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洋倨傲地揚起下巴，瞇起眼簾凝視著眼前的大鬍子，依舊不說話。
直到大鬍子訕然一笑，用蹩腳的英文又對他說了一句：“我手裡確實有好貨，只是我不清楚你的口味有多大，值不值得我拿出來。”
這些人冒死販賣軍火，不過就是爲了謀財而已。倪子洋是珠寶商人、還是來自財富天堂紐約的消息，無疑讓大鬍子心動不已。既然確定他不是軍方的人，那麼一切都好商量。誰也不是天生愛拿生命冒險的，狠狠賺一筆之後尋一個安穩富饒的國家悄無聲息過一輩子，成一個家，正常生活，纔是每個人心底最深的渴望。
倪子洋看似波瀾不驚地掃了他一眼，卻是將他瞳孔深處的期待一覽無餘。
他忽然很慶幸在紐約的時候，曾經跟小野寺他們一起選修過心理學。他不是腹黑的狼，雖見過嗜血殘酷的事情，可是善良的本質卻讓他做不出冷酷無情的事情。
他最多，只是一隻狡黠的狐貍罷了。
手腕已經揉的差不多了，只是有些青紫罷了。身上的鞭傷自然是需要去醫院消毒處理，他雖然養尊處優慣了，細皮嫩肉的，卻也不是弱不禁風的軟柿子，不至於無病呻吟、倒地不起的。
故作輕嘆，他用標準的美式英語很慢地說：“我的胃口很大，就怕你填不滿。不過，看了你的待客之道，我現在已經不想跟你做生意了。耶路撒冷的地下軍火商很多，不止你一個，以色列的軍火商也不是全都集中在耶路撒冷，不是嗎？”
大鬍子聞言一驚，沒想到這個東方人居然在關鍵時刻拿喬了！
不過，進了他的地盤，還想要忤逆他的意思，能活著走出去幾乎不可能：“不跟我做交易，你就等死吧！”
“我死了，你不但一分錢拿不到，還會惹來一身騷，你信嗎？”倪子洋笑了，心情格外愉悅：“你手下的人應該跟你說過的，我的翻譯帶著我的兒子住在鎮上的旅店裡，在你拘禁我、拷打我的這短時間裡，該送出去的消息，相信已經送出去了。若是我們父子真的死在這片土地上，大鬍子先生，我想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你應該會很繁忙，而這種繁忙不會是你所喜歡的。”
大鬍子的手下悄悄在大鬍子耳畔道了一句：“他能在紐約那樣的天堂裡立足，想來定是個有背景的，我們雖然查到他與軍方無關，卻不可能查到他所有的背景。”
不清楚對方底細的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打草驚蛇。
倪子洋看見他眼神裡的投鼠忌器，忽而朗聲笑了：“我要回旅店洗個澡，吃個飯，跟我的兒子見個面。之後，我還要去一趟醫院，處理一下你送我的見面禮。”
大鬍子看著他，不說話。
倪子洋又道：“晚餐的時候，我們可以見個面，好好談談生意的事情。”
大鬍子眸子一亮，有些興奮，卻強忍著雀躍努力理智地問著：“你...做珠寶很賺錢，爲什麼還要冒險來買軍火？”
“誰會嫌棄錢太少？至少我不會，尤其我是個商人。”倪子洋正了正面色，認真道：“我是東方人，亞洲有很多小國家並不太平，那又是片略顯封建的土地，當局對於軍火的管制非常嚴謹，以至於你們這樣擁有龐大製造能力與販賣能力的地下軍火商很少能在亞洲生存。”
大鬍子終於明白了倪子洋的意圖：“所以，你喜歡錢財，就想著從這裡帶走武器去亞洲，再高價賣出換取更多的錢財？你其實就是想要從中獲取差價的利益！”
倪子洋笑了。
這個大鬍子的智商不算太差，他廢了這麼多口水，這大鬍子終於想到了這一點，不枉自己引導他這一場。
“因爲只能賺差價，所以必須數量上必須大些，不然我也沒賺頭。你再瞧瞧我這一身的傷，爲了往後的長久合作，你應該不好意思跟我高價吧？”
大鬍子笑了。
“你的手下，聽得懂英語嗎？”倪子洋擔憂地抿了抿脣，眉宇間也染上凝重的沉思，彷彿很擔心他此行的目的會被別人知道。
大鬍子見此心中一喜：“他是猶太人，說猶太話！雖然經常跟我出來談生意，也會說一兩句英語，不過，只要我讓他聽得懂的，他才懂；我不讓他聽得懂的，他就算懂也不敢懂！”
“嗯。”倪子洋忖了忖，忍著一身的傷痛又道：“我的錢包被你們收走了，我還是先去醫院再回旅店吧，不然，我兒子見了該害怕了。”
一個小時後——
倪子洋裹著一件黑色的新羽絨服回到了下榻的旅店。
身上的傷痕已經在醫院處理過，爲了節省時間防止事態突變，他沒有輸液，而是打了消炎針又開了一堆藥自己帶回來了。
敲門的時候，他特意溫潤地喚著兒子的名字：“小羊羔！是爹地回來了！”
雀躍的腳步聲襲來，房門一下子打開，小羊羊幾乎跳起來撲進了倪子洋的懷裡抱著他，這也讓渾身佈滿傷痕的倪子洋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乖，先讓爹地進去。”
“爹地，你去了兩天三夜了！”小羊羊拉著倪子洋進了屋，關上門就賴在他懷裡不肯出來：“爸爸，你說過一回來就帶我回家見媽咪的！”
雅尼從沙發上站起來，彬彬有禮地看著倪子洋：“先生。”
“嗯，辛苦了。”倪子洋摸摸小羊羔的頭髮，對著雅尼道謝。
“應該的。”雅尼的目光自下而上掃視了倪子洋一遍，不放心道：“事情進展順利嗎？”
倪子洋點了點頭：“具體晚餐的時候會談。”
“先生，您幫我問問上校吧，等事情結束，我可以跟您一起回去嗎？”雅尼眼巴巴地看著倪子洋，出來臥底多年了，他也會思念遠在祖國的親人。
而這次也是因爲雅尼將這裡的情況都彙報給喬歐，喬歐又跟倪子洋一起討論過，纔在耶路撒冷衆多的軍火商中，選中了這個沒有壟斷以色列軍火野心的大鬍子。
因爲沒有野心，恰恰說明了大鬍子內心深處對於隱退的渴望。這樣的渴望，真是倪子洋可以利用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