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
“趙衛紅和師長打起來了？”
團部裡。
原本氣定神閒的吳風徐，在聽到通訊員的彙報後，猛地放下了手中冒著熱氣的茶杯，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不過，雖然吳風徐露出了這等如臨大敵的架勢。
但他的第一反應，還是對這則“流言”抱有懷疑的態度的。
“不應該吧.衛紅也好，師長也罷，都不像是衝動的人吶.”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打起來呢？”
“千真萬確啊，政委！”
吳風徐的通訊員拼命揮舞著雙手，眼神中還帶著一縷“樂子人”特有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甚至是幸災樂禍！
“外面都傳開了，他們兩個就是在戰備拉動結束不久之後動的手！”
“聽紅二連的人說，趙衛紅好像是因爲戰備拉動的事情，和師長吵起來了。”
“也不知道倆人到底吵了些啥，反正是趙衛紅先動的手”
“你等會！”
吳風徐猛地擡起手，止住了通訊員滔滔不絕的話茬，不敢置信的追問道。
“衛紅先動的手？”
“你狗日的.別是拿老子尋開心來了吧？”
雖然和趙衛紅相處的時間不長，但閱人無數的吳風徐，還是很瞭解趙衛紅的。
有理想，有擔當，堪稱“軍人”二字活著的標桿。
他這樣的人，會因爲原則問題，頂撞冒犯上級，吳風徐不意外。
可要是直接動手.吳風徐打死都不信！
見吳風徐露出了狐疑的表情，通訊員立馬來勁了，向著吳風徐言之鑿鑿的保證道。
“政委，這麼大的事，我咋可能給您開玩笑？”
“就是趙排長先動的手，大半個紅二連都看見了，不會有錯！”
說到這，通訊員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趕忙向著吳風徐補充道。
“對了，據說胡連長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還上去拉架了呢！”
“得虧胡連長反應快，要不然師長他老人家那麼大歲數的人嘖嘖！”
聞言，吳風徐眨了眨眼，臉上的表情更茫然了。
胡一鳴？
拉架？
這小子不是最怕事麼，今兒個怎麼轉性了？
要是胡一鳴能夠聽到吳風徐此刻的心聲，肯定會悲憤的大喊道！
他也想躲啊！
問題是趙衛紅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吶！
胡一鳴前腳剛出門，趙衛紅後腳就代表謝國良，向關繼武送上了如山嶽般厚重的關愛！
別看這事貌似和胡一鳴沒什麼關係，更不知道其中蘊含的內情。
而且看在胡一鳴“勸架”的份上，關繼武理應念他的情纔對。
可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親眼目睹了全程的胡一鳴，還不知道究竟是啥情況麼？
關繼武和趙衛紅打起來了？
別不要臉了！
那明明是關繼武單方面的捱了趙衛紅一腳！
要不是關繼武體型夠大，底盤夠穩，差點沒當場飛出去！
那麼問題就來了。
領導的“糗”，是那麼容易瞧的麼？
更別說關繼武還算是胡一鳴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級別高的嚇人！
關繼武會怎麼處理趙衛紅，胡一鳴還不清楚。
但胡一鳴可以肯定。
今天這事在團裡流傳的愈廣，愈詳細。
那他這位除了兩個當事人之外的“第三者”，就特麼越危險！
回去之後，胡一鳴是越想越緊張，立馬在私底下通知全連，讓他們不要把剛剛的事傳出去。
但很遺憾。
胡一鳴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早操還沒結束，趙衛紅和關繼武“激情互毆”的事情，便在團裡流傳開了，並且還有了無數個版本！
什麼“師長看不慣趙衛紅的做派，率先動手，結果被趙衛紅教訓了一通。”
再比如“師長和趙衛紅切磋搏擊技術，和趙衛紅打了個三七開。”
對，就是趙衛紅用了三秒，便讓關繼武在地上躺了七分鐘的“三七開”
而由於關繼武在早操時，沒有露面，並且據“知情人士”透露，關繼武直接離開了446團。
更是爲本就撲朔迷離的事實，籠罩上了一層極爲神秘的色彩！
所有人都在好奇，關繼武究竟怎麼樣了。
但卻沒有一個人敢於聯繫關繼武，向他問個究竟。
哪怕是韋滔和吳風徐這兩位主官，也不例外。
446團衆人現在更好奇的，是趙衛紅這位遠比關繼武更能折騰的主，究竟會得到怎麼樣的處理！
是做檢討？還是更爲嚴重的背處分？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徹底晉升爲446團風雲人物的趙衛紅，事後沒有得到任何處理！
不僅如此！
事情發生之後的第三天，關繼武便回到了紅二連，繼續他的蹲連住班，也繼續和一排的官兵一同訓練。
見此情景，期待許久的吃瓜羣衆們，驚的話都說不利索了，心說這特麼還真是個活爹啊？
揍了師長一頓，愣是啥事沒有？
這活爹.該不會和師長有啥關係吧？
伴隨著一個個愈發離譜的猜測，446團的官兵對趙衛紅肅然起敬，令趙衛紅擁有了不亞於當初在347團時的地位！
但凡趙衛紅走在營區裡，身旁路過的人無論級別，無論兵齡，總是會不約而同的衝著趙衛紅點點頭，順便再滿是敬意的喊上一聲“趙排長。”
一次兩次還好。
時間一長，趙衛紅也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吃完早飯後剛回到班裡，便喊來了王飛。
“老王，你消息靈通。”
“跟我講講，團裡最近有沒有關於我的風言風語？”
話音未落。
王飛看向趙衛紅的眼神中，便多出一抹非常明顯的複雜意味。
風言風語？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不清楚麼？
頗爲凌亂的撓了撓頭，王飛正要開口，便看到宿舍門口的方向，突然多出了一道壯碩的身影。
“師長！”
“老兵同志。”
衝著王飛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關繼武直勾勾的盯了趙衛紅好一會，這才硬邦邦的冷哼道。
“趙衛紅，跟我出來一趟。”
“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心虛的緣故。
趙衛紅此刻在關繼武面前，表現的特別“乖巧”，甚至還非常罕見的露出了實習學員特有的那種稚嫩氣息。
不遠處的王飛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裡對這倆人之間的關係，愈發的琢磨不透了。
正常的上下級？那是扯淡。
沒見誰家下級動不動用大飛腳和上級打招呼的。
可要說他們兩個除此之外，還有什麼關係。
瞧趙衛紅這副恭敬之中，帶著一縷疏遠的模樣，卻又不像。
王飛目送著他們二人的身影朝著晾曬場的方向走去，直至徹底消失於遠處的轉角。
“嘖嘖！”
很是唏噓的咂了咂嘴，王飛折回櫃子前，拉開抽屜，裡面密密麻麻的擺滿了許多盒香菸。
這些煙的牌子很雜，有些甚至都不是全新的，也不知道王飛是從哪裡蒐羅來的。
在抽屜裡翻找了半天，王飛最終拿出了一盒還剩一半的“黃鶴樓”，嘴裡還自顧自的嘀咕道。
“排長和師長，能不能再搞點大新聞出來啊！”
“這點菸，也就能對付到過年！”
而另一邊。
趙衛紅跟在關繼武身後，一言不發的來到了掛滿衣服的晾曬場。
見關繼武突然停下了腳步，趙衛紅也隨著停下步伐，站在原地，正要開口。
誰料關繼武卻是毫無徵兆突然轉身，緊接著便是一記勢大力沉的右鞭腿，凌空而起，直奔趙衛紅上身而去！“砰！”
趙衛紅揚起胳膊，一把便抓住了關繼武的腳踝，同時竭力剋制著補上一記掃堂腿，將關繼武直接放倒的衝動。
“老兵同志。”
“你叫我出來，就爲了和我動手？”
“不至於吧，是老師讓我有機會的話，踹你一腳。”
“你這趟出門，應該向老師求證了吧？”
看著輕描淡寫便擋下了自己全力一擊的趙衛紅。
關繼武的神情，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那唏噓的眼神，就彷彿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哼！”
很快。
關繼武眼神中的唏噓，便被濃濃的嫌棄所取代。
衝著趙衛紅翻了個白眼，關繼武微微用力，便從趙衛紅的手掌中掙脫開來，隨即從兜裡摸出盒煙，還不忘遞給趙衛紅一根。
“前幾天還叫老子師兄，現在就又變成老兵同志了？”
“怎麼著？是覺得老子不配當你師兄？”
關繼武本就是隨口一說，想要擠兌擠兌趙衛紅。
誰料趙衛紅把煙接過去後，猶豫片刻後，竟是盯著關繼武，非常認真的微微點了點頭。
關繼武：“？？？”
“小兔崽子！欠收拾了是吧？”
“我告訴你，我現在是在蹲連住班，不代表老子會一直蹲連住班！”
“你在我手底下的日子，還長著呢，信不信老子給你穿小鞋？”
面對關繼武赤裸裸的威脅，趙衛紅卻是毫不畏懼，直接迎上他那殺氣騰騰的眼神，滿不在乎的迴應道。
“隨便你。”
“反正我隔三差五的就要給老師打電話。”
“真要有啥委屈，到時候跟老師提上兩嘴，也很正常吧？”
“你說對吧？師兄？”
“你他嗎的.”
見趙衛紅又把謝國良搬出來說事，關繼武氣的是直喘粗氣！
“怎麼著？有師父護著了不起啊？”
“別忘了，老子也是他老人家的弟子，還是你師兄！”
“可你經常惹老師生氣。”
“.”
“還讓他老人家因爲你求了不少戰友。”
“.”
“更過分的是，這麼長時間，你別說去看望他老人家，就連電話都沒打一個。”
“要不是我，你和老師還得多少年才能再見上一面？”
“.”
趙衛紅的話，猶如一柄柄鋒利而又冰冷的刀子，字字句句都在往關繼武的心窩子裡戳。
關繼武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點什麼，到頭來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氣沖沖的抽起了悶煙。
雖然不願意承認。
但趙衛紅說的這些事情，確確實實是關繼武過去不願意面對的東西。
這對年齡上差了兩輪的師兄弟，就這樣面對面的吞雲吐霧起來，並且架勢一個比一個兇狠，就像是要將心中的鬱氣連同那些煩心事，隨著嫋嫋而起的白霧，一併送到雲端似的。
直到手中的香菸即將燃盡，趙衛紅這才冷不丁的開口。
“見到他老人家了？”
話音落下好一會，關繼武這才擡頭瞥了趙衛紅一眼，沒有吭聲，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見此情景，趙衛紅立馬皺起了眉頭，原本還有些關切的語氣忽然就變得嚴肅起來。
“所以呢？”
“你還是準備堅持你那一套？”
“你別忘了，師級幹部最大任職年限就是五十歲，最多也就是根據組織上的需要延期五年。”
“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情況，延期報告遞交上去，jun區的那些首長會同意.”
“什麼叫我那一套？”
關繼武皺著眉頭，冷冷的打斷了趙衛紅。
“我聽師父說了。”
“你小子很有原則，也很倔強。”
“那我問你，讓你昧著良心，一味迎著所謂的風向，任憑組織上的精力和人民的血汗，浪費在脫離實際的事物上面，你能做到嗎？”
趙衛紅實在是不該提起這檔子事的。
因爲與關繼武有著截然相反理念的他，與關繼武進行這方面的討論，最終的結果必將是成爲演化成一場極其激烈的爭吵！
“信息化建設，那是咱們建設現代軍隊，增強國防建設的必由之路！”
“怎麼就成爲脫離實際的東西了？”
“呵呵。”
有些輕蔑的冷笑一聲。
關繼武彈滅手中的菸頭，對著趙衛紅狀若無意的詢問道。
“既然你這麼堅定，那我問你。”
“像咱們師這種山地摩步師，要是進行信息化改革，應當從哪方面入手？”
關繼武這下，算是把趙衛紅問住了。
從有關於信息化建設的宏觀理論上，十個關繼武也不是趙衛紅的對手！
可要是論起實際的執行層面
初來乍到，對摩步師還不是很理解的趙衛紅，在這方面明顯比不過兵齡更久，閱歷更深，並且一輩子撲在山地叢林作戰領域的關繼武。
縱使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朦朧的頭緒，趙衛紅也不敢在這位陣地防禦戰大師面前，班門弄斧！
“這個問題.我現在沒辦法回答你。”
“我還需要最多半年的時間，對咱們師的職能，現狀，進行更深層次的瞭解，纔能有的放矢的回答你這個問題。”
“不知道就說不知道，扯那麼多幹什麼？”
衝著趙衛紅有些不屑的笑了笑。
關繼武從懷裡掏出一本裝訂在一切的小冊子，猶豫片刻後，這才遞給了趙衛紅。
“小師弟，你可別覺得我是什麼老頑固。”
“別的不敢說，但在涉及到149師的所有事務上，你考慮過的問題，我都考慮過。”
“你沒想過的問題，我也都想過！”
“正是因爲對咱們師，乃至於所有摩步師有著足夠的認知，我才反對立刻在摩步部隊進行信息化改革！”
“自己好好看看吧！”
下意識的接過關繼武遞來的小冊子。
趙衛紅看了他一眼，這才翻開手中厚厚的手冊。
下一秒。
無數手繪的圖案，連同一行行被不斷塗改，修正的字跡，登時映入趙衛紅的眼簾！
快速的翻看了幾頁後。
一直都在鑽研信息化建設的趙衛紅，忽的情不自禁的瞪大了雙眼。
等他再次擡起頭時，看向關繼武的眼神中，更是充滿了深深的驚愕！
“你！”
“很驚訝麼？”
面對趙衛紅大爲震驚的模樣。
關繼武並沒有感到得意，反而還露出了一抹自嘲似的笑容。
“無數首長公認的刺頭，讓師父操心的犟種，抗拒信息化改革的老頑固。”
“實際上在信息化建設領域，也算是有一點屬於自己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