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皮質沙發上，女子跪坐在上面，男人骨節分明的手穿梭在發間，不停晃動的吹風機顯現出男人的認真，遠遠看過去像是濃情蜜意的戀人。
當然，這前提是要忽略王桎的不停地低呼。
“疼……你不能輕一點嗎？”
“啊——你會不會吹呀！要是不會我自己吹！”
“你是不是人呀！”
……
“忍著。”彭沃柆蹙眉，手裡的動作沒有停，王桎悻悻地閉上嘴，不時倒吸幾口涼氣。
好不容易等“酷刑”結束，王桎連忙跑回了牀上，一邊揉著頭一邊打開手機，手機還停留在聊天的界面，在六點四十三分的時候，郭夢迴復了她：我和安邦恭候您大駕光臨。
手指劃著聊天記錄，王桎忍不住輕笑出聲，想了想打了“好的”兩個字發給她，又打開微信將今天拍的畫發給夏春春。
不一會，夏春春那邊就發來了消息，王桎點開語音，那邊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這畫怎麼看著像是你畫的呀！
王桎拂了拂額頭上的汗，心想幸好她們不是面對面的聊天，她回：我也覺得和我的風格很像哎，我覺得是我這個老師教得好。
夏春春：你就嘚瑟吧，這麼晚了趕緊睡覺吧！
王桎發了嬉笑的表情，回覆道：遵命，媽你也早點睡。
發完信息後，王桎關掉手機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又瞥了一眼見彭沃柆還在吹頭髮，連忙趁這個間隙換上了睡衣，滾回了被窩。
踢著被子，確保邊口的被子全部壓在了身下，王桎才閉著眼睛，薄薄的眼皮外是紅色的燈光，王桎將頭捂在被子裡，卻還是睡不著，索信閉著眼睛發呆。
她能感覺到另一邊的牀陷了下去，接著是關燈的聲音，光線暗了許多，王桎朝外邊挪了挪身體，卻被彭沃柆拽了過去。
“你幹什麼？”王桎驚呼，一雙手死死地護著胸。
彭沃柆閉著眼，沉聲說：“半夜冷，我到時候還要幫你焐發涼的身體，所以你現在趕緊把全身上下都焐熱了，不要打擾我睡覺。”
王桎僵硬地身體不安地扭了扭，小心地咕囔，“我保證半夜不朝你這邊滾，你還是放開吧！我不習慣。”
過來一會，也沒有聽見彭沃柆的聲音，王桎伸出手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臉，只是半點反應都沒有。王桎掙扎了一會，想從他的懷裡出來，卻半點用處都沒有。
使勁地推了推他，卻依舊沒有半點反應，王桎氣急敗壞地朝他吼，“彭沃柆，你怎麼這樣流氓，你趕緊放開呀！我要沒辦法呼吸了。”
“你很吵。”彭沃柆沒有什麼溫度的聲音繼續說：“你要是睡不著，我們不妨做點其它的事情。”
總是這句話，但是這句話的效果對王桎來說那不是一般的好，王桎立即停住了亂動的身體，努力地去閉眼睡覺。
她從來不懷疑他說出口的話。
可是睡了半天，王桎也沒有成功睡著，彭沃柆的呼吸就在她頭頂上，甚至於呼在了她的頭皮上。王桎只覺得頭皮發麻，臉上是燙人的溫度。
眼睛輕輕地睜開一條縫，牀頭櫃上的燈發著幽暗的光，王桎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她只聽說過小孩子怕黑纔會把在牀頭亮一盞燈，倒是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快要四十的男人開著燈睡覺。比起彭沃柆，王桎可能不夠聰明，但這不代表她笨，聯想起今天彭沃信的話，她猜，十有八九是彭笑的母親給他留下的陰影。
她今天，說，即便是彭笑的媽媽他也不曾後悔。大概就是那麼提及了那個人的一句話，就輕易地讓彭沃柆放棄前一刻還堅定的事情。
這是愛吧！愛到了骨子裡，所以纔會不願意和她以外的人交-歡，所以即便是王桎在她懷裡，他也不會去碰他。
只是因爲他心上從來就只有一個人。
那麼她的抱怨，她的不喜歡，她的不同意，他的冷淡，他的狠心，他的無動於衷，都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王桎突然覺得自己挺悲哀的，不但嫁給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那個人也同樣不愛自己，而他們現在卻像是夫妻一般，緊摟著睡在一起。
這樣想著，王桎又忍不住擡眼打量彭沃柆，他依舊是玉樹臨風，時間也沒有因此而薄待他，但是王桎知道，他的眉心一定有一道化不開的褶皺，只是他將它很好地隱藏了起來。
王桎伸出手，細細地瞄他的眉形，細細地摩挲他的眉心，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她只要想起一個男人尋了一個女人十年，就抑制不住心底的難過，她輕喃：“你應該過得很孤獨吧！成功的人都是寂寞的，而那個可以陪在你身邊的人，也離開了你，你一定會找到她的，她也一定在等著你。”
“心中懷有愛情的人，上天是不會虧待他們的。”王桎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忍不住輕笑，嘴裡滿是苦澀，“沒想到我是那麼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抽搭了幾下後，王桎終於睡了過去，彭沃柆等王桎的呼吸平穩了才睜開眼，他伸出手輕輕地將她臉上的眼淚抹掉，眼神溫柔的連他自己也想不到。
他想，她說得對，他一定會將自己的愛人找回來，即便那其中的代價不可估量，他也會將她找回來，然後親口問她。
爲什麼要丟下他和彭笑，爲什麼不回來找他，他明明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明明說好的搬去一個臨海的小鎮，開一家小店，遠離這城市的喧鬧。
彭沃柆轉過頭看著發光的燈，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幽光，那段時間，他看不到一絲光線，每當身處黑暗中，他就聽見他的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低聲啜泣。
因此，十年如一日，他不敢關燈。
張開的手抓了一片虛無，彭沃柆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將手拿回來，掖了掖被角，在王桎的淺淺的呼吸聲中沉睡。
夢裡，他似乎回到了舊時光，嘴角牽著饜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