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只見珊瑚窗珍珠簾，還有夜明珠所制的燈火。四處是水晶般的藍(lán)色，斑斕的小魚在周圍悠閒的遊過。

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爲(wèi)自己只是太貪睡，做了一個好漫長的夢，夢中經(jīng)歷了整整一百六十年。而一切，都還是那麼美好。

可笑的是，這不是夢。

“你醒了。”

我擡頭，看到推門而入的瑯啓。此時的他並沒有穿鎧甲，只是一身月牙色長袍，腰間是銀製的腰帶，一副散仙的模樣。

“這是我的水域。”他端著藥走近，看到我的臉後微微皺了下眉，邊將藥遞給我，邊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你的情毒又加劇了，不要動情。”

“如果我可以控制，我就不會讓情毒發(fā)作了。”我自嘲道。

“你身邊的貓妖和侍女修爲(wèi)都不低，當(dāng)初是怎麼讓你中此毒的。”

我心頭一顫，苦笑道：“你還會在意這些嗎？烏精情草，你可還記得烏精情草？我去人間取走了它。”

“你！”瑯啓睜大眼睛看著我，半天卻只憋出一句：“愚昧！”話落，也不知他在爲(wèi)何生氣，拂袖離去。

愚昧嗎？

我獨自坐在牀頭，思緒卻又一次走遠(yuǎn)。

幼時常與瑯啓偷偷去凡間遊玩，卻在人間一處僻靜的山谷裡發(fā)現(xiàn)了烏精情草。傳言當(dāng)初后羿射日，九顆太陽化作烏精落地。其中一位太陽上神本可逃脫，卻因爲(wèi)眷戀嫦娥而捨不得離去。後來精魄化成了此草。這株草與普通凡草無異，但是當(dāng)有心人用鮮血餵養(yǎng)烏精，烏精就會甦醒，並日益強盛。

“你心中越愛一個人，烏精便越有靈力，且與你心意相通。但是，如果你所愛之人讓你肝腸寸斷，烏精就會引發(fā)情毒。那時，就算你是大羅金仙，法力也會大減，痛不欲生。”耳畔，出現(xiàn)水鬼們戲謔的聲音，“所以公主，你不要爲(wèi)了南海那個傻小子做這麼不劃算的買賣哦。更何況這本就是遠(yuǎn)古傳說罷了。”小時候在海岸邊，總有水鬼喜歡說一些故事。

至於烏精情草的作用。我嘴角微揚，無奈的將藥一飲而盡。沒有回報，誰會付出此等代價？傳說烏精情草可替三界中任何生靈擋住一場天劫。你餵養(yǎng)的越久，它能抵擋的天劫威力就越大。你愛的越深，它能孕育的靈力就越大。再兇險的天劫，都可以躲過。

瑯啓，很多時候我都會想，如果那日出現(xiàn)的不是十二道天雷。如果你沒有失蹤三百日。如果你沒有遇到昭菱。好多如果如果都沒有發(fā)生。那麼，我們會如何？

我是不是已經(jīng)成爲(wèi)南海的龍母？

嫂嫂是不是已經(jīng)誕下西海新一輩的龍族？

而你是不是依舊會像千年裡一樣容忍我一切的任性？

湯藥的苦澀在口腔裡蔓延開，我的手無意中觸碰到瑯啓之前放在牀頭的東西，我隨手將它拆開。

“這是！……”風(fēng)乾的冰糖葫蘆？

有記憶在腦海中蠢蠢欲動。

“不喝不喝不喝！我死也不要喝這些湯藥。”水晶宮裡，年幼的我各種撒潑耍無賴，而周圍各種水族卻無可奈何。

“龍兒別鬧了，你被大鵬鳥抓傷，不喝藥傷口會惡化的！”

“是啊，浣兒，乖乖聽話，從玉石柱上下來！”哥哥在一旁幾番猶豫要不要也上來，方便逮我下去喝藥，最終還是放棄了。

我一甩手中的長鞭，大聲喝道：“不準(zhǔn)過來！誰都不準(zhǔn)再過來！”說話間，腳一滑，差點跌下玉石柱。

“公主！”柱下，一羣水族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公主快下來！摔了怎麼是好！”

“不下來不下來！”我狠狠做了個鬼臉。

“浣兒。不知道的仙家，還以爲(wèi)你要拆了這西海呢。”聽到這聲音，我急忙轉(zhuǎn)過身，看到不遠(yuǎn)處的瑯啓正衝我笑道：“也只有你這般放肆，敢踩在西海龍宮門口的玉石柱上了。”

我鼻頭一酸：“瑯啓……你沒死。”

“你還盼我死不成？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遠(yuǎn)遠(yuǎn)，瑯啓從懷中掏出什麼。

我探頭，卻看不清。無奈之下只有不顧形象的抱著玉石柱滑下來，嘴上還嚷嚷著：“不可以騙我。”

見我下了玉石柱，衆(zhòng)人都鬆了口氣，我卻只是好奇瑯啓手中拿包東西。

“吃的？”

瑯啓點點頭。

我皺著眉，擡手勉強將一顆乾癟的果子扔入嘴中，卻又立馬笑了起來：“好吃！”說罷，正準(zhǔn)備伸手去拿第二枚，誰料瑯啓手一舉，擡到了我夠不著的高度。我瞪眼，他卻柔聲道：“喝藥。喝了藥我全給你。”

我委屈的癟嘴，他卻無動於衷。掙扎之下，只好一把從龜丞相那奪過藥汁，猛灌入口中。

“果然還是瑯啓有辦法，這刁鑽的西海公主，西海已無人能治了！”哥哥見了，忍不住取笑道。

我哼了一聲：“以後想我喝任何湯藥，就拿這種東西來收買我！”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種果子雖然仙界沒有，但在人間，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風(fēng)乾的冰糖葫蘆。

也是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日的瑯啓聽聞我在西海大鬧著不肯喝藥，病傷未愈，就偷偷溜到凡間，給我買來人間的小玩意。

瑯啓。瑯啓。好不容於被藥遏制的情毒又一次被刺激。

那個瑯啓，那個可以任憑我哭鬧撒嬌，只會對我好的瑯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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