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

寧風(fēng)和舒百靈異口同聲。

他們所指的，也是同一樣?xùn)|西——那株老桑樹。

在皓月下，這株老桑樹與白日裡完全不同。

它大如羅傘的繁茂枝葉在微微晃動著，如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樹枝，都沐浴在月華下歡呼。

這個景象與廢園當(dāng)中截然相反，老桑樹身上每一片枝葉於月華中都在泛著微微的光，如在呼吸，如在每一片葉子上都有毛孔，在貪婪地吸收著月華一般。

“嘖嘖嘖，白日裡沒看出來，這株老桑樹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頭，幾千年怕是少不了了，竟然已是棲神物。”

舒百靈負手繞圈，只是繞來繞去，不離寧風(fēng)左近，好像有個風(fēng)吹草動就要竄回來躲其身後似的，少了一些威風(fēng)。

“棲神物？”

寧風(fēng)疑惑反問。他雖然看出老桑樹有問題，卻聽也沒聽過棲神物這個說法。

“公子有所不知了，且聽俺老舒給你道來。”

舒百靈得意了，昂首挺胸，連踱步圈子都邁得大了，指點著老桑樹道：“如這種老樹，年頭又足，吸收了大量日精月華後，歲月積澱，本身就是柴火，也慢慢地變成靈物了。”

“但凡植物之屬，得此天地滋養(yǎng)，就算是沒有誕生出陰神來，其自身也會變得極其適合魂體居住。”

“魂者，神也，此物能駐魂，能養(yǎng)魂，故名：棲神物！”

舒百靈說得清醒，寧風(fēng)聽完後暗暗點頭。

棲神物，能棲息陰神與魂體之物，懂了。

這株老桑樹底子如此之好，差不多是棲神物了，又在劉府之外，哪裡有那麼巧的事情？這次妖物作祟，十之八九它逃不得干係。

寧風(fēng)正打算靠近過去，趁著整個劉家莊子都已沉沉睡去，不虞有人干擾，或是誤傷到他人，好好解決下這株老樹問題。

突然——

“啊~~救命啊，救命啊！”

一個尖銳的女子叫聲，從劉府中傳了過來。

“不要過來，小少爺快跑。”

同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這次充滿了惶急。

寧風(fēng)聽著聲音，腦海裡面幾乎能還原出來，一個丫鬟或是乳母，驚恐之餘猶自催著自家小少爺快跑。

“出事了。”

寧風(fēng)神色一變，望了舒百靈一眼。

後者會意，他怎麼著都來過不止一次，頭前帶路的活兒當(dāng)然是他的。

兩人一前一後，趁著一片混亂，摸入劉府，向著女子聲音發(fā)出的方向去。

這會兒，劉府中處處點燃燈籠，各種嘈雜，甚至整個莊子裡也有不知道多少人被這聲音驚醒。

寧風(fēng)他們行不過半，忽然“噌”地一下，有一團晦暗的陰氣從他們身邊擦過，直飛府外。

在那一瞬間，兩人皆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好像三伏天被一桶冰水當(dāng)頭澆下來一樣。

“是它！”

寧風(fēng)猛地剎住腳步，回首望去，那團陰氣見路不行，見牆不壁，徑直穿牆而過，轉(zhuǎn)眼消失在他視線範(fàn)圍。

“追！”

他低喝一聲，也不及去看舒百靈有沒有反應(yīng)過來，有沒有跟上來，匆忙向著門外追去。

重新踏出府外，寧風(fēng)止步，若有所思地望向府前老桑樹。

“公~公子~”

舒百靈氣喘吁吁地從後面跟上，扶著膝蓋問道：“那鬼呢？鬼呢？”

寧風(fēng)搖頭：“消失了。”

劉府外一片空曠，除了沐浴月華下的老桑樹外，再無其他。

兩人心中有數(shù)，齊齊地望向老桑樹。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爲(wèi)主的錯覺，亦或是真的如此，在寧風(fēng)他們望過去的時候，老桑樹隱隱地也在向著他們方向是張開枝葉，如在凝望過來。

“看來作祟的就是它了。”

舒百靈摩拳擦掌，左顧右盼，看那個樣子，似乎是想尋個鋸子一類東西，給老桑樹來個斷根。

“裡面什麼情況？”寧風(fēng)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老桑樹，頭也不回地問道。

剛剛舒百靈比他晚出來一步，府中情況當(dāng)瞞不過他眼睛纔是。

舒百靈搖著腦袋，道：“沒事，一個小丫頭受驚過度，劉家小少爺，就是那個劉狗蛋屁事沒有。”

“這家人不知道招誰惹誰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fā)生一次這種事情，不是劉狗蛋就是他爹爹，要嘛就是劉家閨女，劉老爺子那幾房妻妾，總之那個‘東西’，就是他們家人幹上了。”

寧風(fēng)眉頭一挑，忽然回頭問道：“沒有什麼人受傷嗎？”

“有的，好幾個丫鬟嚇出毛病來，還有幾個陰寒入體，怕是得大病一場。”

舒百靈這下回答得有些遲疑，畢竟這段時間劉府這麼混亂，具體幾人出事，輕重緩急，他還真不是太清楚。

寧風(fēng)微微頷首，既不誇讚也無不滿，摸著下巴，繼續(xù)望著老桑樹沉吟。

府中喧鬧過後，“呼啦啦”不少人擁了出來，明火執(zhí)仗，神情緊張的，不知道的還以爲(wèi)來了山賊馬匪呢。

寧風(fēng)忽然一皺眉，問道：“老舒，剛剛你有沒有問到什麼味道？”

“味道？”舒百靈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旋即反應(yīng)過來，寧風(fēng)問的是之前陰氣擦肩而過那會兒的事情。

他側(cè)著腦袋，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是好像有一股臭味，嘔，真他媽難聞。”

“我明白了。”

舒百靈一拍大腿，道：“是了是了，那是陰殠（chou）啊。”

“陰殠？”

寧風(fēng)反問出聲。他是覺得那味道有些怪異，隨著陰氣而來，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向著舒百靈露出探尋目光。

舒百靈嘬著牙花子，解釋道：“俺老舒跟著一個老散修學(xué)習(xí)那會兒，他跟我提到過，說是怨魂陰靈之屬，滯留人間不去，匯聚陰氣而不純，會散發(fā)出一種特殊的臭味，名爲(wèi)：陰殠！”

“這味道，按老散修所說的，僅僅比死貓死狗在太陽底下曝曬三日的味道，略略好些。”

寧風(fēng)腹裡面也有些翻滾了。

剛爲(wèi)了回憶，使勁兒地回想，不由自主地就加深了對那味道的印象，後面再聽舒百靈繪聲繪色的，是人就忍不住。

“看來正主兒就是他了。”

舒百靈揮了揮手，似要將鼻間縈繞不散的味道驅(qū)散一樣。

“我們在這說半天，那鬼怪都沒有冒出來，看來是有什麼侷限，要不……”舒百靈目露兇光，跟吃飯時候有人往他碗裡面吐唾沫差不多，一指老桑樹，道：“……我們砍了它，來個斷根。”

他這話剛出口呢，“沙沙沙”老桑樹無風(fēng)自動，劇烈搖擺，似是憤怒，又如恐懼。

“噌”地一下，舒百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了回去，直躲到寧風(fēng)身後，從他肩膀旁邊冒出頭來，膽戰(zhàn)心驚樣子。

他這會兒模樣，跟之前兇神惡煞完全是兩個極端，似乎那株老桑樹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都讓他給驚呆了，竟是停下不再搖擺。

舒百靈話剛一出口呢，鼻子就又開始抽動，寧風(fēng)眉頭皺了皺，以手掩鼻。

——陰殠！

兩人一起又聞到了淡淡的臭味，比起之前淡了許多，但絕對是陰殠沒錯了。

“這下沒跑了，就是它！”

舒百靈斬釘截鐵地說著，興許是心有餘悸的原因，聲音有點小，寧風(fēng)要是耳朵背一點都聽不到。

他們兩個距離老桑樹不遠，足以清晰地判斷出陰殠的源頭就是這株老桑樹。

雖然這會兒它又不動了，沐浴在月華下只有植物清新味道，但之前那一刻絕對是陰殠味道的源頭。

這幾句話功夫，從劉府中涌出來的管家、家丁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互相挨著，火把多得熱氣騰騰，向著兩人靠了過來。

要不是礙著寧風(fēng)在，不能喧賓奪主，舒百靈都想吆喝他們馬上伐樹了。

“再等等。”

“我想想。”

寧風(fēng)凝望了老桑樹一眼，開口說出的卻不是舒百靈期待的。

舒百靈還要再說，寧風(fēng)擺手止住，道：“老舒，別忘了那頭小狐貍事，前車之鑑。”

“啥？”

舒百靈分分鐘想歪了，心裡面嘀咕著：“難道寧公子看出什麼來了？這株老桑樹也非常妖，要用緩兵之計，從長計議？”

想歪歸想歪了，他心裡發(fā)毛，到底沒敢再咋呼。

寧風(fēng)這時候已經(jīng)轉(zhuǎn)身，面向劉家衆(zhòng)人，拱手爲(wèi)禮：“在下太陽神宮寧風(fēng)，奉師命前來，求見劉莊主。”

聽說是太陽神宮來人，劉家人呼啦啦跪倒了一地。

“公子你這是？”

舒百靈疑惑，劉莊主不就是一個活死人，連牀都下不來，有什麼好看的。

“我再確認一下！”

寧風(fēng)淡淡出聲，舉步向著劉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