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公孫賀不似昨日的風(fēng)塵僕僕,反倒顯得有些憔悴。只不過一夜之間,公孫賀怎麼就好像老了不少。
穀雨關(guān)切地看向公孫賀,“大將軍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公孫賀從入門的時候,就看著穀雨,他自己也不知道爲(wèi)什麼會想來看看她,經(jīng)歷過昨天夜裡一宿的掙扎,今天一整天他都處於一種混沌的狀態(tài),想要通過忙碌來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但最終卻鬼使神差地被自己的雙腳帶到了這裡來。
他凝視著穀雨,眼前這個叫做鶯鶯的姑娘,舉手投足,聲音相貌,一顰一笑,又有哪一點像那個夢裡頭的人?
完全不像,一點也不像。
穀雨被公孫賀瞧著半天,不禁有些尷尬,想到房間裡頭還有兩個人在偷窺,於是建議道:“大將軍是不是覺得屋子裡頭氣悶?不如鶯鶯陪大將軍去院子裡頭坐會兒吧?”
公孫賀把自己的心思收了起來,擺了擺手,直往裡頭走,“不必了。對了,我那個弟弟——公孫敖?jīng)]有來過嗎?”
“呃……不曾?!狈Y雨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把公孫敖招認(rèn)出來。她其實也想知道公孫賀爲(wèi)什麼會突然跑來找自己,要是她直接說公孫敖和衛(wèi)青都在,就怕公孫敖那個大色狼真的央求公孫賀,由他來安排自己,那自己就是送羊入虎口了。
以公孫賀昨夜的表現(xiàn)來看,公孫敖真有所求,公孫賀極有可能就順?biāo)浦鄣拇饝?yīng)了,所以還是趁公孫敖那個小色狼沒有說些不該說的話,自己先迫得公孫賀對自己承諾不會輕易送人得好!
“噢,我讓他和這裡的媽媽商談爲(wèi)小姐贖身的事,想來他這兩天就會過來的。”公孫賀有點例行公事的口吻說道。
穀雨嫣然一笑,“大將軍就叫我鶯鶯吧。鶯鶯先謝過大將軍,大將軍對鶯鶯的再造之恩,實在是無以爲(wèi)報。”她說著。便向公孫賀躬身行禮。
公孫賀看著彬彬有禮地穀雨。忽然之間釋然地笑了。自己此時再怎麼看也不覺得她會讓自己想起那個人。
穀雨擡起頭。正好瞥見公孫賀地笑。那爽朗大方地笑容和以前印象中地樣子有些重疊。穀雨也咧嘴一笑?!翱吹酱髮④娦?。鶯鶯就放心了。剛纔還擔(dān)心大將軍是有什麼事呢!”
公孫賀本是一個隨性地人。但偏偏在女人面前有些不自在。直到穀雨讓他坐下。又認(rèn)認(rèn)真真地給他蕩了蕩茶碗。倒了碗茶。他都一直沒有說話。只聽見嘩嘩地注水聲。兩下里頭客套完。反倒變得有些冷場。
桌案上擱著陶杯。是剛纔衛(wèi)青在地時候。穀雨給他斟上地。穀雨剛纔還在擔(dān)心公孫賀看到桌子上地水杯。會猜到有人來過。結(jié)果公孫賀卻一點也沒有懷疑。
穀雨心想。哎。到底還是從前那個稀裡糊塗地老大哥。能把女人當(dāng)成男人?,F(xiàn)在忽略掉一個小小地茶碗又有什麼奇怪地。
穀雨想到從前公孫賀地傻帽。不禁搖頭一笑。茶水已滿。她把杯子向公孫賀挪了挪?!按髮④娬埡炔?。”話說完。卻半天沒聽到有反應(yīng)。她仰頭一看。只見公孫賀正死死地盯著自己。兩隻眼珠子空洞無神。卻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牢牢捉住。
穀雨被他瞧得膽戰(zhàn)心驚,總覺得今天的公孫賀有點怪怪的。“大將軍?是鶯鶯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公孫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搖了搖頭,回過神來,“不……不是的。只不過,看到姑娘,卻讓在下想起了一些舊事。”
他提到“舊事”兩個字的時候。嘴角約略向上一勾。似想到了什麼令人回味的美好,但旋即又趨於暗淡。
穀雨看他這神情。心想莫非和他的情事有關(guān)?她倒也好奇公孫賀會喜歡誰,在她地記憶中公孫賀最終是娶了衛(wèi)子夫的姐姐衛(wèi)君孺,最後和劉徹成了連襟??墒乾F(xiàn)在衛(wèi)子夫沒嫁給劉徹,他當(dāng)然也沒機(jī)會認(rèn)識衛(wèi)君孺了。
“看來那些舊事在大將軍看來,是一段不錯的回憶?!狈Y雨循循善誘,她好奇,也希望能夠因此和公孫賀親近些。至於背後那兩個人,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地耳朵豎得長長的,準(zhǔn)備聽公孫賀跟他們說他鮮爲(wèi)人知的故事。
公孫賀的思緒被穀雨溫柔的聲音帶到了遙遠(yuǎn)的過去,他低著頭看著眼前地茶碗,禁不住拿起來握在手裡,摩挲起來,“有苦有甜吧,不過過去很久了,我以爲(wèi)自己都可以忘記了,卻不知道爲(wèi)什麼,昨天見了姑娘以後,那個人在夢裡頭又出現(xiàn)了……”
公孫賀說得認(rèn)真,背後的衛(wèi)青卻差點笑出聲來,公孫賀居然用這麼老土的方式來搭訕,實在是太好笑了。
穀雨把自己的背挺了挺直,心中樂開了花,原來公孫賀也會對人動情啊,還好像很深情的樣子!她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溫柔地說道:“以鶯鶯看來,只怕那個人在大將軍的心裡頭一直住著,從未離去,所以大將軍對別的女子也提不起興趣來,是這樣麼?”
“……”穀雨隨便瞎扯,公孫賀卻有些當(dāng)真了,“她在我的心裡頭一直住著?一直住著……”他有些無奈地看著穀雨,臉色顯得有點不自在,“姑娘這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眱嵐軟]有承認(rèn),但也算是默認(rèn)了穀雨地說法。
穀雨笑道:“鶯鶯還真想知道,是怎樣地女子才能讓大將軍如此魂牽夢縈,當(dāng)真是讓人羨慕死了?!彼龓е稽c點恰到好處的酸意,聽起來既有幾分嬌羞,又不會顯得庸俗。
“女子?”公孫賀突然不自在地?fù)狭藫项^,“她其實一點也不像個女子,可不知道爲(wèi)什麼,現(xiàn)在想想,她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穀雨看著有點窘然地公孫賀,心想到底是行伍中人,提這麼點情事,居然還能讓他感覺窘迫,更加笑了,“大將軍心中對她有著不一樣的感情,所以纔會覺得她與衆(zhòng)不同。是鶯鶯長得和她有幾分相似麼?所以讓大將軍昨夜又想起她?”
公孫賀無奈地?fù)u了搖頭,“不,姑娘和她一點也不像,可不知道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就想起了。”他端起手中的茶碗,像喝酒一樣,一飲而盡,藉此來掩飾他心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