著,身子突然飛起,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幾乎讓人死掉的痛。
眼前蒙上了一層血色,恍惚裡,季銘川看到被嚇呆了的林默默在短暫的怔忡後,抱著奧利奧跑向他。
她撲到他的旁邊,不住地叫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卻覺得她的聲音好生遙遠(yuǎn),就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一樣。
身上的力量隨著不斷流失的血液飛速散去,同樣不斷流逝的,還有他的生機。季銘川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抽離,眼前的一片紅從鮮紅變爲(wèi)了暗紅,最終,徹底暗了下來。
原本的那些痛楚,也漸漸消失,甚至有種輕飄飄的感覺。他什麼也聽不到,也看不到,就連他自己,他都幾乎感覺不到了。
最後,一切沉寂。
林默默不斷地喊著季銘川的名字,可是,他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躺在那裡。他的身後,有大片的鮮血蔓延開來,在陽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刺眼,觸目驚心。
那個司機也嚇傻了,怔愣片刻後,連忙打了救護車電話,哆嗦著站在一邊。
奧利奧看著林默默哭了,小小的他似乎隱隱地明白了媽媽不高興了,於是,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夏日裡沒有什麼風(fēng),這裡也並非鬧市區(qū),所以,整個橋面的時間就好像靜止了一樣,上演著一種難言的悲壯。
林默默伸手輕輕地去碰了碰季銘川的臉頰,溫溫?zé)釤幔绻皇悄屈N多鮮血,還真的像是睡著了一樣。
她又湊過去聽他的呼吸,可是,她屏住呼吸仔細(xì)聽去,也沒有感覺到他的起伏。
一瞬間,先前的最後一絲希望如緊繃的絲線,錚的一聲,就那樣斷裂了。
她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了冰河一般,不僅寒冷徹骨,還絕望得無法呼吸。
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最難過的不是他說他要和別人結(jié)婚了,而是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生命流逝,她卻無能爲(wèi)力。
不,他不會死的,他看起來就是一個有福之人的樣子,怎麼可能在這麼年輕的年紀(jì)就離開世界呢?!
林默默猛地站起來,衝到那個司機面前:“你爲(wèi)什麼要撞他,爲(wèi)什麼?!你開車不會看路嗎?路上有人你不知道及時剎車嗎?!你怎麼能撞他?!”
司機一下子就腿軟了,跌在地上:“我也不想的,這個橋一直都沒什麼人,我在這裡開了很多年車,這邊一般都不會有人的,所以我就沒看……我也剎車了,但是速度太快,我踩到底也來不及……”
“什麼叫來不及,你說清楚啊?!”林默默揪住司機的衣服,聲嘶力竭地吼道:“他不會有事!不可能來不及!救護車呢,怎麼還沒到?!”
“救護車……”司機左右看看,就聽到遠(yuǎn)處的警報響起,連忙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救護車來了,救護車來了!”
林默默一把放開司機,然後衝到季銘川面前:“銘川,你等我,你別走!救護車來了,你得救了!”
奧利奧依舊趴在季銘川旁邊,哭一會兒,又伸出手去碰一下季銘川的臉頰,最後,看季銘川不理他,他心裡更加委屈了,就地一坐,繼續(xù)大哭。
這時,救護車開了過來,很快便下來好幾個醫(yī)生,快速地將季銘川檢查了一遍,然後,馬上就將他擡上了準(zhǔn)備好的白色擔(dān)架。
林默默一看那個白色,幾乎腿軟跌在地上,她顫抖著聲音:“他怎麼樣了?”
“情況說不好,我們會盡力搶救!”醫(yī)生說著,讓林默默上車:“快上來,我們馬上送他去醫(yī)院做手術(shù)!”
林默默抱著奧利奧上車的時候,因爲(wèi)渾身無力,還是醫(yī)生將她拉上車的。然後,她就看到季銘川在救護車的後車廂裡接受緊急處理,她緊緊抱著已經(jīng)止了哭的奧利奧,靠著奧利奧身上的溫暖緩解她心底無盡的恐慌。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整個到醫(yī)院的過程裡,不論是縫針止血還是輸血,季銘川都沒有任何一點聲音發(fā)出來。
林默默的後背緊緊靠著車廂,一直維持著僵直的姿態(tài),一動不動。今天奧利奧還算乖,可能也因爲(wèi)哭累了,所以,開車一會兒他就靠在林默默懷中睡著了。
不多時,救護車就到了醫(yī)院,林默默從車上下來,隨著醫(yī)生一起,急匆匆地進了醫(yī)院大樓。
看著上面‘手術(shù)中’幾個大字,林默默幾乎虛脫。
可是她現(xiàn)在還抱著奧利奧,她肚子裡還有季銘川的寶寶,所以,她完全是強撐著力氣坐在那裡的。
那個司機經(jīng)過了一路,已經(jīng)不像剛剛撞人時候的六神無主了,他來到林默默面前,道:“夫人,對不起,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但是我還是誠懇地對您道歉,希望上帝保佑您的丈夫能夠安好。您還抱著孩子,手術(shù)時間比較長,我看孩子醒來可能會餓,我下去給你們買點兒吃的吧!”
林默默點了點頭,目光依舊落在手術(shù)室大門上。
過了一會兒,那名司機買了幾個三明治、牛奶和礦泉水上來,遞到林默默手上:“夫人,您也吃點兒,要不然您先生醒來,沒有人照顧怎麼辦?”
一句話,戳中了林默默的心思。而且她還有一個寶寶,所以她不能讓自己暈倒!
可是,一來是她懷孕時候本來就孕吐厲害,現(xiàn)在因爲(wèi)擔(dān)心季銘川更是沒有胃口。她幾乎是咬了兩口三明治,根本不嚼,便喝一口牛奶,靠著牛奶將三明治衝入了胃中。然後又努力壓住胃裡的翻滾,就好像填塞什麼東西一樣,努力地吃了下去。
許久,林默默突然聽到手機響,一看上面顯示的Kevin的名字,這纔想起Kevin來。但現(xiàn)在的她是真的一點兒別的心思都沒有了,所以,她猶豫了一下,直接將手機調(diào)整成了靜音。
楊雨岑在酒店裡等季銘川,可是,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之前那個服務(wù)生說那家小店不遠(yuǎn)的,他就算是走路,也早該回來了。
她不禁有些擔(dān)心,便打了季銘川的手機。然而手機提示不在服務(wù)區(qū),打了好幾次也是這樣,讓她的心更加不安起來。
她又等了一會兒,依舊沒有等到季銘川,於是,又給季銘川的助理打了電話,那邊也說沒有和季銘川聯(lián)繫過。她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從酒店出來,然後挨個問附近的人有沒有見過季銘川。
手術(shù)的時間很長,奧利奧在睡了兩小時後就醒了,睜大眼睛看著周圍,又扯了扯林默默的衣服,指指自己的小嘴。
林默默衝他溫柔地笑笑,拿出麪包和牛奶喂他。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林默默就給奧利奧斷奶了,所以,現(xiàn)在奧利奧都是喝牛奶。
吃飽了肚子,奧利奧就不想待在原地了,而是指著醫(yī)院別的地方,哼哼唧唧地要去別的地方玩。
林默默心裡擔(dān)心季銘川,生怕手術(shù)結(jié)束之後她因爲(wèi)離開而錯過,只好抱著奧利奧在走廊上來回走著。
她現(xiàn)在懷孕了,本來又容易疲憊,再加上總是抱著奧利奧,更是覺得手臂痠痛無力,實在沒有繼續(xù)抱著奧利奧的力氣了。
這時,突然有個女孩氣喘吁吁地衝了過來,看到手術(shù)中幾個大字,臉色一白,哆哆嗦嗦地拉住林默默:“你好,你知道里面做手術(shù)的人叫什麼嗎?是不是季銘川?”
林默默看著眼前的女孩,就想起之前季銘川對她說的話,那麼,這個女孩是他的未婚妻嗎?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他的未婚妻,要不是爲(wèi)了救自己和奧利奧,季銘川根本不會在手術(shù)室裡生死未卜。
林默默點了點頭:“嗯,是他。”
楊雨岑的眼淚馬上就掉下來了:“川哥哥怎麼樣了?我剛剛?cè)フ宜犎苏f那裡有車禍,我跑過去,看到好多血,還看到了他的手機……”
林默默不知怎麼回答她,只好安慰楊雨岑,也是安慰她自己:“你別擔(dān)心,銘川他不會有事的,醫(yī)生會救醒他的。”
楊雨岑淚眼朦朧地看著林默默:“你是看著他被送進醫(yī)院的,對吧?所以我聽你的,你說沒事就沒事!”想了想,她才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誰?”
林默默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和季銘川的關(guān)係,想了想,只能道:“我可能是他前女友。”
楊雨岑瞬間呆了,之前季銘川對她說分手,原因就是說忘不了前女友,那麼,就是眼前這個抱著寶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