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章 舅媽爲什麼在哭啊 “謝謝你顧大哥……”
當初她問林一諾她的相親對象是個什麼樣的人，林一諾就說很溫柔很成熟，她如今也是深有體會，顧子卿完全把她當一個小妹妹。
這件事顧子卿同意了，在睡覺之前，米珊給那位康碩騫安排給她的主治醫生打了個電話，爲了能讓醫生同意她去跳舞，她不僅給醫生解釋了一通現代舞是什麼舞種，裡面包含了什麼舞蹈動作，還把那些高難度動作一一細數了一遍，而最後她的期待得到了醫生的允許，她是可以跳舞的。
只要不做一字馬，不做大跳，都是可以的，只是她不能練太久的舞蹈，還是要休息好，注意飲食和衛生。
搞定了一切，米珊躺在牀上看了一眼自己的銀行卡賬戶。
在之前，她給米黎昕的賬戶匯入了二十萬，雖然他只去半年，但她做姐姐的怕在他外面遇到難處，解決難處的第一辦法就是有錢，而後，她把所有的大錢都轉給了林一諾，現在她的卡里只有八千多塊錢。
二叔在電話裡說奶奶住院一天就需要一千多塊錢，可她問二叔到底是什麼病，二叔卻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爺爺奶奶不認識幾個字，以前有米黎昕，她的錢都轉在了一張卡上，由米黎昕去拿，現在米黎昕也走了，那張卡就在二叔手裡，二叔的兒子也18了，許是家裡蓋房或者買房，把她給奶奶的錢都用了，而她奶奶肯定這次病的也沒多嚴重，只怕一天住院一千多，是二叔故意那麼做的。
現在看看賬戶裡的那八千多塊錢，她不好意思問林一諾要一些，她怕林一諾只給自己剩買房的一百萬，其他的錢再給她轉回來……
想到這裡，米珊一個機靈從牀上坐了起來，她打開牀頭櫃上的小抽屜，從裡面拿出了自己的錢包，然後抽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她盯著身份證表情複雜。
之前她給林一諾轉賬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被康碩騫改了，可她給銀行客服打電話詢問的時候，可是客服說出的身份證號碼確是她新身份證上的。
康碩騫不止改了她的身份，甚至連她那兩三張銀行卡的資料信息他都細心想到幫她改了，她現在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b市人口，甚至還有配偶。
而此時，她的配偶康碩騫，依舊在遙遠的xg做著她不知道的事情，看了看手腕的手錶，她知道康碩騫能知道她的行動，這塊兒表，康碩騫可以在某些時候聽到她的聲音，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時候。
打消了給林一諾要些錢的念頭，米珊決定先回家看看情況，8月份的收益還有三兩天就到賬了，如果明天她回了家錢不夠，那就過兩天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米珊和顧子卿一同出門，顧子卿要去送凱恩上學，順便把她送去機場。
米珊的家鄉在海邊的一座城，那座城叫茳城，而她的家，在那座城裡靠近南海的一個鎮子裡，鎮子裡白族人不到一百個，剩下的都是黎族和拉祜族，雖然她們民族人少，卻依舊傳承著白族人的文化，他們是在新時代改革時遷移過來的，爲什麼遷徙，一個字，家裡太窮，而又想後代過上好的生活，只能出去謀生路。
據爺爺說，他們很多親人在大理城那個美麗的地方，而遷到這裡來還有血緣關係的，就只有二叔他們家。
他們靠著海，以出海爲生，日子以前也過的充足，甚至那時候爺爺他們還想著如果孩子們在外面發展好了，他們就回去原本的家鄉。
可無情的海水吞噬了她父母的生命，她的爺爺奶奶年邁，她只能擔起家裡的責任。
這次回家，她雖然覺得有些抑鬱，卻也有些其他的情緒，家鄉的海，通向了xg市。
b市到茳城附近大城市，乘飛機要三個小時，到了她還需要轉乘火車或者汽車去茳城，然後再到有家的小鎮。
米珊9點多上了飛機，到了茳城是中午一點，如果不出意外，她奶奶就在這裡某所醫院。
臨近海邊的城依舊很炎熱，米珊給二叔打了個電話，確定了奶奶的確在這裡的醫院，她午飯也沒吃餓著肚子去了醫院。
在b市呆久了，還成了主播，她需要注重自己的外表，雖然她今天沒有化妝，長髮還扎著馬尾，但她的氣質還是與這裡有些出入，她一看就像大城市的姑娘。
她提著買給二叔家還有爺爺奶奶的營養品走在醫院裡，總是有很多人對她側目，這樣的情況她並不喜歡，她們的小鎮很小，當初她在縣城的醫院檢查出自己是石女後，就被陪著她和奶奶一起過去的姨說了出去，有時候說一個地方落後，不止是當地的經濟發展，還有人的思想。
他們那裡有一種態度，女人生育後代福廕子孫，女人不能生育那就是一種詛咒，如果生的漂亮，那就等同於魅惑人的妖精，那是不詳的女人，而她不僅是個石芯子，也生的水靈，沿海的大太陽都沒能讓她的皮膚變了色，她很白，黎昕也是一樣。
當初她18，在他們那裡再有兩年就可以婚配了，這件事沒發現之前，很多小夥子，包括外族的都想去他們家提親，那時候她是奶奶的希望，就指著她嫁好人家，可這事一被傳出來，她不僅成了家裡的污點，甚至還拖累了黎昕，很多人都懷疑黎昕會不會也有什麼疾病，而她奶奶也在一瞬間對她改變了態度。
越來越走近二叔說的病房，米珊的心跳的越快，她一年多沒回過家了，上一次回了家，她奶奶對她的冷言冷語還記憶憂心。
當她最後站在某個病房外後，她的心跳的很快，這裡住著她的親人，可現在她心裡的陌生都來自房間裡的人，甚至她想要尋找安慰的人選，腦袋裡第一時間跳出的是康碩騫。
砰砰砰——
她敲響了門。
“進。”是她熟悉的家鄉的方言，聲音她也很熟悉，是她爺爺。
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兩個病牀，其中一個空著，另一個躺著她奶奶，旁邊站著她爺爺，還有那位二叔，包括二叔的老婆她的二嬸。
病房裡的四個大人看到米珊後表情都帶著一些吃驚，不知是吃驚她的打扮，還是吃驚她今天就過來了。
“回來了?”她那位瘦弱佝僂著身子的爺爺看到很久沒見的孫女，臉上帶著了一些驚喜，語氣裡難以抵擋掛念。
“嗯。”聽到了老人的聲音，米珊的聲音含糊起來。
而這時，在牀上躺著輸液的奶奶看到她進來，緩緩的側了下身子，背對著了她。
看到那一幕，米珊的鼻頭猛然一酸。
“奶奶，我回來了。”米珊尷尬的說著話，然後走到了病牀邊，看了一眼二叔二嬸，她手忙腳亂的把手裡提著的東西，分出兩盒來遞給了二嬸，“嬸嬸叔叔，謝謝你們對爺爺奶奶的照顧，這是我來的時候買的補品，對身體好。”
她的二嬸沒穿民族服飾，只是穿著普通婦人的衣服，她身材消瘦，臉上的皺紋和暗沉的膚色映襯著她的辛苦，二嬸看了一眼米珊遞過來的包裝精美的補品，她張了張嘴，先是接過東西，然後才說，“你這孩子有心了。”
接著，米珊又把手裡其他的東西放在了一邊，然後她看著自己的爺爺有些抱歉的說，“爺爺，這些都是補品，你身子瘦，多吃一些。”
“唉。”爺爺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他沒看那些東西，只是看著米珊。
爺爺那麼看著她，米珊的大眼裡再也忍不住的紅了，她知道自己淳樸又少言的爺爺掛念她。
“奶奶，你怎麼樣了啊？”紅著眼，米珊看著那位不肯看她的老婦人問了一句。
“你奶奶高血壓，情況一直不穩定，還需要住幾天。”他爺爺回答了。
“高血壓嗎……那爺爺你呢，身體可還好？”聽了這話，米珊心裡很難受，老人得高血壓必須要重視，萬一引起其他疾病那可就完了。
“我好，我好……”老人說完這話，別過了頭，但蒼老的手卻擡起了揩了一把眼角。
這時候，她奶奶才轉過了身子，她看著米珊眼神很不好，而第一句話卻是：“小兒呢。”
米珊一愣，雖然奶奶在問黎昕的事，但奶奶說話了，她還是覺得開心：“黎昕在學校呢，學習忙。”她現在還是沒敢說出黎昕去韓國的事情，黎昕也沒讓老人知道，雖然越洋電話貴，但他還會給爺爺奶奶固定打電話，米珊給他的生活費很多。
“唉……知道他上進，我也不敢讓他回來。奶奶說著這話，那雙有些昏花的眼裡瞬間流出了掛念的眼淚，那是對自己孫子的想念和掛心。
只是米珊看在眼裡卻有些沉抑，幾年前，她奶奶也對她是這般擔心的。
“嗯，所以我替黎昕回來看奶奶，等我再去了b市，我會把奶奶的情況告訴他。”
“小兒在外面有沒有受欺負，瘦了沒有，你給他錢了嗎？”接踵而至的，是對黎昕的通篇詢問，可這話聽在米珊心裡卻覺得想哭。
“沒有，黎昕出去每天在外面打籃球，個子又高了，吃的也多，我還帶他出去玩了，每個月都給他生活費，還給他買了三千塊的籃球鞋呢！”米珊憋著眼淚說的高興。
“嗯。”安心下來的老婦人只是淡淡的應了一句，接著她又說，“小兒是你親弟弟，你爸媽走的早，你要多照顧，黎昕未來還要娶老婆，那些錢……”
“奶奶，我攢著呢，我肯定讓黎昕取個漂亮老婆，給你生個大胖重孫！”米珊說話的時候，眼睛很靈氣，可眼角的通紅還是很明顯。
“你別拖累他就行。”說完這話，奶奶轉過了身子，而米珊在聽了這話後，手臂抖得厲害。
頓時氣氛尷尬起來，他爺爺佝僂著背看著米珊問道：“孩子，你吃飯了嗎？”
“啊？啊！吃了！我吃了！就在外面的小攤上。”
說這話，米珊爲了緩和自己的情緒，還甩了甩手臂，她的二嬸此時卻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著米珊。
“珊珊，你每個月給你爺爺奶奶打好幾千塊錢，又給叔買這麼貴重的東西，剛纔還說給黎昕買了三千塊的鞋，你在外面做什麼呢？”
二嬸突然的話，讓米珊愣怔了一下，而這時她奶奶也回過了頭，此時她看向了爺爺，爺爺的臉上只是帶著擔心，但那種表情也在好奇。
“二嬸，我不是學跳舞嗎，在b市那種大城市裡，跳舞能掙錢的，跳一場舞就能掙一千呢，我跳的多。”米珊實在是不會撒謊。
聽了這話，她的二嬸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珊珊啊，雖然二嬸沒文化但有些事還是明白，你白天唸書，哪有那麼多時間去跳舞啊？你堂弟說，在大城市裡，有個地方叫夜場，每天晚上都有女人跳舞，還陪有錢的男人喝酒，每天晚上上班，據說叫舞女，你不會是幹那個吧？”
雖然她二嬸說的隱晦，可話裡的口氣和那種明顯帶著嘲諷的表情，還是讓米珊心揪的厲害。
“不……我不是啊……”米珊太怕爺爺奶奶亂想，她著急的反駁，可卻結巴了，在外人看起來就像心虛。
“珊珊，你雖然是石芯子，但那種傷風敗俗的事兒可不能幹啊，二嬸前幾天看新聞，不少那種女人被男人給禍害了，你一個人在外面，就沒有認識什麼男人？”二嬸這話，帶著關心，可她的那種神情和語氣，已經認定她就是做那事兒了，指不定她在外面做這工作的消息已經被家裡附近的人傳開了。
“不是，我真的沒有！”米珊的聲音抖的厲害，現在這裡還有她爺爺奶奶，如果兩位老人誤會，可怎麼辦！
“不過我倒也理解，你這輩子估計也嫁不出去了，爲了黎昕，你這姐姐也是需要好好當。”這話，到底是安慰，還是刺激病牀上那位老人呢，米珊有些不理解。
只是這時……
嗵！
一聲巨響下了米珊一跳，是她奶奶把病牀邊小櫃子上放著的不鏽鋼碗摔了。
“真是給老米家丟臉！”老人的一句話，讓米珊眸子裡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奶奶，我沒有做什麼丟臉的事……”
“我不管你在外是不是做什麼丟臉的事，以後不要說你是我米家的孫女……”
“老婆子，你胡說什麼呢？！”她爺爺終於是聽不下去了。
“哎呦喂！”老人突然大喊了一句，“我這一輩子，爲了你，爲了孩兒操了一輩子的心，我的兒和媳婦都不在了，現在家裡又出了這，你讓我老婆子怎麼活，這病別治了，還是讓我死了算了吧！”老人哭喊著，就要拔手背上的針，米珊被老人突然的行爲震驚在一旁忘了動作，而她的二嬸卻快一步按住了她奶奶。
“嬸啊，你不能啊，這一瓶水兩百多塊錢呢，你浪費了這瓶可就沒有了，我們沒錢了啊……”
聽了這話，米珊回過神來，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然後打開了自己的包，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小包，裡面放著八千塊錢，是她在茳城下了車取的。
“奶奶，你好好養病，我有錢，如果這些不夠，等過兩天，我再給你！”說著話，米珊把那厚厚的一踏現金放在了病牀邊，那些錢直接讓二嬸的眼睛都直了。
“珊珊，你這麼有錢啊？”二嬸突然的態度，讓米珊的心頓時涼了一截。
看著突然不哭鬧的奶奶，米珊又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問道：“奶奶，我之前每個月都往家裡給你和爺爺匯四千塊錢，這也一年多了，加起來也有好幾萬了，那錢您都做什麼了啊？”
聽了米珊的話，她奶奶明顯的喘了幾口氣，“你在質問我？我和你爺爺辛辛苦苦拉扯你姐弟倆長大，你身子不詳，再不孝順你對的起你爸媽的在天之靈嗎？老天爺啊，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兒子走的早，家裡又出了個……讓我死了算了吧！”
聽了這話，米珊的眼淚放肆的涌出，“奶奶，你別誤會……”說到這裡，米珊看向了明顯心虛的二嬸和二叔，接著她又說，“小偉和小芬都在上學，二叔二嫂賺錢辛苦，我還把爺爺奶奶託付給你們，我知道二叔二嫂的難處，爺爺奶奶就……”
“老天爺啊，爲什麼什麼傷心事都要讓我老婆子遇到啊，我難受成這副樣子，你還要讓倒黴星過來，老天爺你是想讓我早點去伺候你嗎……”她奶奶的話，打斷了米珊的話，聽到這裡米珊的表情再也繃不住了，她的眉頭皺的厲害，眼淚如雨。
她爺爺阻止不了生病撒潑的老伴兒，可這話聽在米珊心裡，卻如同萬箭穿心，被傷的透透的。
她看著還在呼喊嫌棄她的奶奶，米珊的脣抖得厲害……
噗通——
她跪在了地上，眼淚滑進了嘴裡，她看著病牀上的親人，哭腔掩藏不住的說道：“奶奶，您身體沒大問題就好，看到您我放心了，以後您保重身子，對不起，讓奶奶生氣了，奶奶要是不願意看見我，我以後就……不回來了……”
話音一落，米珊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接著她擡起頭看著二叔二嬸說，“嬸嬸，剛纔我的話沒說完，爺爺奶奶拖您照顧了，以後我會多匯錢孝順你們，照顧爺奶，辛苦你們了……”
帶著很濃重的哭腔，米珊說完又響響的磕了一個頭。
最後，米珊看向了那位流出蒼老眼淚的爺爺，看著這位唯一一個真正擔心她的親人，米珊嗓子一睹：“爺爺……”
只是叫了一聲，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接著……
嗵——
嗵——
嗵——
她朝著自己爺爺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身來，拿過病牀上放著的一沓錢，親自交到了自己爺爺手裡，然後扭過頭跑出了病房。
病房的門被她輕輕帶上，米珊的動作嚇到了房間裡的四個大人，就在二嬸準備追出去的時候，他們突然聽到了門外又傳來了一陣重重的聲響。
門外，米珊的舉動吸引了過往的人，她梨花帶雨，虔誠的跪在地上，腦門重重的撞在了地上，一個一個，磕的很響……
最後，當她站起身，她的腦門紅的厲害，她止不住自己的眼淚，抽泣著離開了醫院。
她不會怪自己的奶奶，如果不是因爲鎮子上的說法，她奶奶也不會是那個態度，而她二嬸剛纔的話，一定在鎮子上傳開了，她爺爺平時很護她，這次卻沒說什麼話，一定是家鄉關於她的言論給老人造成傷害了……
米珊無視路人抽泣的離開了住院部，她淚水不斷的眼睛擡起來看著這南方的太陽，陽光是暖的，可她此時卻抖的厲害……
從她被迫輟學到現在，她受到了很多冷眼嘲笑，她一直告誡自己，不能哭，哭除了暴露自己的狼狽更是提醒自己的沒用，可是如今……空氣中的熱風似乎還帶著海的味道，一如她滑進嘴邊的眼淚，又苦又澀。
邊走邊哭，前面走來了一家四口，似乎是小女兒生病了，其他三個人臉上都掛著擔心，那種幸福洋溢到米珊心裡卻更加讓她窒息……此時，她的腦海裡都是定格在她腦海裡父母的模樣，那對兒在鎮子上算是金童玉女，靠著唱山歌在一起的男女，後來有了一個幸福的家，生下了一兒一女，可最後卻遭遇意外，保護了兒女，撒手人寰……
“爸媽……女兒……好想……”米珊淚眼婆娑，聲線顫抖哽咽著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九年了，他們的父母走了九年了……
“daddy，舅媽爲什麼在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