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絡的聲音雖然微弱,但是卻喚回了唐少雍已經有些發散的神智。
“我在,我在的。”
唐少雍握著蘇絡的手。
只是蘇絡清醒的時間很短,總共也沒說上幾句話,就又昏迷了過去,但是手指卻牢牢拉著唐少雍沒有鬆手,這讓男人的心思安穩下來,雖然情況現在還不明朗,但是蘇絡還有思考的餘力顯然還沒有到最壞的程度。
謝景辰深深擰起眉頭,對唐少雍這種態度心底複雜,罵也不是不罵還不爽,看著蘇絡虛弱的身體發愁,旁邊助手小心翼翼地低聲彙報聽得她心內煩躁,猛然道:“大點聲,讓病人家屬也聽聽。”
唐少雍全幅心神都在蘇絡身上,冷不丁被謝景辰點名嚇了一跳,緊緊抿脣看向同樣被嚇得不輕的助手。
助手被一雙鷹眸冷冷注視著,只覺身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緊張得結巴道:“這位病人恐怕狀況不太好,雖說已經過了孕育最初的三個月危險期,但是遭受重創後身體卻出現血崩的趨勢,可能是因爲子宮口受損,目前還看不出究竟狀況有多嚴重,建議讓院方直接準備搶救室。”
助手特意將搶救室點出來,那就不是爲了蘇絡骨折的毛病說的,而是因爲蘇絡懷孕,不得不進行二重保護,纔要提前通知院方進行準備,畢竟謝景辰只是外科醫生,對生孩子這種事情可沒有研究。
“準備,去通知。”謝景辰掃了眼大受打擊的唐少雍,到了嘴邊的話轉了一圈,到底選擇了比較中肯的語氣詢問道:“還是剛纔的問題,你要大人還是孩子。”
“大人,當然是大人!”唐少雍抹了把臉,將頭髮直接梳到後面,露出光潔額頭,一雙鷹眸中常年古井不波的情緒被打破,流露出罕見的狼狽不堪,咬牙說道。
“這還差不多。”謝景辰冷哼一聲,對著助手遞過來的電話快速吩咐了一句,轉回頭來跟唐少雍道:“唐隊,雖然我說這話有些過火,但是光看在小絡的面子上,我也是不吐不快。”
“要是你不能好好保護小絡,那你就別把小絡牽扯到你的計劃裡,唐隊手下人才濟濟,應當不缺一個爲你懷著孩子的女人吧?”
謝景辰這話絲毫沒有顧及唐少雍的臉色。
唐少雍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慘白,心中的懊悔更是難以言說。
“我知道,以後不會了。”唐少雍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
謝景辰卻彷彿沒有聽出其中的苦澀,撇嘴:“等小絡醒了你跟她保證吧。”
唐少雍抿脣,不再言語,只是更緊地握住了蘇絡的手。
很快救護車就停在了醫院門口,謝景辰立刻安排人將蘇絡推進手術室。
只是蘇絡即使昏迷後也緊緊拉著唐少雍的手,讓謝景辰很是煩惱,最後還是唐少雍依依不捨地在蘇絡耳邊哄著,好說歹說才讓沒什麼神智的蘇絡鬆了手。
手術室的大門關上,唐少雍一身血污,卻站得筆直,那蕭索冰冷的背影看得緊隨其後的卓深一陣心悸,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先生,我們先坐下休息會兒吧,手術不會這麼快就結束的。”
“卓深。”
卓深本來也沒想過唐少雍會聽自己的,只是職責所在纔想繼續勸說,沒想到唐少雍突然叫住了自己的名字,連忙應聲:“先生?”
“立刻執行備案D計劃。”唐少雍沒說理由,卓深卻倒吸了口氣,猶豫不決地問道:“先生,現在情況還在掌控中……”
荊沉剛剛已經來了訊息,告訴卓深展覽會那邊的情況,唐少衍已經在手中,這算是目前來看比較好的結果,那個D計劃可是強行收購玉石俱焚的絕招,完全沒有必要到現在再去冒這個險了。
唐少雍知道卓深要說什麼,擡起手臂,打斷了卓深的滔滔不絕,語調陰沉道:“我意已決,去辦吧。”
D計劃?玉石俱焚?
唐少雍此刻已經不想去考慮自己到底需要付出多少代價了。
唐少衍,席明夜,竟然敢碰蘇絡,敢在自己眼皮子下面對蘇絡不利!這是在公然挑釁他唐少雍的逆鱗!
“是。”卓深嘆氣,轉身離開。
唐少雍原本制定的計劃中,D計劃是一個看起來急功近利卻也可能是效果最快的。他本來是沒打算啓用的,但是現在看來唐少衍那邊動起手來絲毫不顧及兄弟情誼,不然也不會連蘇絡也要對付,既然如此,他若是再束手束腳,恐怕連在乎的人都護不住了。
這麼多年,仁至義盡。
私心裡並不想承認的,當年蘇絡父親之所以會犧牲,還是因爲要去營救已經叛變的唐少衍,唐少衍之於蘇絡可是殺父仇人,如今還想謀害蘇絡和她肚中孩子的姓名!
唐少雍攥緊拳頭,狠狠一拳轟在了牆上,這一下結結實實,骨節表面的皮膚被擦破,滲出絲絲血跡。
“嘭!”
又是一聲悶響,這次倒不是拳頭砸在牆上的聲音,而是拳拳到肉的悶響!
唐少雍猛然受到攻擊,自然地擺出反擊姿勢,卻見面前是衣衫不整,顯然是匆忙出門趕過來的謝梓臣。
謝梓臣一雙桃花眸子此刻卻一片血紅,向來精心打理的頭髮隨便地梳在腦後,急喘著氣像是困獸一般等著面前的男人,提著拳頭又是一下實實在在地轟在了唐少雍身上!
“唐少雍,你言而無信!”謝梓臣一字一句都像是鞭子一樣抽打在唐少雍的心上。
他是當真沒想到最先趕過來的會是謝梓臣,這人之前就曾經認真說過對蘇絡的心思,後來卻能紳士地保持距離不讓蘇絡難做,是唐少雍難得認同的人物,不愧是自己的兄弟,然而現在,這男人卻像是發了瘋一樣,瘋狂地朝著自己揮舞著拳頭。
“梓臣,冷靜一下!”唐少雍眼見著拳頭已經到了眼前,下意識擡手握住對方手腕,感受到那毫無保留的力道後,本就焦躁不堪的內心也冒出一簇火苗:“謝梓臣!”
謝梓臣不管不顧,那種恍若癲狂的神情看在唐少雍眼裡,卻生不出怪怨的心情。
謝梓臣說的沒錯。
是他唐少雍言而無信,纔會再次將蘇絡推在風口浪尖的位置,讓蘇絡遭遇現在的兇險,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女人。
眼見著謝梓臣揮著拳頭毫無章法地衝著自己,唐少雍原本抓著對方的手也漸漸鬆開,語調有些落寞道:“你說的沒錯……”
兩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走廊上的大動作引來了護士醫生的圍觀。
剛剛從手術室出來的謝景辰見著兩人的動作,上前一把拉住了還要再打的謝梓臣,對上那雙毫無理智可言的眼睛,心內微不可查地嘆息了一聲,冷著臉罵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幫某些人減輕心裡罪惡感麼?”
謝景辰的話剛好觸到了唐少雍的心思,沒錯,若是讓謝梓臣這樣打著,唐少雍的心裡至少好受了一點,至少比起毫無頭緒地等在手術室門外什麼都不能做,過一點。
但是謝梓臣卻被攔住了。
唐少雍垂眸,鷹眸深處涌動著自己都剋制不住的情緒,透過謝梓臣起伏不定的肩膀,看向身後拽住男人的謝景辰,臉上憤怒冰冷的表情,語調竟透出些許悲哀:“你怎麼出來了?裡面……裡面情況怎麼樣了?”
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嗓音竟然哽咽住了。
“腿傷不會留下後遺癥,已經固定住了。”謝景辰沒有往後說,她本身並不懂婦科的手術,但是也看得出來蘇絡的情況很不好,身下的血一直就沒有止住,剛纔匆匆進去的婦產科醫生的臉上表情也非常嚴肅,所以謝景辰不敢說孩子究竟還能不能保住,蘇絡到底會不會出問題這種話。
到了這種時候,謝景辰也沒有心思再去怪罪唐少雍,只能看著手術中三個大字,心中默默地爲蘇絡祈禱。
“若是小絡出事,唐少雍,不管付出什麼我都會將小絡放在身邊。”謝梓臣沉下臉,原本就俊美非凡的面容即便是帶著兇狠也賞心悅目,只是眉頭間緊皺的弧度叫人看著揪心,即便是唐少雍跟他這麼多年兄弟處下來,也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般決絕的態度,這次爲了蘇絡當真是將舊例一破再破。
唐少雍渾身上下都涌動著暴戾冰涼的氣息,即便如此,謝梓臣依然不懼地看過來,直對著唐少雍那雙似乎能刺透人心的澈寒鷹眸。
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看在謝景辰眼中只剩下可笑,這種怒極反笑的情緒讓她抿著脣眼眶生出些許潮溼,聲音低啞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要爭個高下,怎麼……”
就在謝景辰氣急敗壞地不打算搭理兩個幼稚的男人時,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醫生走出來摘掉臉上的口罩,面色凝重地看向周圍的一圈人,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當看到兩個爭得面紅耳赤的男人時,才疑惑地開口問道。
“你們誰是病人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