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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在房門前的石階上坐了一夜。
琉砂勸了她幾次,也替她蓋過披風,也通通被她拒絕了。
蕭太醫和鄭太醫在房間裡待著,除了御紫在裡面陪著,其他人都在外面守著。
墓黑雙手交叉在胸前,斜眼睨著坐在門前石階上失神的明鏡。琉砂站在墓黑的身旁,和墓黑探究的眼神不同,他擔心她又在發生改變。
每一次,若是身邊的人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總是會改變。堅強也好,固執也好,抑或說她長大了也罷,但這些改變總是讓他覺得觸目驚心。
從小,她對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從來不會退縮,哪怕事到臨頭她後悔了,她也只是認定自己腦中一開始就有的想法。所以,如果說她此刻的沉思是因爲那個爲了她的原諒而自殘的男子,那麼他猜想,也許她在懷疑自己的認知。
她在懷疑,她究竟恨不恨他。
從前,她承認她心裡的人是孝陵,在嫁給孝卿後,她也還是認爲自己心裡的人是孝陵,哪怕她更多的猶疑是因爲孝卿動搖的,她也還是認爲心裡的人是孝陵。她總說她想要回去,他只是覺得,她是想去確定,她一直認爲住在她心底的男人,究竟是不是那種爲了權勢而弒兄的人。
果然……
琉砂望著明鏡的側臉,苦澀的笑了起來。
她一直是讓人覺得揪心的人。其實這些事情的原因在他的心裡這樣明瞭,他卻從來沒有去想過。只是小時候的記憶,讓她過分在意身邊對她好的人。孝駿、鎏金、孝卿……哪怕只是那個收留她的孝陵,她只是把他們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她心裡的人究竟是誰,也許她自己都還不能確定。
墓黑側過頭狐疑的盯著嘴角含笑的琉砂:“你笑什麼?”
琉砂回過神,側回頭看著一臉警戒的墓黑,不由嗤笑出聲:“你以爲我在想什麼?”
墓黑難得的沉寂。
過了一會,他又看向坐在石階上的明鏡:“我在想,她究竟喜不喜歡皇上?”
琉砂笑了笑,沒有回答。
墓黑沒有看到琉砂的笑容,又繼續說道:“你說她是不是特別的莫名其妙?那時候咱們和皇上同羅翎開戰,她就傻傻的說什麼因爲榮孝駿所以要殺了皇上,看起來好像特別特別喜歡榮孝駿一樣。後來,又因爲榮孝陵和皇上發過脾氣,然後又因爲鎏金和咱們的皇上哭啊鬧啊的,這會……說她想要回去救她孩子的父親?你說她哪來那麼多的精力去替那麼多個人記恨我們的皇上啊?”
琉砂沉吟了一會,搖了搖頭:“你不懂她。她只是特別在意那些對她好的人。”
“皇上對她不好嗎?”墓黑臉上寫滿怨念的側過頭望著他:“說實話,我真不覺得她在意的其他人有皇上對她那麼好。皇上那麼在意她,照你這麼說,她不是應該也要在意皇上麼?那她爲什麼把皇上往死路上逼?有意思嗎?”
琉砂沉默的看著他。
“也許……”過了一會,琉砂悠悠的說著:“她心裡的人,是榮孝卿。”
咯吱——
兩人還想要再說些什麼,房門卻被打開了。
明鏡從石階上站起,回過身子看著蕭太醫和鄭太醫從裡面走出來,御紫拎著藥箱跟在他們的後頭。
蕭太醫側過頭看著站在一旁的琉砂,微微勾了勾脣角,便側過頭把目光放在明鏡的身上:“郡主,皇上已經沒有大礙了。”
郡主?
明鏡來不及思考這樣的稱謂,只是朝蕭太醫點頭致意,便從他們的身旁走進了房內。
墓黑擡起腳步正想要跟上去,琉砂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朝他搖了搖頭。
御紫關上房門後才側過頭看著墓黑和琉砂:“皇上說……只想見她。”
墓黑擔憂的看著緊閉的房門,不解的望著御紫:“可我真怕她整死皇上。”
不等御紫回答,琉砂安慰似的拍了拍墓黑的肩頭,淺笑道:“明鏡忍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