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章 再也回不去了 天已經(jīng)矇矇亮,缺失一半的月慢慢移至東方,從蘆葦叢裡走出的黑影也慢慢的清晰起來,站定腳步的林千看著前方出現(xiàn)的人,眸光裡是無比的震驚和詫異,看著朝她走過來的人,她忘了呼吸。
“白露未晞……這裡倒是挺涼。”前方高大的身軀朝她走來的同時,低沉略微蒼老的聲線顯露溫柔。
再看朝她走來的男人,身材挺拔,整理利落的短髮兩鬢略微有些銀絲,身著棕色的西裝,那張曾經(jīng)絕代風(fēng)華的臉上,歲月烙上了印記。
秋風(fēng)吹過林千鬢角的髮絲,她裹著腦袋的圍巾微微飄動,許久,她擡起手輕輕拽下捂著嘴巴的半拉圍巾,然後淡淡開口:“逍遙遊說,鵬,其翼若垂天之雲(yún)……二十年,可有多少萬里?”
“承兒說今天,他帶你和小諾回去……”男人走過來,目光流露著深情,“千桐,你躲了那麼久,性子還是一點也沒變。”
淚,突然溢出眼眶。
“岳雲(yún),你不也是麼,料到我不會回去,甚至連我最後的棲息之地……都能找得到。”
“道阻且長……將近二十年。”越來越靠近林千,祁岳雲(yún)的話說的溫柔,卻也哽咽。
五點之後天亮的格外快,他越走近面前的女人,越能看清楚她臉上早已不復(fù)的容顏。
“你來做什麼。”別過了頭,林千低聲問,她略微沙啞的聲音或者湖面吹來的風(fēng),漸漸飄遠(yuǎn)。
“見你一面。”說了這話,祁岳雲(yún)眸子裡泛起淚光,法令紋明顯的嘴角緊緊抿起。
“沒什麼可見的,容顏已逝,花事也了了。”說了這話,林千才邁開了步子,她沒往前走,而是慢慢的走去了蘆葦塘邊。
祁岳雲(yún)沒再說話,他邁著步子,最後走在了她的旁邊,二十年的時間讓他們兩個人的心境猶如面前的湖面,略有波瀾卻更是平靜。
“伊人的死,究竟和你有沒有關(guān)係?”當(dāng)祁岳雲(yún)突然靜靜的問出這句話後,林千的微微握著的手先是一怔,接著慢慢的垂了下來。
“沒有。”淡淡的兩個字,再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你的臉,誰幹的。”
人到中年,就算是想知道真相,卻也少了情緒的波動。
“燒傷。”林千也依舊平靜。
“不是燒傷。”說了這話,祁岳雲(yún)看了她一眼,他在她的左邊,能一眼看到她的左臉。
“的確是……”
“千桐,你不是甘願忍受事實的人,二十年前,伊人到底是怎麼死的?”聽了這話,林千看著遠(yuǎn)方的眸子慢慢垂了下來。
“姐姐,抑鬱癥……自殺。”
“千桐,你還是不肯和我說實話?”祁岳雲(yún)的語氣略微帶了些急促,“二十年前,伊人在b市開演唱會,康家雄和他的夫人帶著三個孩子來b市,名義上是爲(wèi)宋家新得的千金慶祝生日……承兒告訴我小諾背上有鳳凰之後,我連夜去了一趟宋家。”
祁岳雲(yún)說到這裡,林千垂下的手又慢慢的緊握,接著祁岳雲(yún)又說,“宋夫人告訴我她的小女兒在一歲多的時候夭折了,我想……那夭折的孩子,就是小諾吧……”
“既然你知道了,爲(wèi)什麼還來問我?”
“康家雄保護(hù)伊人生下女兒,甘願說是宋家的千金也沒公開,而你帶著康家雄和謝伊人的女兒寧可躲一輩子,到底事實是什麼?”
祁岳雲(yún)的話,讓林千側(cè)頭看了他一眼,接著看著波光漣漪的水面,林千呼了口氣淡淡的薄氣說道:“家雄和伊人並不想葭兒烙上康家的印記,孩子一生下就和宋家談?wù)摵茫屩Z以宋家的千金公開,可還是擋不住別人的嘴,而那是是非非的烙印,最後還是刻在了孩子身上,揹負(fù)了鳳凰,諾即便跟著我平凡了二十年,可命運還是兜了個圈子……”
說到這裡,林千看著祁岳雲(yún)認(rèn)真的說,“而我,只是想替姐姐把她的女兒養(yǎng)大成人,我和姐姐曾經(jīng)立下的誓言,我並不想食言。”
林千說的很簡單,可聽到這裡的祁岳雲(yún)表情卻越發(fā)的深沉,等林千不再說話了,他這才壓低聲音問:“你的臉,是不是孫美青所爲(wèi)?”
“她作爲(wèi)家雄的原配夫人,她的狠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如果她對我有所忌憚,怎麼可能容得了我躲到這裡……”
“行……你不想說實話,我也不逼你。”
“林千的女兒林一諾,沒有父親,家境貧寒,能嫁到b市的豪門祁家,謝謝親家對我女兒的厚愛,希望以後,你能多照顧照顧孩子,如果沒什麼事……”說到這裡,林千把臉上的圍巾又裹了裹,然後乾脆的轉(zhuǎn)過身子,朝著遠(yuǎn)處的幾處民居走去了。
“千桐!”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祁岳雲(yún)抖著嗓子大喊了一聲,“你是不是一直認(rèn)爲(wèi)你在我心裡,只是婉容的替代品?”
“所以……當(dāng)年,你毅然決然,寧可履行你和伊人的誓言,也不願和我再多糾纏,是不是?”
祁岳雲(yún)激動的聲線,在有些涼的清晨讓林千的身上忍不住生起了雞皮疙瘩,而她瞇著的眼睛清淚滑出,就算時隔二十年,再次見到這位故人,她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我沒有伊人的魄力,她勇敢,我膽怯,當(dāng)年能爲(wèi)你照顧承兒,如今能聽他叫我一聲媽,我知足了,時過境遷,親家請回吧。”
“桐兒,你就甘心這輩子只爲(wèi)別人而活?”當(dāng)祁岳雲(yún)難掩情感顫抖的高喊出這句話後,他皺紋明顯的眼角,眼淚溢出眼眶,“小諾被曝光,她和伊人那麼相像,甚至嗓音都那麼相似,就算我護(hù)著她,你不怕自己被康家的人找到嗎?”
祁岳雲(yún)的話讓林千猛的回過了頭,她的臉上全是擔(dān)憂和恐慌。
“跟我回去。”祁岳雲(yún)看她回過頭,終於說出了這次他過來的目的。
聽了他的話,林千淡淡的笑了,“親家,夕蕓可好?我聽承兒說,孩子叫祁嶼澤?”
祁岳雲(yún)頓時語塞。
“如果親家還把我當(dāng)舊人想拉我一把,就把我現(xiàn)在所住的地方抹去吧,林千你也可以做死亡證明,你和我,伊人和家雄,再也回不去了……當(dāng)初拉斯維加斯,你把我贏走之後,我就說過,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離開……”
遮住半張毀去的臉,她笑的那麼美,那雙眼眸淡漠如水,一眼望不盡其中的溫柔,月慢慢淡去,祁岳雲(yún)看著她緩緩離去的背影,他擡起手,又緩緩的放下,繼而他又?jǐn)E起來蓋在了自己淚水劃過的臉龐上,額頭,眼角,嘴邊,一觸即碰的歲月齒輪,而離去女人那張和他逝去夫人異常相似的面容,也毀的不盡人樣。
“千桐,我從來沒把你當(dāng)婉容的替代品。”
而他這句淡淡哽咽的話,林千並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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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嶼承看著外面慢慢放亮的天空,他靜靜的靠在林千的臥室門口,看著自己老婆睡的依舊很死,甚至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他不禁在想她是做什麼好夢了?
如果某一天,她的身世,她的生母,她的家族被她所知道,她會是什麼反應(yīng)呢?
而康家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這些他都不得而知,打開林千留下的紙條又看了一眼,最後他慢慢的合上了門,然後離開這小小的房子,朝地下室走去。
拿著林千遞給的鑰匙找到她們家的地下室,打開之後一股潮溼的味道,進(jìn)去後裡面零零星星放著一些雜物,他走走看看,然後停在了一個破舊的屏風(fēng)前,頓了頓,他擡起手把全是灰塵的屏風(fēng)往一邊慢慢的撤著,在他撤著的時候,後面有一塊約麼兩米五的畫板,上面被一塊布蒙著。
祁嶼承看到那個,顯示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然後他走過去一把掀開了上面的布,露出了上面的畫。
一眼望去,畫上是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坐在蘆葦塘的岸邊,臉上帶著笑容,那幅畫的畫風(fēng)很唯美,畫工很嫺熟,是一幅上好的畫作,而畫中的女孩,是林一諾小時候的模樣。
而這幅畫,和荼蘼當(dāng)初爆紅之作《伊人》那幅畫的背景異常相似,甚至連畫法,格調(diào),色調(diào)都一樣,盯著這幅畫,祁嶼承胸悶的厲害。
“蒹葭……葭兒……”看著這幅畫,祁嶼承囔囔道。
蒹葭,是蘆葦?shù)囊馑迹藭r祁嶼承看懂了畫的意思,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荼蘼的畫一向以詩經(jīng)爲(wèi)題而創(chuàng)作,當(dāng)初的《伊人》打響了她荼蘼二字的知名度,而如今的《蒹葭》,卻成了她的封筆之作。
再看看林千給他留的那張紙條:
承兒,你還記得花姨之前給你講《蒹葭》這首詞所表達(dá)的意思嗎?
在水一方,可望不可求,寫詞人卻對感情有執(zhí)著的追求,感情的真摯,結(jié)局的可悲,就如道阻且長……
不管我的身上發(fā)生了什麼事,不管二十年前有過什麼事,你記住:時過境遷,時間和人生都在往前走,舊事和真相在時間的流逝中最不重要,握在手裡,屬於你和諾的幸福纔是最重要的,你和諾,都叫了我一聲媽,那媽,希望你們幸福、平安,健康。
b市我不能回去,如果你要問爲(wèi)什麼,那……花姨告訴你,有些人,相見不如懷念。
不要找我,別把我的身份告訴諾,諾那裡我自己會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