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門,哲憾的手緊緊的抓著托盤的盤沿,沉默著。
“皇上……”
雲騁吟站在門外等著,心裡七上八下的,這會看到哲憾面無表情的走出來,思緒更爲煩亂了。
哲憾每一次不厭其煩的來給明鏡送補湯的時候,雲騁吟總是親自陪著他。每一次,只要他進了房間,不是摔碗聲就是謾罵聲,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安靜過。
御紫和墓黑站在遠處的石門下,看著哲憾走出來,兩人的臉色同樣的緊張。
他們不是不知道哲憾和明鏡發生的事情,只是他們從未見過將自己弄得這樣卑微的哲憾。他們曾經提醒過他——他是皇帝,不應該這樣。然而,卻遭到了哲憾的狠批。
也許,“英雄難過美人關”意便在此。
琉砂坐在迴廊下的木欄上,嘴角含笑的望著低頭不語的哲憾。
在感情面前,他還是比較重視自己的使命。雖然,他自己喜歡著青梅竹馬的明鏡,但相比起哲憾對明鏡的深情,他便只想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替他們把這些誤會肅清。也許並不是誤會,哲憾的確是下令殺了鎏金,但他清楚從前的哲憾不會這樣不明事理,即便是有探入皇宮的刺客他也不會下令即刻誅殺。他知道,不過是哲憾太重視明鏡了。
他沒有和明鏡說過哲憾有多重視她,但鎏金死的那天,他卻第一次看見那樣頹廢低落的雲哲憾。
太多太多的第一次,是在明鏡出現後才發生的。無論他們兩個人的結果如何,明鏡在哲憾的生命裡,都是個不可替代的存在。無論他們能不能夠在一起,他知道,他如今守護著的這個君主,永遠都不可能忘得了她。
然而,對於低頭不語的哲憾,他卻由衷的感到欣慰。
果不其然,遠處的哲憾忽的擡起了頭。
哲憾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雲騁吟,咧開嘴笑了起來:“皇叔,明鏡跟我說話了。”
雲騁吟恍然間似乎看到了年幼的雲哲憾。
孩童時期,他會肆無忌憚的大笑,會肆無忌憚的和別人說話,直到後來知道自己的母親一直被仗著自己的兒子是太子的皇后娘娘欺壓時,他纔開始有了要爭奪太子之位的野心。其實他也許並不知道,即便那個時候的太子並不是他,但憑著他在各皇子中面列前茅的聰明才智,還有皇上對兮妃娘娘的寵愛,他也會坐上太子之位。
因爲太過興奮,一向懂得察言閱色的哲憾竟沒有發現雲騁吟眸中的探究之意,腦海中只想著方纔明鏡和他說話時的表情:“她沒有向我發脾氣,也沒有給我臉色看。她第一次收下了我給她準備的補湯,她還很平靜的跟我說讓我先出來。皇叔,我覺得明鏡沒有那麼恨我了,她能理解我了,真的……”
雲騁吟臉色一僵。
真的!這樣的哲憾看起來太像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皇子了。
御紫和墓黑並未聽見哲憾和雲騁吟說著什麼,但從哲憾這半月來第一次露出的笑臉看來,定是房間內的那名女子讓他的心情好了起來。
他們曾經以爲,那樣一步一步走到太子之位的十六皇子不會再有這樣無邪的笑臉。一個人一旦揹負了曾經不曾有過的責任或是仇恨,便會扭曲掉曾經的自己。
在他們的眼中,明鏡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們依稀還記得第一次在陵王府內見到還是侍女的明鏡時,她唯唯諾諾的背後還有一副偶爾嬉皮笑臉的純真,只是從孝駿死後,他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威風凜凜的出現在戰場上時,他們就清楚的意識到她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