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霄京的來回,大概是有云宮的仙長陪護的緣故,途中沒有任何意外和阻礙。
鸞駕回到蟠龍山,孟吉、菏羽早已等在山崖邊。見她安然無恙且神色平靜沒有不悅的情緒,這才暗暗鬆了口氣。被護送的仙長看個正著,好生嘲笑了一番。
桑月不打擾他們敘舊閒聊,徑自前往正殿的練功殿室瞧瞧。
結果看到本該在打坐修煉的人,此刻正躺在榻上閉目歇息。一襲白衣,一頭銀髮,通身白得彷彿散發淡淡的聖淨瑩光,凜然神聖得叫人不敢直視。
還好她不是外人,對這一幕早已司空見慣習以爲常。靜心傾聽他平穩的呼息聲,明顯是睡著了。
沒在修煉,就不存在打擾這回事。
她搬來一張椅子縮起腳盤坐在榻前盯著某人看,雲帝的話對她多少有些影響。始終覺得,他認了那麼多義子女,似乎沒有一個遊手好閒的。
最不濟的帝子帝姬,留守霄京也要領差事準點應卯啥的。
那麼她呢,她的任務是什麼?
雲帝雖然沒說派任務給她,可她總覺得已經領了任務,而任務內容八成跟眼前這男的有關係……思忖間,逐漸失去焦距的她被驀然響起的聲音喚回神智:
“我老丈人跟你說什麼了?讓你失魂落魄的。”
桑月一愣,目光的焦距迅速凝聚回到他身上。見他已醒,於是伸手爲他把把脈,一邊問道:
“怎麼突然睡了?你不是在練功嗎?”
按道理,仙人一般是以修煉來治傷,丹藥僅是輔助。他突然不練功而選擇安眠來調整,意味著他的傷勢有變化?
“我沒事,”看出她的憂心,清夙眸色溫和,“突然不想練了,想睡一會兒。”
這話更可疑,哪有仙人不修煉只想睡的?修煉不僅能治癒內外傷,還能確保精力充沛飽滿。比睡覺好多了,她修爲這麼低都不曾有過睡覺比修煉好的想法。
但,仔細爲他診治一番還用靈力內視,愣是沒發現哪有異常。
果然僅是想睡?
桑月疑惑地打量他的臉色,見他目光揶揄地看著自己就不由得翻個白眼。罷了,跟她之前的診斷一樣,除了功力盡失他沒別的毛病。
想睡就睡吧,不管是睡或修煉,能休息好便好。
“就問了你的情況,還囑咐我好好守護你,別讓魔祟有機可乘。”說罷,將從雲宮帶回來的丹藥擺出來,“這些藥是他給我的補償,還有一些藥植和法器……”
其中有一件神器,可戳穿任何試圖困住她的法器,包括神器。
這神器了不得,用不著使用者與神器同一品階也能運用自如,比她的碧水如意、鱗甲月輪等法器方便多了。
在桑月的扶持之下,清夙仙尊靠著榻背倚坐,並撿來那件小小的長錐形神器拿在手裡瞧了瞧,不禁笑開了:
“連鑽天錐都捨得給你,這老丈人當得我無話可說。”
“展開說說?”聽著他彷彿有些嘲諷的語氣,桑月控制住莫名煩躁的情緒,虛心求問,“它有什麼來歷嗎?”
總覺得,他和雲帝都是話裡有話,意義深重。
可她就是體會不到其深意,如同隔靴搔癢找不著重點。
“來歷可大了,”清夙將這長錐攤在掌心間,施術給它做清理,“上古神明爲了誅滅魔神特意煉製的戳元釘……”
原本是用來戳魔神的元神,後來發現只有戳牠的心才能真正意義的消滅牠,於是改名戳心釘。
後來,上古神明紛紛殞落,這件法器的來歷、作用以及名字漸漸被世人淡忘。鑽天錐就是近千年改的新名字,它和諸天仙神彷彿失去了人生目標,茫然了。
找不著存在的意義,瞎改名字。
“你知道得真清楚,”桑月感慨,“父帝僅告訴我,以後再遇到被困在法器裡的情形,儘管用它去戳。”
呵,清夙仙尊沒接她的話,僅道:
“此物需用在緊要關頭,它雖然厲害,可你太弱了……”
一旦遇到比她高兩階的對頭,哪怕它已認主也會隨時被對方據爲己有。因此,他雖然贊同她以靈識與它定契,卻不贊成她常用此物。
就好比她的法身,若雲長笙知道她有這玩意兒,定會封住她全身的法力。
而非傲慢自大地想著看她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著急樣,明明有功力卻不敢使出來。那份焦灼的心情會在得知道侶即將上當而崩潰,從而向他妥協委曲求全。
“出奇制勝,別讓外人知道你所有的底牌。”等她讓那法器認主,清夙仙尊笑看著她語含調侃,“等你那前夫找上門就用這玩意兒戳他,保證一戳一個準。”
這語氣,這表情,確實跟以前沒什麼兩樣。
但,總覺得哪裡有點不一樣。
毫無來由地,心底升起一絲難過的情緒,讓桑月靜靜地收起其他法寶、丹藥和藥植。雲帝賜給她的丹藥和給清夙的區別不大,之前雲帝和沂瀾仙尊已來過。
夫婦倆留下的丹藥還有很多,桑月被接去雲宮之前已給他服了丹藥。
所以,她的這批便自己收藏了,等吃完他的再用自己的。
“怎麼了?”清夙仙尊是個細心的,並未對她的壞情緒視而不見,“我說錯話了?”
“沒有,”桑月否認,誠懇道,“你說的都對。”
“既然都對,你爲什麼不高興?”他不接受她的敷衍,伸手握緊她的手,“阿月,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不滿你若不說,現在的我沒辦法解釋。”
因爲他修爲沒了,做不到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她若不長嘴,他有嘴也用不上。生怕她一聲不吭就走,握住她的手稍微一用力,把人拽到懷裡牢牢箍住。
以他現在的功力,如果她想反抗,他根本拽不動她。
既然拽得動,意味著夫妻倆還有話可聊,銀髮仙尊心下略安。雙手不自覺地箍得更加緊實,大有不允許她掙脫的意思。
原本桑月不願多話的,畢竟之前兩人就有過矛盾。
他改不了,那就她改,改得不要太在意他,心情自然就不難受了。但,察覺箍著自己腰的力度越發的緊,讓她不期然地想起風野衡面對她時的一臉謹慎。
還有冷顏仙尊面對心情惡劣的她時的不知所措,一副無從解釋的慌亂樣,不由得一陣心軟。
對男人心軟是要萬劫不復的,道理她都懂,但眼下真的控制不住傾訴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