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320
寒川球場。
“老大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坐在一號場籃筐下的少年笑著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
他並不高，一米八都不到的身高，卻在整個寒川球場無人能敵，周圍少年們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敬畏。他的神色裡有一些淡淡的玩世不恭，只是他犀利的突破卻已經讓每一個人記憶猶新。雖然他和另外兩個人組成的是一個三個人的鬥牛陣容，但是整場五個球下來都只有他一個人在得分得分再得分。另外兩個人就僅僅愜意的站在一旁什麼都不用做。
在這些圍觀少年的印象裡，好像除了紀寒天之外，再也沒有見過第二個能夠把突破速度演繹到如此精煉的出神入化的地步。而現在他就那麼悠然的站在原地，哪怕聽到這座球場的老大已經來了也沒有一絲擔憂的神色。
他旁邊的兩個人一個身材高大，和尹雲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另外一個在這些少年們眼裡看起來竟然有些覺得好看的就像是動漫裡的美少年一樣清俊。原本以爲他是這邊的軟茬，不過在他一次輕而易舉如同舞蹈一樣把對手過在身後再妙傳給那個矮個少年的時候，便沒有人敢再小看這三人裡的任何一個。那個高個看起來兇悍的人更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從他那邊下手。他也就自然悠閒的站在內線傳傳球搶搶籃板也不出手。
三場兩勝制，每場五個球，寒川球場這一邊一共也就能打進了三個。平均每局一個。
這種高手來挑場的情況其實已經很少見了，一般來說他們都會有自己習慣打球的場地。出去挑場的大多數都是實力處於菜鳥和高手之間的那種，他們需要鍛鍊自己，而場地可能又被高手們霸佔著，所以纔會四處去找人挑場提升自己。
鬥牛結束後的第一時間他們就打電話通知尹雲了，尹雲他們還有兩天就要打NIKE杯南區的決賽，站到這個位置上可是曾經的王者四中都從來沒有達到過的位置。他們都沒有緣由的相信，在南川沒有他們戰勝不了的對手，所以哪怕現在這三個人在這裡戰無不勝，也沒有人會擔心寒川球場會遇到他們無法戰勝的對手。
如今的寒川在整個南川的名氣早就今非昔比了，已經能和雲山高中那邊的伍月還有四中那邊的雲野球場相提並論了。
望著與尹雲和紀寒天一同走進來的剽悍大個，一直面色淡然的易野風神情終於有了些許輕微的變化，這是一個即便和張陽相比也絕對不弱下風的內線。他的出現纔是真正致使南川七中從一支中游的隊伍躋身南區一流的催化劑。
雖然他不善進攻，但是這樣的球員站在球隊的內線，就能夠撐起這支球隊的信心，讓他們無論在進攻還是防守都迸發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信念和激情。
而無論是尹雲還是紀寒天，數個月不見再次面對面的看到他們卻也依舊有不一樣的感覺。尹雲比那個時候更加的沉穩起來，看見他的時候有一種神采飛揚的感覺。而不是像當初那樣一副如遇大敵一樣的慎重，看得出來現在的尹雲他的心境和當初早已截然不同。那個時候的他們一路跌跌撞撞的闖進決賽，而現在的他們已經是站在南區最巔峰的兩支隊伍之一。
身爲隊長的尹雲，他的心境也早就已經隨著賽程的深入而超越了之前的南川之王易野風了。心境這種東西很多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既然已經達到了對方沒有達到過的高度，那麼之前對對方的敬畏也隨之灰飛煙滅。這便是如今尹雲和易野風相視的心情。
至於紀寒天，他的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曾經柔弱的氣質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分毫，在一次次的歷練之中，紀寒天已經成爲了這支隊伍當之無愧的王牌核心。在一場場比賽中，紀寒天以他尤其穩定的表現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認可。如今南區決賽VP的榮譽應該就是從他和歐陽上智之中的一人了。這樣一個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已經超越易野風這一個層次的球員，在看到易野風之後仍然和最初一樣帶著溫和和欣喜的神情。
好像從一開始到現在他就從來沒有變過，他只是越來越堅毅了。
“阿風。”紀寒天突然笑了起來，在這個城市裡他唯一尊敬的一個與自己同輩的人便是易野風了。這個在他籃球生涯的開端給予了他巨大幫助的少年，哪怕因此而失去了最後一年征戰全國的機會，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不滿和惱怒。有時候紀寒天在想要有怎樣的豁達和悠然，纔會像易野風這樣過得瀟灑。如果沒有易野風當時的指點和幫助，紀寒天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最正確的路。
要知道有多少少年在開始學球的時候養成了不好的打球習慣，到最後要花數倍的時間和精力去改正它，而紀寒天則是從一開始就走了一條最正確的路，纔會有他之後的一日千里突飛猛進。所以對易野風，紀寒天總有一份尊敬。
“原來你們一直認識啊。”薛陽奕倒是一愣，終於知道爲什麼易野風會選擇到奧體中心去觀看南川的比賽了，一直就認識的話這樣就說的通了。話說回來薛陽奕也才突然明白爲什麼在當時會從紀寒天的球風裡面看見易野風的影子。“是你教他的籃球？”後半句顯然是對易野風說的。
易野風眨了眨眼睛，看到現在紀寒天和薛陽奕也依舊如故，他也一下搞不清楚了，他一直以爲紀寒天是和薛陽奕有什麼矛盾的，難道不是了？
“教說不上，指點了一下。”對易野風來說那自然也算不上教，他也只是有空又恰好碰到紀寒天的時候教他一些東西，“這是你們的新隊員吧，太強了，要是早點進隊就算四中全主力應戰也沒有機會啊。”
“吳極，從美國紐約回來。在南川聯賽結束之後纔來到我們學校的。”見易野風這麼說紀寒天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回頭望了眼吳極，“這是南川四中的隊長，上一屆南川VP。”
吳極歪著頭想了想，然後咧開嘴笑道：“我知道你，我看過你們的決賽，很精彩。”
尹雲站在最後恍然大悟，“我說你怎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你早就知道是誰了？”
“比你早一點吧，我剛接完電話你電話不就來了嗎？”
“呵呵，”韓正從薛陽奕身邊湊出來，“恭喜你們了。太給我們南川籃球爭氣了，第一次就闖進了南區決賽，比某支霸著茅坑不拉屎的隊伍好多了。”
聽著韓正略有所指的話，易野風也不在意，微笑反諷道：“嗯，你轉到七中是個好選擇，你們隊伍的環境很好，一切都充滿了朝氣。”
紀寒天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他也才反應過來雖然薛陽奕和易野風兩波人恰巧都今天來了寒川球場，可是這兩支隊伍可算得上是南川的宿敵了。若不是今年南川七中太過強勢，韓正和易野風可就要三度相爭了。
之前打球兩人撒手不管把球一概扔給易野風，防守也就放放水只是想讓易野風受挫，沒想到易野風倒也乾脆，沒有留給對方機會，在這種進球者罰球的鬥牛裡包辦了所有得分。兩人想讓易野風難堪的行爲反倒成爲了易野風在這裡炫一下球技的機會。
“不是有球打嗎？”吳極撓撓頭，一句話解決了球場上的尷尬。
易野風愣了一下，“說到這裡纔想起來我們是挑場的。正好也讓我看看你這幾個月的進步吧。”說著他轉過頭看了看韓正，“喂，雖然你們不服但是我們還是要組成一隊來聯手打了。”
“無所謂。”韓正看著尹雲，“我倒看看南區決賽的隊伍比我們強多少。”幾個月前在韓正面前吃了大虧的尹雲自然不甘示弱，迎向韓正的目光。
最後剩下薛陽奕無言的看了看微微低頭看著他的吳極，“……不是這麼個搞法吧？”他同樣看了南川很多場比賽，他也知道這個吳極是如何面對南區一流內線都絲毫不落下風的……要讓自己去和這樣一個內線霸王對線，那還不如一頭撞死了。
其實除了韓正和尹雲可能真的有想要較勁的感覺之外，其他人倒沒有多少要全力以赴的感覺。於是這場球大多數時候都變成了尹雲和韓正兩個人的角力。
可惜半路出家的尹雲在韓正這樣真正靠內線吃飯的球員面前依舊佔不了什麼便宜，雖然這幾個月他奮力訓練，但是對方又如何甘示弱了？雲山的球員看著七中在全國大賽裡馳騁來馳騁去的表現，一個個都卯足了勁訓練，所以到頭來韓正還是佔了一絲上風。
紀寒天的突破變得越來越神秘莫測來了，讓易野風和薛陽奕都歎爲觀止。如今把紀寒天放在南川那絕對是當之無愧的老大，不會再有人絲毫質疑南川七中的運氣什麼的。
就連四中的正住易野風都自嘆不如了，還有誰會再多說話？
已經沒有了挑場實際意義的鬥牛打了二十一個球，最終南川七中這三個天天在一起配合默契的球員打出了一個21：11的比分。
在這樣三對三的鬥牛中，南川七中幾人更是把他們日復一日訓練出來的戰術素養展現的淋漓盡致，小配合打的應接不暇，最終薛陽奕也沒有辦法在吳極面前取得什麼進攻的好辦法。只是一味的傳球，倒也傳出幾個讓易野風也不由讚歎的妙傳。
“你們今天來不是就爲了陪我打一場球吧？”紀寒天玩著手上的籃球，這樣程度的對抗已經不會讓他覺得耗費體力了，而易野風都不由扶膝喘氣了，幾個月不打比賽，再加上剛剛相當於一個人打了三場鬥牛的他也有點吃不消。
“我來是想說其實你們也是有希望戰勝北陽十二中的，不要放棄衝擊冠軍的機會。”易野風認真的說，“在最後一輪和上海南洋的比賽裡，你們隊裡的那個八號表現絕對超過了弋君。有你們兩個點出發，帶動整個面，從北陽十二中尋找一個突破口我想還是有機會的。”
紀寒天一臉怪異的看著易野風，“我們教練今天也是這麼說的。而且我們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易野風聽了點了點頭，“我就覺得，我看媒體的態度一下子都變得溫和起來了，不再說什麼黑馬與屠龍的故事。還以爲你們已經表態了。”
“對方是北陽十二中，是上一屆的全國總冠軍，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紀寒天無所謂的搖搖頭，“我們肯定會盡力的。”
“那就好，第一場是南川的主場，不要讓南川球迷失望，打他個屁滾尿流的。”說著易野風眨了眨眼睛和紀寒天相視一笑。
“吃了飯嗎你們？”
“我吃過了，我今天是剛好到這邊來有點事，我先走了。”易野風看了看手機，有電話催促過來了，他抱歉的做了個接電話的動作獨自離開了。
“就覺得你們進了南區決賽應該過來問候一下，前兩天月考，所以今天才來。”薛陽奕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沒吃呢，到旁邊找個地方吃吧。”
“那我們到胖子燒烤那去吃東西吧，就在小區裡面不遠。”
“行，我跟我媽發個信息。”尹雲指了指手機。
……
南川日報編輯部。
“振洋，”秦建國看著屏幕上徐振洋交給他審的稿件，“你覺得這樣寫合適嗎，畢竟在循環賽裡，南川七中和北陽十二中的差距很明顯啊，對方又是上一屆的總冠軍。”
“秦老，你放心吧。”徐振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他一直是負責南川七中報道的，他剛剛交上去的是一篇聲稱南川七中很可能獲得南區冠軍的稿件，所以秦建國纔在審稿之後提出這樣的質疑，如果南川七中表現的出彩還好，如果直接崩盤那南川日報這一次就掉大發了。“我保證南川七中絕對會奉獻出一場精彩的比賽，他們絕對不可能輕易放棄。”
秦建國皺著眉頭思索著：“那行，我在考慮一下。你先去忙吧。”
徐振洋點點頭走出主編的辦公室，輕輕幫他帶上了門，在關上門的一瞬間秦建國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你好。”秦建國抓起電話接了過來，聽了兩句他原本沉穩沒有變化的表情裡衝滿了驚訝，“老楊你肯定？”
似乎在聽到了對方肯定之後秦建國豪邁的笑了兩聲，“行，下次你來南川我們哥倆喝一杯。這消息什麼時候出來的……知道了，好好。”
掛下電話之後秦建國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他又低下頭開始斟酌起徐振洋的這片報道來，剛剛他的老戰友，現在再中央電視臺工作的老楊給他消息說這個週六CCTV五套將轉播這一場在南川的高中聯賽，讓他去做好一些準備。不要等臨時才知道全國直播之後措手不及。
這樣的消息在老新聞秦建國的耳裡可是有著幾分深意，轉播一場高中級別的比賽幾乎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雖說這幾年提倡全動，號稱大力發展體育事業，可是要讓中央電視臺來做這個推廣，沒有好處他們絕對是不會做的。
這樣破天荒的轉播一場區決賽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好處呢？
秦建國撐著腦袋開始思考著裡面的利益關係。過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心把徐振洋的這篇稿子定了下來，“就讓我看一看……南川七中是不是真的那麼有潛力吧。有沒有可以引起全國觀衆去關注的能力。”
南川七中。
主教練辦公室。
方元書的聲音猛然提了八度，“這場比賽將會由CCTV五套轉播？”
王雲龍再次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的，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所以校方希望這場比賽我們要打得好看，打得出彩，打出學生的精氣神。”王雲龍複述的話裡有濃重的官腔。
不過這裡面透漏出來的訊息卻讓方元書摸不著頭腦。一場高中級別的比賽，而且還不是總決賽，居然會有CCTV五套的轉播，這是何種的待遇，怎麼說起來都顯得那麼虛幻啊。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方元書冷靜下來也開始思考著，CCTV可不是紅十字會，不會去做對他們來說沒有意義的事情，說到底CCTV也是一個追求利益的電視平臺。他們可不會因爲政策提倡高中生全面發展就花費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去給全國人民轉播一場高中比賽，更何況如果這場比賽雙方展現出來的實力如果不夠吸引觀衆，比賽沒有收視率對他們來說也是有害無利的。
只是這些央視高層的消息和想法他也摸不透，索性就不去想了。只是要不要提前把消息告訴這些球員們呢，這樣會不會引起他們的緊張情緒？方元書又開始爲難了。
……
江蘇北陽。
北陽十二中將虎體育館。
這一天的訓練結束了，歐陽上智是最後一個離開球館的，他把球館的燈關上，又檢查了一下更衣室的電源，確認沒有任何紕漏了之後這才把更衣室的門給關上。
整個球館陷入一片黑暗，歐陽上智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揹包推開門走出了體育館。這座城市的夜已經籠罩了下來。在走過露天籃球場的時候發現這裡也已經空無一人了，他拉進了自己的揹包，加速，跳躍。最後很用力的抓了一下籃筐。
籃架因爲年久失修發出的震盪聲讓歐陽上智不由咂舌，聲在安靜的校園裡傳了很遠。歐陽上智甚至懷疑它究竟會不會突然一下散架。不過沒關係，對於普通的籃球少年們來說，扣籃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所以露天籃球場也只要保證籃架不會被籃球砸下來就沒什麼問題了。
和門衛大爺打了個招呼，在這所學校裡已經沒有人不知道歐陽上智了。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持續了四年，上課，訓練，在暮色中離開十二中。歐陽上智伸了個懶腰，在這裡的時間只剩下最後半個月。等今年的聯賽結束，他也就將結束自己的高中生涯。現在想起來多多少少會覺得有些唏噓不已。
校門口的商店也已經差不多七七八八的關門了，他們一般營業到學校裡沒人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收場了。只有一家歐陽上智經常光顧的商店會稍微晚一點，所以每次歐陽上智出來的時候都會到這裡買飲料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