沄淰越聽心裡便越難過,想起昨夜何宸光明正大牽著自己的時(shí)候,自己便恍惚覺得,他們之間的兄妹情誼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可是,世間美麗的女子何止千萬,不說別人,就連這個旁邊的宜人也可謂是仙女下凡,爲(wèi)什麼他一直留在身邊卻不爲(wèi)所動?難道,他想利用自己,以達(dá)到終生制約菓洛的目的?難道,就連皇兄也想利用自己了?難道當(dāng)初,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陷阱嗎???
沄淰一路再也無話,任憑宜人如何打開話題,如何陪笑,她都是木然的呆坐在馬車之中。
馬車忽然激烈的晃動了兩下,一直心不在焉的沄淰猛的被晃到了一邊,雖說練武出身的沄淰一身警覺,但是,就在額頭撞上轎門的時(shí)候,沄淰居然沒有出手自我保護(hù),任憑額頭狠狠的撞向轎子,頓時(shí),一片青紫在額角出現(xiàn)。
她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不去參加他的宴會,那麼,有些事情,便不會發(fā)生。
宜人頓時(shí)急切的檢查著沄淰的傷口,小心的問道,“姑娘,受傷了,痛不痛?哎呀該死,都淤紫了,要怎麼去參加宴會,都是奴婢該死!”
氣憤的宜人頓時(shí)瞪大了眼睛,轉(zhuǎn)身掀開轎簾,衝著趕馬車的小廝破口大罵道,“怎麼駕車的,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敢讓沄姑娘受傷,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皇上怪罪下來,誰能承擔(dān)得起?”
小廝未敢說話,雙手只狠狠的抓著馬繮,一臉苦瓜裝的瞪著宜人,驚恐的眼睛轉(zhuǎn)向旁邊。
宜人會意,順著他的眼神在往前一看,但見一個身著深紫長裙的女子擋在馬車前面,橫眉怒目,便小眼一翻道,“張公公,外面的事情就交給您處理了。”宜人邊說,邊放下轎簾,疾言怒色的說,“本就著急,還來了一個鬧事兒,識趣的就快些讓道,不然,皇上可不會輕饒了她,管她曾經(jīng)是個什麼身份?!?
此時(shí),只聽轎外的張公公和顏悅色、畢恭畢敬的說,“原來是馥香公主,奴才給馥香公主請安,奴才等奉皇上之命去沄歡殿赴宴,時(shí)辰快到了,還請二公主成全,奴才這裡先謝謝二公主了!”
“哼,成全???”馥香的臉上頓現(xiàn)出一股陰冷,怒氣填胸的直接衝著轎子大吼道,“溫安,你這個臭不要臉的賤貨,天下的男人都被你勾搭遍了,你這個破爛貨,臭破鞋,如今居然又搞到自己皇兄的身上,我甚至都懷疑你是不是狐貍精轉(zhuǎn)世,怪不得遠(yuǎn)遠(yuǎn)的,我都能聞到一股狐騷味,女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小心死了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臭婊子!賤人!呸!”
沄淰微微掀開轎簾向外看去,只見馥香怒氣衝衝的站在馬車前,雙手背在身後,身後還跟著七八個小奴婢,雙手也都是背在身後,彷彿是拿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盯著轎子看。
看著罵街潑婦一般的馥香公主,張公公的臉頓時(shí)不悅,沒有一絲耐心的說,“馥香公主,說話還請注意自己的身份!此一時(shí),彼一時(shí),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今天,各諸侯國的王、菓洛的王都來爲(wèi)皇上慶生,皇上特意邀請沄姑娘赴宴,皇命大於天,若要是耽誤了,皇上的面子掛不住,大家都不好過,馥香公主是聰明人,孰輕孰重,想必一定能拿捏得準(zhǔn),奴才求公主給咱們各自都留條活路?!?
“活路?那個賤人!害死我皇姐!害死我皇兄!又害我母后不人不鬼,天下唯你獨(dú)獲龍寵,我們哪有什麼活路!我豈能饒了她!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邊說,雙手邊迅速從身後抽出,轉(zhuǎn)眼擲出十幾枚火炭,後面那些婢女也頓時(shí)擲出炭火,頓時(shí),鋪天蓋地的炭火瞬間將整個轎子龍蓋住,只聽噼裡啪啦,炭火落在轎子上,瞬間,轎簾遇火,呼呼燃燒起來。
轎中頓時(shí)煙熏火燎,憤怒的宜人瞬間抓起沄淰的胳膊道,“沄姑娘,咳咳——快跑——”可是,她剛說完,卻發(fā)現(xiàn)轎簾已經(jīng)燃起熊熊大火,眼前,早已經(jīng)是火光一片。
“這可怎麼辦?”宜人焦急的大叫著,看著一旁安靜坐著的沄淰不禁催促的問,“姑娘,還是拿個主意吧?!?
沄淰泰然自若的坐在那裡,淺淺笑著,思緒不禁飄至一年前。
那時(shí)候,膽戰(zhàn)心驚的自己抱著清淺和流蘇的“骨灰”去青城之時(shí),遇見龍承皇的馬隊(duì),他們放的火箭精銳無比,速度極快,猶如霹靂閃電,自己的轎子在那個暗夜中,瞬間便化成火海,當(dāng)時(shí),她以爲(wèi)她必死無疑,可是,爲(wèi)了見齊嶽,自己卻奮力拼搏,在烈火中尋求一絲一毫可以活下來的希望。
可是,今天,自己並不是孤軍奮戰(zhàn),武功,也精進(jìn)了很多,若想逃出去,可謂易如反掌,可是,自己卻安然的坐在轎中,不想動彈。翻滾的熊熊烈火中,她面容平靜,雙眼微閉,一副置生死於度外的架勢,她狠狠的握著手中的鶴頂紅,竟然殷切希望自己就葬身在這火海。
“姑娘,快從車窗跳出去,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咳咳咳咳——”
沄淰一出手,狠狠的將宜人推出轎外。
周圍的一切,瞬間便安靜了,死亡前的腦海中,一一閃過的人是母妃,父皇,流蘇,哥哥,齊嶽,劉生,隋安,弦王,龍紹焱,天上飛起的孔明燈,那雨中的螢火蟲,草原上奔跑可愛的小狼……彷彿三生三世的記憶,在這一瞬間,全部涌現(xiàn)了出來。
忽然,一聲巨響,轎子如同一朵盛開的花瓣,四下爆裂,眼前的火花仿若去年父皇壽誕之時(shí)空中美麗的煙火,眼花繚亂,絢爛奪目。
烈火中,一個面容陰冷嚴(yán)肅的男子降臨在沄淰眼前,那一刻,她屏住呼吸,絕望的眼神睜得老大,瞬間便被蒙上一層薄薄的迷霧。
眼前,那是一張何其棱角分明的臉,那竟然是她朝思暮想的臉!
兩百多個日日夜夜,每一個清晨,每一抹暮靄中,都彷彿有他這張臉!
龍承皇?你終於來了?。。?
沄淰看著男子冷漠無情的眼,嘴角委屈的彎了彎,心頓時(shí)揪成一團(tuán)。
她想靠近他溫暖充滿安全感的胸膛,可是,他的鼻中呼出來的香氣是涼的!??!手竟如寒冬的冰雪一般森冷刺骨?。?!他狠狠的抓著沄淰的手臂,執(zhí)拗的讓她靠近不得!
他的瞳孔晦暗無光,根本沒有自己,周身也沒有一抹熱度。
冰人,不,他冷漠的就像一個死人。
“龍承皇——”烈火中,她微微的喊著,可聲音卻只縈繞在自己的喉間,她沒有勇氣喊他的名字。
男子雙手粗魯?shù)膶⑺龔牧一鹬凶С觯挥X得腰間一股疼痛,他對自己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精心呵護(hù)了。
他帶她從轎中騰空而出的時(shí)候,她只感到心中一片虛無,雲(yún)霧繚繞一般的愁緒似密密的藤條一般蔓延至她的心頭,又狠狠的在她的心頭狠狠的勒出道道血痕,再被刺無情的紮上無數(shù)下,直到血肉模糊。
他將她安好的放在地上,面容冷酷凌人,待他眼神忽而如星輝般光亮的時(shí)候,卻是望向自己肩後的女子。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龍承皇?!?
他亦微微一笑,春風(fēng)化雨般的說,“愛妃。”
原來,他是會笑的。
沄淰的心彷彿頓時(shí)跌碎在地上,她回眼望著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竟然失聲囈語道,“簡歌,原來,你已經(jīng)有孕在身了,龍承皇,恭喜你了。”
既然,你也過得很好,我便更會安心的走了。
她用冰涼的手指緩緩的摸向袖間,忽然,眉毛一緊。
鶴頂紅呢?鶴頂紅呢?
她猛得想起剛纔——他的手!?。↓埥B焱的緊緊鉗制住自己的那雙冰涼徹骨的手?。?!
一道白光在眼前閃現(xiàn),似乎欲把自己的眼球無情的劈成兩半。
沄淰狠狠的盯著龍紹焱緊握起來的手,鶴頂紅!??!居然去了他那裡?。?!
“龍承皇,你沒事吧?可把我和愢兒嚇壞了?!?
“愢兒?那是姐姐的名字,沄愢,原來,龍紹焱的心裡裝著的人,懷念的人,一生一世希望陪伴著她的人,居然是自己的雙胞胎姐姐——沄愢。”
“哎呀——姑娘,你沒有事吧?!睆埞纳砩媳换鹛繜沽藥讉€洞,渾身竟然嚇得汗涔涔的道,“姑娘千萬不要出事,不然,老奴就是有一千一萬個腦袋都擔(dān)待不起!”
宜人也跑過來慌忙攙扶著沄淰道,“姑娘你真是好心腸,危難之際,只把宜人往外面推,宜人謝過姑娘!張公公,還不把那個人帶走,交給皇上法辦!”說著,有指著旁邊一羣嚇得面容失色的小奴婢們說,“你們今天都死定了!等著被誅九族吧!”
沄淰全然不顧,只轉(zhuǎn)過頭,看著毅然遠(yuǎn)去的龍紹焱。
龍紹焱極其溫柔的摟著簡歌細(xì)軟的腰肢,慢慢的走進(jìn)紅門金頂。
宏偉輝煌的無極宮前,沄淰失神落魄的小聲念道,如果,那兩個背影,會是他和我,那麼,這座技藝精湛、美妙絕倫的無極宮會更加宏偉華麗!