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和席靳南達成了一種默契，等時候一到，離婚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涼落心裡是這麼想著，嘴上回答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我……見過唐雨蕓，和她說過話。”

席老爺子氣得直拍桌子。

涼落一聲不吭，有些拘謹的坐在一旁，雙手不停的絞啊絞……

再這樣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她真的是撐不住了。

照席老爺子這樣的方法問下去，只怕她知道的事情，都會被席老爺子給一句一句的挖出來。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天色慢慢的暗下去了，席家早已經燈火輝煌，可是卻靜謐無聲。

涼落想，席靳南要是再不出現，她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

要不……想辦法給他打個電話，發條短信？

涼落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挪，想著用上廁所這個藉口，能不能行得通。

席老爺子氣得不輕：“這個唐雨蕓，還真的是無法無天了！”

涼落嚥了咽口水：“爺爺，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

話還沒說完，管家忽然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人還沒走到跟前來，已經低聲喊道：“老爺子，少爺來了！”

涼落看著門外。

她說不上來這個時候，聽到席靳南來了是什麼心情，但是她終於可以不用面對席老爺子了。

爺爺或許是真心想幫她，可這份情她無法領。

這不是她想要的，如果僅僅只是想佔據席太太這個位置，她根本就不會根席靳南說“隨時準備好離婚”這句話。

席老爺子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然後衝管家說道：“來了就來了，慌慌張張幹什麼。涼落，你說是不是？”

“爺爺說的對。”

“我倒要看看，他是爲你而來，還是有其他的事情。”

涼落默不作聲，規規矩矩的坐在一邊。

席靳南很快就走進了客廳，步履沉穩，掃了涼落一眼，目光波瀾不驚。

涼落和他對視了一眼，卻什麼信息也不能傳達。

“爺爺。”席靳南低聲問好，“身體還無恙吧？”

席老爺子瞟了他一眼：“最近太平，身子骨好得很。”

“如果您是想涼落了，希望她多陪陪您，告訴我一聲就好。我一定陪她一起過來看望您。”

“我只想見涼落，不想見你。”

席靳南微微勾了勾脣：“爺爺這話，就有點偏愛的意思了。”

涼落坐在那裡，暗暗的掐了掐手心，可是她根本插不上一句話。

席老爺子率先站了起來：“靳南，你怎麼知道……涼落在我這？她沒告訴你，也沒人通知你，你怎麼就找到這兒來了呢？”

席靳南坦然自若的回答：“涼落不喜歡社交。除了家裡，她可以去的地方，就是席家了。”

“你對她還真瞭解。”席老爺子哼了一聲，“她對你……卻是一知半解。”

“爺爺的話……我不懂。”

席靳南說著，眼角餘光瞥了涼落一眼，又收回目光，淡淡的看著席老爺子。

“好一個不懂！”席老爺子拄著柺杖，重重的敲著地，發出清脆的響聲，“我看你是懂得最多的！你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涼落一口氣提了上來，心慌意亂。

這架勢，恐怕接下來，是不太樂觀了。

席靳南微微皺起眉頭：“我不明白爺爺說的是什麼。”

“語氣倒是和涼落丫頭一模一樣。好！真是好得很啊！看來這席家都要變成你的天下了，我才把涼落接過來，你後腳就得到消息趕過來了！”

席靳南神色如常，不慌不亂，涼落聽到這話一驚。

難怪席靳南會突然來這裡了，她還以爲老天開眼了。沒有想到，席家……有席靳南的人，暗中告訴了他。

“席家的主人，依然是爺爺。”

客廳裡充斥著席老爺子的咆哮聲，還有席靳南清淡的嗓音。

“既然你還知道是我，那我問你，”席老爺子擡起柺杖，指著席靳南，“你讓唐雨蕓從巴黎回來，又留在涼城，出入親密，成雙成對，你是想幹什麼！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爺爺嗎！”

席老爺子這次是真的動了脾氣了。

在涼落的印象裡，席老爺子向來都是穩重，慢悠悠的，說話不急不緩，精明中透著一股睿智。

涼落以爲席老爺子至少會在唐雨蕓這件事情上，對席靳南旁側敲擊一下，不會這麼直接。結果……

老爺子直接挑明瞭。

看來席老爺子對唐雨蕓的意見，真的很大。

席靳南眼睛裡也流露出了一些驚訝，但是他很快就穩住了：“爺爺……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那不也在我身邊安排了眼線，所以才這麼清楚的嗎？”

“我要是沒在你身邊安人，我怕是死了，都不知道唐雨蕓又回來了！”

席靳南站在那裡，長身玉立，態度算不上強硬，但也算不上謙卑：“是，她回來了。”

“她不能留在涼城！”

“是我讓她留下來的。”

席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你是存心要氣死我？”

涼落見狀，連忙安撫席老爺子：“爺爺，不要動氣……”

席靳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睛裡暗含了些許情緒，涼落看不懂。

她低著頭，輕聲的勸著席老爺子，眉眼溫順。

涼落這邊在勸，席靳南卻又說道：“幾年前，我沒有能力讓她留在這裡。現在，我必定會讓她留下。”

“混賬！你那麼喜歡她，那涼落呢！”席老爺子吼道，“尹巧如可以說是你不得不娶的，但是涼落總不是席家逼著你的吧？你又娶涼落，又要唐雨蕓，你做的這是什麼混賬事！”

“是，我混賬。涼落，是我對不起她，到時候我會補償她。”

涼落的動作微微一頓，擡頭看向席靳南，很是平靜。

席老爺子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忤逆過，又聽席靳南當面說出這樣的話，更是氣不過，掄起柺杖，就往席靳南身上打去。

“補償？怎麼補償？你家裡一個，外面還想養一個？還是說，你打算和涼落離婚，把唐雨蕓扶正？”

席老爺子的柺杖重重的打在席靳南身上，他沉默的受著，不躲不閃。

涼落嚇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席靳南受了這一柺杖，態度卻一下子強硬了：“是，爺爺，您說的沒錯。”

席老爺子又是舉起柺杖打下去。

涼落這個時候已經傻了，但是卻在席老爺子再次舉起柺杖的時候，撲了過去，緊緊的抓住席老爺子的手：“爺爺……打不得。”

席靳南神色一變。

剛剛席老爺子的柺杖那麼重的打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現在涼落制止了，他卻有些詫異。

席老爺子不解又驚訝的看著她：“涼落，我這是在幫你出氣！他這麼對不起你，你還幫他？”

“爺爺……如果……”涼落舔了舔乾澀的脣瓣，“如果您真的想幫我的話，這件事，還是讓我和席靳南，私下裡商量吧。”

“這件事有什麼好商量的？”席老爺子說著，大手一揮，“沒得商量！唐雨蕓必須離開！”

“爺爺……”

席老爺子制止了她的話，看向席靳南：“他想把唐雨蕓扶正，除非我死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涼落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她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席靳南告訴她，娶她不過是佔著席太太這個位置，好給唐雨蕓鋪路了。

原來席老爺子對唐雨蕓的意見這麼大，大到她根本無法想象。

這樣的事情，隨便換成一個女人，都不會像涼落這樣，忍氣吞聲，甚至還期盼離婚，一刀兩斷，從席靳南手裡逃出來，重獲自由。

因爲只有涼落，八歲就被席靳南收養的涼落，然後一直在他的庇護下成長生活的涼落，才能在席老爺子面前，做到這樣的大義凜然。

她除了這樣，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

她一不貪席家的財，二又沒有身份背景，配合席靳南，把這齣戲演完，離婚，再也不回頭多看一眼。

涼落看著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反射著有些刺眼的光。她抿了抿脣，重新擡起頭。

席老爺子依然正在氣頭上，臉紅脖子粗，好在手裡的柺杖已經放下來了。

席靳南看了她一眼：“涼落，過來。”

她頓了頓，走了過去，站在他身邊：“怎麼了？”

“回家。”

涼落一愣。

“站住！”席老爺子大聲喝道，“就這樣走了？絕對不可能！”

席靳南停下正要擡起的腳步：“爺爺，您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你很清楚！”

“那我的回答，爺爺您也很清楚。”席靳南說道，下巴微揚，“我不會再讓她沒名沒分。”

涼落心尖好像抽搐一般的疼，她只是垂著眼，一言不發。

席靳南和席老爺子之間，她插不進去一句話，雖然是在說和她有關的事情。

他在全力維護唐雨蕓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就站在他身邊，一字不落的聽著。

他就沒有一丁點考慮過她的感受？

席老爺子盯著他，目光在他和涼落身上來回轉，忽然說道：“我算是明白了，好，好，真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好孫子。你娶涼落，原來等的就是這一天！”

席靳南沒有正面回答：“爺爺，涼落這裡，我會和她說清楚。您今晚好好休息，不要太勞累了。”

席老爺子顯然不甘心就這樣結束：“你要是對不起涼落，我第一個不放過你！你這盤棋，倒是下得挺大！連我剛纔都差點讓你蒙過去了。”

“我會再來看您的，爺爺。”席靳南只說了這麼一句，轉身拉著涼落，大步就往外走。

涼落連忙轉身，一邊被席靳南扯著往外走，一邊努力的跟席老爺子說道：“爺爺，您不要動氣，緩一緩，我和他……好好談談。”

席老爺子看著兩個人越走越遠，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管家從一旁走過來：“老爺子……”

“讓他們走吧。”席老爺子揮了揮手，“今天這樣繼續僵持下去，也解決不了什麼。”

“是。”

“我倒要看看，兩個人能商量出什麼結果來。”席老爺子氣得轉身就要上樓，“我說涼落怎麼這麼忍氣吞聲，寬容大度，沒有想到，靳南還留了這麼一手。我倒是……忽略了涼落的處境。”

管家連連點頭，一直說是，附和著席老爺子。

涼落一路都被席靳南拉著，他走得飛快，幾乎是扯著涼落在走。

涼落只能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席靳南打開車門，把涼落推了進去，又重重的關上車門。

涼落看著他繞過車頭，一言不發的坐進駕駛室，發動車子，風馳電掣一般的駛離了席家。

他看了她一眼，冷著一張臉什麼都沒有說，專心致志的開著車，速度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