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抖著手指十分艱難地幫男人把圍裙繫好，葉知鬱覺得自己今晚算是紅果果地被調戲了。

男人繫著帶蕾絲的萌系小圍裙，英挺的鼻樑，剛毅的側臉，十足的男人味，然而墨染的眸中浸潤著柔和的光，沒有剛進家門時的戾氣，此刻正專注地盯著鍋裡沸騰的開水，原本在外面火爆囂張的男人竟意外地居家。

葉知鬱一時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那邊傳來男人幽幽一聲：“再盯下去或許可以先吃你。”那幽深的眸光正好對上她，某人臉上一熱，訕訕走出了廚房。

面很快就好了，葉知鬱看著桌上面對面放著的兩碗熱氣騰騰香味誘人的湯麪，疑惑的眼神落在男人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後者自顧自坐下，又是命令的語氣：“陪我吃。”

這真心不是她的錯覺……大白鵝今天晚上，非常不對勁。所謂無事獻殷勤，你們懂的。葉姑娘十分驚惶地吃著面，烏黑的眼珠咕嚕嚕直轉時不時看向對面的男人，曲項天視若無睹，吃完最後一口，緩緩放下筷子，這纔不急不緩地開口，聽不出是什麼語氣：“我從明天開始要出一趟遠門。”

遠門？葉知鬱心頭一跳，“什麼時候回來？”難道說的是定在後天的行動？可……不是還有一天才出發嗎，爲什麼提前走了。

他終於擡頭看她，幽深的眸好像要一眼望穿她，裡面似乎翻涌著什麼，葉知鬱覺得似懂非懂，只是依稀想到……今晚他回來，以及這些異常……莫非是在向她告別？旋即，她又在下一秒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這個男人不是那種溫情派的大暖男，再說，他一向自詡甚高，這種好像“這一戰兇險萬分此去可能會再也回不來”的心理不是這個男人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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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下心頭古怪的感覺，葉知鬱狀若無事地笑了笑：“什麼時候出發？”

“五點。”葉知鬱不動聲色地掃過牆上的掛鐘，五點，那就是還有七個小時。

“出遠門前一天晚上跑回家做什麼？”

曲項天聞言眸光一閃：“你不希望我回來？”

“你愛回就回，我能怎麼樣？比起什麼大半夜瘋狗一樣衝回來一通亂咬，今晚正常多了。”他和她都是成年人了，是要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的，且不說她是他的妻子，他前幾晚那樣的做法其實是令她非常失望的。

然而，葉知鬱也明白，這個男人不會道歉，且說不定還會被她這幾句話給激怒。

那頭他沉著眸盯著她半晌，神色不動，出乎她意料，對方開口卻是：“去睡吧，我去洗碗。”緊接著高大的男人就站了起來，留下一個乾脆的背影。

葉知鬱皺眉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心中怪嗔，莫非那個打罵無感油鹽不進的大白鵝又回來了？

古怪是古怪，但這卻不是她最該擔心的問題。

奇襲不像是一般的戰略行動，它對時間、天氣甚至是月象都有要求。哥哥那邊的戰略部署就是她這種無心牽扯的人都知道，FBK內部有二十七套方案，每天警衛人員的位置都不一樣，甚至連人數和安全系統本身都會有調整，排列組合形成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隨即的狀態。既然大白鵝他們能敲定一個準確時間，那便是掌握了那一天的情報，這原本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時間更不會再隨意更改。再說……那份計劃草案就那麼放在書櫃裡……莫非……

他是故意放在那裡讓她看到的？故意放在那裡……讓她看到之後試探她的反應，看她會不會去和哥哥聯繫。而且看那份計劃書，那些情報詳細認真，如果不是真的會有那麼一場行動她根本不會被騙過去。也就是說，他可能只是在時間上做了手腳。如果是她呢……葉知鬱蹙眉沉默，如果她是那個男人，想要發動一場奇襲，還要孤注一擲般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抓住她私下聯繫Joker的證據，她會怎麼做？

曲項天向來雷厲風行，手段只講究效率，即使犧牲，只要是必要的，他甚至連眉頭不都不會眨一下。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振臂一呼百獸震惶。如果她是他，現在家裡……

心中所想到的答案讓葉知鬱莫名恐慌，她微微調整呼吸盯著男人還在廚房忙碌的背影，輕手輕腳走到了臥室。

別的都不怕……可是如果，他在家裡安裝了監控設備……

葉知鬱站在主臥門口，電腦的位置在她的兩點鐘方向，背後是雪白乾淨的牆面。如果按照她在警校學的課程，最適合安裝攝像頭的位置——葉知鬱不由看向位於電腦側面的書櫃，斂眸，若無其事地晃到了書櫃前開始做出找書的樣子。

書架有六層，下面還有一個櫃子，以最佳監視高度來說，一般將攝像頭安裝在第二到三層的位置拍攝效果最佳。

白嫩的指尖不急不緩地滑過一本本書籍的側面，葉知鬱竟發覺自己的手都在不自覺地顫抖，就連呼吸都變得紊亂起來。

不要慌，要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烏黑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找到了！

葉知鬱只覺得呼吸一滯，眼神沒有在監視器上停留，手指也很快就滑了過去，只是心中好像有什麼，“噗通”一聲沉了底，沒有聲息。

曲項天上樓的時候就發現葉知鬱早就窩在牀上，背對著他，小小的人影蜷縮著，看著好像非常……

他無法形容，只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微微揪了起來。

劍眉攏了攏，健碩挺拔的男人和衣躺到了牀上，將嬌小的人形隆起摟進了自己懷中。

葉知鬱其實根本沒睡著，他的身體從身後包圍過來的時候，她甚至擔心自己身體不可抑制的僵硬會讓對方察覺。可是他什麼都沒說，房內很快就響起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黑暗中，葉知鬱睜開眼，目光茫然。

他的外套一向掛在大門旁的衣架上，她看過阿悅給做的東西，巖釘加求生物品，零零總總足夠收納在一個極小的空間裡。即使房間裡有監視器，她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將東西給他讓他帶上路。只是……他們是夫妻，從前她覺得，即使這個男人脾氣火爆陰晴不定，但是至少他對她並非無情。無論是在日常生活還是她遇險，甚至是工作上，她能感受到他偶爾流露的關心和感情，雖然談不上愛情，但至少她感受到了喜歡。

他給不起太多的信任，她不怪他，但她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家裡安裝攝像頭監視她！這種行爲叫她覺得，自己對他的那些掏心掏肺是那麼可笑，即使是在那麼瘋狂的前兩晚，她都不曾感到有如此徹底的絕望。

是她太天真了，以爲即使有所保留只要她足夠努力，就可以讓他看見自己的心。要的是他，棄之如敝履的也是他。果真是冷情的男人。

葉知鬱直視前方輕輕勾起一個冷笑，兩個人一起互相折磨，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留在這裡。

當懷中的女人在半夜鬼鬼祟祟下了牀之後，牀上的男人睜開了原本緊闔的眼，眸光銳利清澈竟毫無睡意。墨染的眸冷冷看著懷中冰冷的空位，直到感受到溫熱的小人再次輕手輕腳地鑽回自己懷中，放在被子裡的另一隻手，倏地收緊，掌心因爲手指過於用力而感受到了清晰的痛意。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剋制住自己沒有現在就坐起來傾注所有的憤怒去搖晃她，問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行動在即，他卻因爲聽聞她暗中溜出去不知見了什麼人而特地跑回家，那樣浮躁的心情，他心裡明白，自己竟然是在害怕……隱隱約約，籠罩心緒。他怕這個女人身體痊癒終於下決心回到Joker身邊。

如果她就這麼一走了之，憑藉絕影的技術和Joker背後的龐大資源，他將會再也找不到她。

特意跑回來，好像只有看見她確實還在家裡等他，這顆心，才能安心地奔赴這場戰爭。

爲了這次的計劃他確實是費了一番心思，這個女人在最近做了這麼多不尋常的舉動，他也查到昨天她的賬戶突然清空，所有存款全部轉入了一個空頭公司名下的賬戶，繼而又被很快轉走，信息被人可以篡改過，無跡可查。在加上她從得知自己的計劃後這半個月來種種不正常的行動，不由得他去懷疑這個女人正暗中針對這次的計劃在準備些什麼。

她既然是絕影，在最初他高強度的監視下要逃走必然被抓回來，然而後來有好一段時間她都有機會讓自己從他這裡逃走，爲什麼不逃？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這是Joker的命令。她繼續潛伏在他這裡當一個聽話的棋子。

那麼那些話，她說將她的心給他的那些話，都是爲了安撫而撒下的謊言。

倆個人皆是一夜無眠，葉知鬱一直等到曲項天出門才重新睜開眼睛，眼底沒有半點光彩。她看了眼書櫃的方向，脣邊再次勾起冷笑。

看來她是什麼人，他應該也早就知道了。那她也沒必要再藏著，爬起來打開電腦，葉知鬱直接黑進了衛星，這顆衛星似乎很久之前就被棄用了，她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發現了它，可以用來即時監視近地面發生的事情。

另一邊，她開始手動搜索在曲項天身上安裝的信號發射裝置，細小的紅點已經開始在座標上飛快移動。

很好，既然要走，她就乾脆送佛送到西，再爲他做最後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