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的記憶,比尚國仁的更破碎。
除開少數地方很清晰,絕大多數都沉浸在黑暗中,一塊是陽光明媚、另一塊是陰暗虛無的情況,胡亂堆疊、摻雜在同一張地圖上,就好像百衲衣的補丁。
想在這種環境裡找到出路,無疑很不容易。
但總歸要進行嘗試。
除開家庭,艾米莉的記憶中最詳細的地方就是黑爪基地。這個原本隱秘的地方,在魘境裡就那麼明目張膽的暴露出來,大刺刺的建立在幾條街相隔的公園旁,給人的感覺就是艾米莉在公園被綁架,然後醒過來已經置身於黑爪基地,所以潛意識認爲它們在一塊,至於現實中的距離,並不是很重要。
加入黑爪後黑百合知道並非如此,可誰讓魘境的來源是她的前身艾米莉呢!
黑爪基地外面是什麼樣,艾米莉不知道,所以公園旁邊的黑爪基地外貌,就是一個憑空出現的黑洞。
吸納光線、陰森詭譎。
至少表面充斥著她對黑爪基地的恐懼和猜疑,是艾米莉心靈的具象化。
衝進黑爪基地,雙方在真實與虛幻之間發生了劇烈衝突。
有不死的尚國仁在前面做誘餌,黑百合悄然摸上,在後面擰斷了守衛的脖子,搶下武器後,一馬當先的往基地裡衝鋒,硬是打出士兵76號的突擊手氣勢,生生頂著槍林彈雨掃翻攔路的嘍囉們。
尚國仁也順了把槍,寸步不離的跟在後面。
規則持續間,他的能力給禁錮著,全憑剛剛給艾米莉留下不會死的印象保命,幸運的是他有過增加射擊天賦的義骸,也有過玩槍的經歷,在這時候算不上強,但也絕對不弱。
兩人配合著突進,對手卻從人型守衛向妖怪轉化。
尚國仁還以爲禁錮解除了,誰知嘗試後才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
這羣穿著白大褂的畸形怪物們,居然被判定是正常的,尚國仁沒法接受,尤其是盯著一頭怪物活活掃射成碎片,它依舊不肯死去,還在奮力把身體組織向一起蠕動再生,連黑百合都無法接受了。
這種比喪屍還喪屍的情景簡直驚悚。
尚國仁忍不住:“嘿,你不會也是這種怪物吧?”
黑百合:“這一點也不好笑?!?
尚國仁白眼:“我特麼也沒跟你開玩笑啊!你好歹也是黑爪特工吧!能告訴我這都什麼鬼東西嗎?”
黑百合木然踢開一坨蠕動的肉塊:“黑爪裡沒這種怪物,如果有,還要特工幹什麼?”
尚國仁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是夢魘?)
(不,如果是夢魘的話,尚大爺早就趁機掙脫禁錮,把這羣怪物一掃而空了。)
(這麼說跟艾米莉的記憶有關,或許……)
尚國仁猜到什麼,這魘境畢竟是由艾米莉的記憶構建出來的,而她的記憶,被各種摧毀和修補,天知道會有什麼後遺癥。況且,艾米莉在黑爪被實驗的經歷,顯然不會很愉快,因爲痛苦而放大恐懼,對黑爪特工和實驗人員的恐懼,下意識把他們想象成怪物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是這樣,那麼也就說的通了。
難怪黑百合打嘍囉都累的有些氣喘了,這羣炮灰絕對比真實的他們更加強大。
哪怕這種強大是虛假的,是來源於艾米莉的,但在魘境裡也沒什麼區別,所以,會有一些跟現實衝突的地方。
換算爲,讓艾米莉感覺到畏懼的就超強,沒跟她發生過交集的就超弱……這種唯心的判斷,直接影響到魘境裡的怪物強弱。如此捋順後再看,果然,之前散碎而狀況頻出的交鋒變得一目瞭然。
踹門衝進某個實驗室,倆實驗助手似的白大褂立刻開始變身。
戴口罩的女助手兩臂一甩,十指化爲手術刀,從不同角度向黑百合抓落,她要躲閃時卻給尚國仁擋在前面,順手給門邊的打印機拎起來丟出去,繃開女助手。
黑百合趁機架起槍,瞄準女助手的腦袋轟地將其打得粉碎。
“嗷?。 ?
戴眼鏡的男助手憤怒的嚎叫,一腦袋樹根狀肉芽??频脑_,他的眼窩深陷,耳後有鯊魚鰓般的斜紋,一張嘴就是菊花般的章魚爪,噴吐著腥臭的液體張合著,搭配著軟體生物的四肢和短粗的脖子,惡形惡狀的讓人渾身汗毛倒豎,好在這傢伙行動很遲緩,被黑百合在門口一頓點射打個稀巴爛。
女助手卻沒死,悄無聲息的貼著地面竄到尚國仁腳下,脫落的口罩後面是一張鯊魚般的大嘴,吭哧一下咬在尚國仁的小腿上。
黑黝黝的槍口頂在女助手腦門子上,再一次打碎它。
另一邊,黑百合翻出好些個‘劇毒詭雷’,回來幫尚國仁擺脫兩個助手怪物的糾纏,啓動詭雷後衝出實驗室,再好心的把門關上。幾秒後,走廊裡微微一震,實驗室的門縫有綠色毒霧滲出,裡面瘋狂砸門的兩個怪物沒了動靜。
“我們走……”
黑百合對基地很熟悉,尤其是跟艾米莉記憶重合的部分,帶著尚國仁三轉兩轉,衝進另外一間實驗室,找到了她的愛槍黑百合之吻。
艾米莉的記憶問題,有劣勢,自然也就有優勢。
比如她對黑爪基地抵抗入侵的方式不瞭解,只憑腦補,簡直到處都是破綻,利用這些破綻潛入再簡單不過。
甚至於,尚國仁兩人都鬧出這種動靜,基地裡連個警報都沒響起來。
估摸艾米莉就不知道有這玩意吧!
繼續突進中,黑百合拿全裝備後如虎添翼,再沒人是她的對手,直到一個戴面具的傢伙攔住去路:“此路不通?!钡鬲z火霰彈槍瞄向走廊對面的入侵者。
黑百合幾乎是同時側身避開。
唯有尚國仁,纔不管死神在這種狹窄的空間有多危險,舉起手裡的槍跟他對射。
砰砰砰!半邊身體都給打爛了,全仗著艾米莉認爲的不會死扛著,更是瘋狂的邊邁步向前邊用腦袋去頂對手的子彈,這種兇悍感染了黑百合,也驚住了自信滿滿的死神,他下意識問了句:“爲什麼不死?”就看到黑百合在尚國仁身後端起狙擊槍,連忙化身爲幽靈形態,及時躲開這一槍。
“別管他,衝過去就能找到艾米莉……”黑百合提醒著。
尚國仁應了一聲,有些趔趄的往前跑,給彈幕撕碎的血肉飛絮般飄揚著,逐一回到它們原來的地方,這讓他看起來好像流星拖出了尾焰。
死神怒哼著:“別想擺脫我。”
解除幽靈形態,踩著暗影步想繞過尚國仁,尚國仁以槍橫掃卻打空了,子彈在走廊裡跳動折射,反而打的自己哇哇叫。
死神以距離超近的角度顯出身形,一槍轟在他額頭,一槍轟在他的心口。
死就不會死,但巨大的衝擊卻逼得他連連後退,奮起反擊也拿化身爲黑色霧氣的死神沒辦法。
然而死神終究失算了。
被牽制的他忽略了更危險的黑百合,而她也成功完成任務,突破攔截,衝進了實驗室。
入目所見,艾米莉正給捆在合金試驗檯上,各種管子連接各種儀器,頭上還戴著摩托盔似的裝置,怎麼看都跟洗腦有關聯。就在黑百合進門的同時,實驗室負責人剛啓動儀器,五顏六色的指示燈亮起,昏迷中的艾米莉就好像觸電一樣,猛低彈起,又給約束衣拽得重重摔回去,撞得合金試驗檯吱吱響。
實驗室裡的守衛反應快,第一時間舉起武器瞄向黑百合。
黑百合同時架槍,瞄準了艾米莉。
同時扣扳機,火光在槍口炸開後噴射,子彈不約而同的擊中目標。
黑百合口鼻噴血仰天摔倒,試驗檯上的艾米莉也給打得顫抖,扭了幾下沒了動靜,代表心率的波浪線給綳得筆直,發出警報。
沒人知道黑百合爲什麼要射殺了艾米莉。
守衛沒想到,實驗室的負責人和助手們同樣沒想到。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艾米莉已經沒了生命特徵,同樣的,根本沒有自我保護的黑百合也倒在了血泊裡。
下一刻,整個魘境開始破碎。
夢魘們想要破戒變身都來不及,連尚國仁的光速,都沒能讓死神吃到苦頭,就掙脫了魘境,回到翡翠夢魘中。
在他面前,四方形的薩維斯捂著一隻眼睛憤怒的咆哮,指縫間有黑紫色的血汩汩流下。
顯然,尚國仁和黑百合在魘境裡折騰並不白費,同樣傷到了控制魘境的薩維斯,但這點創傷對它不算什麼,幾個呼吸後血句止住了,喘著粗氣:“你們運氣真好,如果不是我想同時解決你們,想擺脫夢魘可沒那麼容易?!?
“別自吹自擂了……”尚國仁嗤笑一聲,想嘲諷又猛反應過來:“你在同時對付我們和瑪法里奧?”
薩維斯扯動嘴角:“是我小覷你們這兩隻蟲子了,瑪法里奧明明馬上就範,偏偏在你們這裡出了問題,居然能找到魘境的中樞點,還沒給我轉移的時間就動了手,真是可惡。”
尚國仁下意識回頭看黑百合,她還潛伏著,也不知怎麼樣了。
因爲心太大吃了悶虧,薩維斯明顯收斂了許多,魘境的失敗固然很可惜,但它也不是全無收穫,此時拋開示敵以弱的陰謀詭計,真正展現出夢魘威能,馬上讓尚國仁吃了一驚,雙方交手數個回合,無往而不利的節奏打法居然被輕鬆破解,連續幾次後,還險些給薩維斯抓到機會反打。
尚國仁閃身退開:“你在利用魘境學習我的技巧?”
薩維斯呲牙,兩尺多長的舌頭滑出脣外:“不止如此,你的能力、你的習慣、你心靈上的缺陷……所有一切都暴露出來了?!?
“乖乖去死吧!”
話音未落,尚國仁腳下轟地竄出夢魘觸手,向他身體纏來,他化爲電流閃現到另一邊卻陡然一僵,第二條觸手豁然被薩維斯丟在了這裡守株待兔,偏偏他真的上鉤。
尚國仁心神一震。
黑紅色的夢魘腐化之力,在薩維斯手心凝聚,轟地按在尚國仁眉心。
尚國仁頭暈目眩中掙扎著回過神,卻發現自己置身於大學寢室,枕頭旁邊手機正玩命的叫。
一看來顯,赫然正是渣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